第44章：被奪去人生的貴女（八）
男人身旁較為年長的小廝有些激動，彎腰恭敬詢問：“主子……”
話雖未畢，意思卻很明顯，這是在請示。
男人未曾說話，淡淡地睨了小廝一眼。
小廝嘴角的笑僵住，也不敢亂動，戰戰兢兢地彎腰站着，額角隱隱有汗珠冒出。
良久，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福安，你逾矩了。”
年長的小廝更低了頭，恭敬道：“奴知罪。”
男人擺了擺手，道：“回罷。”
一行人緩緩離去。
每一個在皇帝身邊侍奉的親近太監，都會揣摩聖上的心思。
但所謂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尤其是璟帝，情緒從不外露，也討厭別人揣摩他的心思，福安差點犯了大忌。
所幸璟帝今日心情好，不與他計較。
也不怪福安今日會失態，實在是璟帝有些不同尋常。
福安在璟帝身邊伺候多年，也不見璟帝對哪個女人另眼相看。尤其是近幾年，更加厭惡後宮中的女人，以往還能敷衍了事，近幾年直接不曾踏入後宮。
今日，璟帝盯着一個女人看，可把福安給激動壞了，也忘了規矩。可是璟帝的心思，他也摸不準。m.
當晚璟帝便做了一個夢。
如同白日裏一樣的斷橋，一樣的淡紫色紗裙的女子，一樣的油紙傘。
不一樣的是，他勾住了女子掠過他手上的衣袖，女子撲倒在他懷中。
油紙傘掉落，煙雨下，女子清泠泠的眸子，無波無瀾地與他對望。
他伸手摘下女子的面紗，那女子便如輕煙一樣，消散在他懷中。
美人臉模糊不清。
夢醒。
璟帝愣愣的坐在床上，常年高深莫測的臉，此時有絲絲皸裂。
他甚少做夢，更不會夢見女人。
此時居然夢見了一個一面之緣的陌生女人？雖未發生什麼，卻足以令他不適。
福安發現，璟帝今日有些不在狀態，眉頭緊鎖，似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金鑾殿的人都戰戰兢兢的，唯恐惹惱了璟帝。
另一邊的納蘭清一可不知道，刻意製造的偶遇已經提早發揮作用了。
她在等從早朝回來的宸王謝霖。
納蘭清一悄悄靠近宸王的馬車，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扔出三枚銀針，刺進馬脖子。
馬受驚，駕馬的小廝控制不住，驚恐吶喊道：“王爺，這馬它發瘋了！”
謝霖掀開車簾，只見馬瘋狂的朝着離的最近的納蘭清一奔去。
來不及多想，謝霖腳尖輕點，施展輕功向納蘭清一飛去。
街道兩旁的人下意識避開，有人喊“快躲開啊！”眾人為納蘭清一捏了一把冷汗。
“姑娘小心！”
納蘭清一閉上眼睛，想像中的與謝霖來一個美麗邂逅，在空中轉圈圈，四目相對，心跳加速。
然而現實卻是，她被不知道是誰抓住手臂，半攬着往地上滾了兩圈。她睜開眼睛，對上對方黑黝黝的雙眸，那雙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靜、清澈的湖水。
對上納蘭清一清泠泠的眸子，那人有些臉紅，拉着納蘭清一從地上爬起，向她行了個禮。
“多有冒犯，還請姑娘見諒。”
納蘭清一回了個標準的禮節，“多謝公子相救。”
心裏卻在感嘆，怎麼不是謝霖？自己為他準備的英雄救美的把戲，男主角卻臨時換人了？
謝霖勒住馬韁繩，控制住亂晃的馬，走到他們面前。
“這位姑娘，你沒事吧？”
納蘭清一帶着面紗，令人看不清相貌神情，但周身氣度不凡，一襲淡紫煙羅裙微亂。
她理了理裙擺，淡淡道：“我沒事。”
謝霖點點頭，多看了納蘭清一兩眼，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納蘭清一，“若是姑娘有哪裏不舒服，可憑此玉到宸王府找我，定當賠償。”
納蘭清一伸出蔥白的手接過玉佩，也不多言，甚至在他透露身份后未曾多看他一眼。
謝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納蘭清一，將剩下的事交給小廝處理，自己走回去。
周圍有人認出謝霖，紛紛誇讚。
納蘭清一攥緊玉佩，垂眸遮住眼底的思緒，面紗下的紅唇微勾，略帶嘲諷。倘若不是親身經歷，她也會被謝霖這副樣子給騙了。
人漸漸散去，納蘭清一轉身離開。
“唉，姑娘，姑娘等等。”
納蘭清一聽出是救了自己的那個人，假裝沒聽見，快步走了。
計劃被打斷，納蘭清一有些不爽，連帶着看救了自己的書生都不怎麼順眼。
徒留張澗一個人站在原地，握着手裏的簪子喃喃自語：“你簪子掉了。”
張澗看着手中的桃木簪，猶豫許久，還是決定站在原地，等她回來。
“這木簪一看就是雕刻的，或許對姑娘很重要呢？她會回來吧？”
納蘭清一走了很遠，才發現自己簪子掉了。那桃木簪是柯鈺在乞巧節給自己雕刻的，也沒那麼重要，但納蘭清一還是原路返回。
納蘭清一遠遠地便看見那書生傻傻的站在原地，張望着街道。
至於為什麼一眼便看出他是讀書人？那是因為他身上有一種書卷氣，一介布衣卻掩蓋不了他如松般的風骨。
有的人站在那裏，風骨自成。
納蘭清一眼睛一亮，她想起來這是誰了！
張澗，上一世憐兒嫁的那個書生，也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宰相張澗！！
納蘭清一走過去，張澗回頭便看見她，“姑娘！”
納蘭清一笑了笑，“你是在等我嗎？”
張澗拿出桃木簪，“姑娘，你簪子掉了。”
“所以你一直沒走？在這裏等着？要是我不回來了怎麼辦？”
一連三個問題，弄得張澗手足無措。
“我……天黑后若是姑娘沒有回來，我便會走。”
納蘭清一溫柔一笑，月牙灣灣的眼睛衝散了清冷，張澗呆愣住。
“傻子。”納蘭清一輕聲道。
張澗臉色微紅，“我不是傻子，我只是怕簪子對姑娘很重要。”
“沒什麼重要的。”
張澗看了眼天空，向納蘭清一告別，“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了。”
嘴上這麼說著，腳卻不動。
“你怎麼不走？”
張澗鼓足勇氣，“敢問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