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3 緩兵之計
出了喬府,東方億銀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喬光山雖然沒有明說孫霖的態度,但想來他們幾個人是商量好的。原本以為只是喬光山想要撤資,現在變成了其他三個股東聯合起來對付自己,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
戴書嵐跟了出來,說道:“少東家,咱們需當儘快想辦法才好,喬東家雖然礙於情面,答應拖延幾rì,但時間也不會太長。”
東方億銀恨恨的說道:“這個老東西,分明是想趁火打劫,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們幾個是商量好了的,要趁着這個機會將廠子霸佔了去。”
戴書嵐搖搖頭,說道:“我想不會,喬東家和李萬基不是一路人,他看不上李萬基那種投機取巧的把戲,當初老東家準備建廠子的時候,要不是實在缺錢,也不會拉了李萬基來入股,還有那個孫霖,他們都是一腦子的洋想法,做事總透着一股子邪勁,哎!現在說這些也沒了用,少東家還是想想該怎麼辦吧!”
一說起正事,東方億銀就有些抓狂了,但他絕對不承認是自己能力不足,來到這個時代不過才幾個月,大概是身體裏東方億銀遊手好閒的劣xìng沒有驅除乾淨,竟然迷戀上那種聲sè犬馬的生活。東方宏忙於生意上的事情,沒時間管教他,就算是遇見了,也不過是一頓訓斥,現在突然遭此大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戴書嵐看他默然無語,心中也是暗自嘆息,東方宏一生jīng明,養了個兒子卻只會吃喝玩樂,說道:“少東家,事情緊急,還是儘早的拿下主意才好。”
東方億銀說道:“戴先生,您是家裏的老人了,您說現在該怎麼辦?”
戴書嵐說道:“喬東家的話少東家也聽到了,老東家不在了,他對這廠子也沒了信心,再者也不願和李萬基攪合在一塊,只想着把投進去的錢收回來。他那兩成的份子不過幾千塊大洋,倘若李萬基願意,盡可以將喬東家的份子盤下來,可是他卻要和喬東家一道也將股份賣了,這裏面一定有別的名堂。哎!我總覺的就算少東家能籌到錢,只怕這廠子也還是辦不下去。”
東方億銀一愣,說道:“那你剛才為什麼還要讓喬光山拖延一段時間?”
戴書嵐苦澀的一笑,說道:“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老東家生前對我不薄,如今少東家正在難處,我總要多考慮一些才是,生意場上的人眼睛都盯着錢,這人情又有誰能掛在心上,我只盼着喬東家能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拖延一段時間,讓少東家想出辦法了,實在不行,就趕在他們的前面,將手裏的份子賣掉,雖說這麼做不地道,可也……”
原來他這是緩兵之計,讓喬光山在那裏拖住李萬基,然後讓自己悄悄的賣掉廠子,看他一臉的忠厚,事到臨頭用的也是這種yīn險招數,但畢竟是為了自己着想,東方億銀也沒什麼話說,只不過這樣一來,洋人銀行里借的錢該怎麼辦,真要賣掉幾間鋪子抵債嗎?
東方億銀說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戴書嵐看看東方億銀,嘆息着說道:“除非少東家能籌來錢,先頂下喬東家的份子,但這也只是眼前的事,廠子一旦建成,四面八方都要應付,少東家能應付的來嗎?倘若應付不來,還是早早的退出好些。”
又是這樣的話,看來不只喬光山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就連戴書嵐也不相信自己,可這又能怪誰,自己整天遊手好閒,吃喝玩樂,放了誰都不會相信自己。
戴書嵐說道:“這是大事,少東家還是回去和夫人商量一下吧!”招手叫來一輛黃包車。
東方億銀情緒低落,他絕對相信自己有能力解決這件事情,儘管現在還連一點眉目都沒有,但作為一個穿越來的現代人,怎麼可能被幾個剛剛跨入資本主義門檻的民國人打敗,他有信心化解這場危機。真正讓他情緒低落是大家對他的看法,不論敵友親疏,沒有一個人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與其說是有人要趁火打劫,不如說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服眾,才給那些有野心的人製造了機會。
黃包車停在面前,車夫嫻熟的從肩膀上取下毛巾,撣去車座上的浮土,東方億銀說道:“你先回去吧!讓我好好想想。”
戴書嵐走了,東方億銀一個人走在英租界的馬路上,街道上有穿着洋裝的華人走過,腰桿挺得筆直,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勢,鼻孔朝着天,冷漠的看着那些在街邊討生活的同胞,當他們遇到真正的洋人時,又會點頭哈腰的問候,擺出一副奴才的面孔。
不知怎麼,東方億銀想起了李萬基,他也是一身的洋裝,處處都模仿着洋人的舉止,好像穿上了洋裝就高人一等似的,就連跟在他旁邊的那個女人也穿着洋人的衣服,可是卻掩蓋不住她身上的那股子jì女風sāo。
洋裝也就是西服,作為一個穿越來的人,東方億銀並不排斥這樣的服裝,不見的穿了西服就是壞人,穿了漢服就是好人,只不過就是一件衣服而已。
只不過現在這時候,洋人的招牌的確有着神奇的魔力,一般的市井小民看見了穿洋裝的,總是會露出一絲畏懼來,尤其是在租界區。
東方億銀揣測着,李萬基一定就是那個在背後搗鬼的人,不論是喬光山和戴書嵐,似乎都在告訴自己,他才是真正想要趁火打劫的人,他既然穿了洋裝,就一定和洋人有來往,要想拿下他,看來自己也要先置辦一套洋人的行頭。
街對面的酒吧里飄出音樂聲,透過玻璃櫥窗,可以清楚的看到幾個洋人和穿着洋人衣服的華人坐在一起說話,那幾個華人雖然坐在椅子上,但卻保持的身體前傾的姿勢,臉上帶着恭順的笑,倒是那幾個真正的洋人要洒脫許多,愜意的靠在椅背上,不時的露出笑臉。
東方億銀心生羨慕,揮手招來一輛黃包車,說道:“去大發賭場。”
大發賭場在天津老城區,裏面擠滿了各種試圖一夜暴富的賭徒,還有大煙鬼,不入流的jì女,甚至連一些賣苦力的也想在這裏快速致富。
要論起環境,大發賭場的環境並不怎麼樣,但在老城區,賭場就是這樣。其實在租界區,洋人也辦有一些賭場,其中就有東方億銀喜歡的俄羅斯輪盤,幾個衣着體面的人圍坐在圓桌之前,優雅的將籌碼押在認為能贏的區域,一局終了,不論輸贏,都保持着淡定的微笑,但這樣的氛圍,東方億銀並不喜歡。
相比起西洋人辦的賭場,rì本租界區的賭場就更加本土化了,rì本人甚至允許在租界內吸食大煙,因此rì本租界區內,煙館,賭場,jì院比比皆是,其繁榮程度甚至超過了天津老城區,所不同的只是多了一面rì本膏藥旗而已。
在穿越之前,這個東方億銀也常到rì本租界去,但自從身體換了主人,東方億銀就很少去rì本租界了,這是民族大義,與輸贏無關。
車夫在大發賭場前停下,守在門前的兩個漢子認的東方億銀,連忙笑着臉迎了出來,說道:“公子,今個是賭牌九呀還是押大小?”客氣的說著,從兜里摸出幾個銅板扔給車夫,替他付了車錢,簇擁着他往賭場裏面走。
開賭場的沒好人,但jīng明的賭場老闆也會對出手大方的客人倍加關照,讓他們享受尋常客人不能享受的待遇,東方億銀的底細賭場老闆自然知道,對於他這樣的客人,賭場裏都是免費提供來去的車費,茶水,煙捲什麼的。
東方億銀喜歡的就是這樣被人恭維着的感覺,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就算他是別有所圖也無所謂,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塊銀元,夾在兩指中間,看也不看身邊的漢子,輕輕一彈,說道:“哥幾個辛苦了,拿去買碗茶喝。”
銀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身邊漢子的懷中,那漢子臉上的笑綻放的更加燦爛,說道:“公子真是個爽快人,小的祝您今個鴻運當頭,福星高照。”見他徑直往賭大小的牌桌前走,記得他不願與那些髒兮兮的賭客擠在一起,連忙搶先幾步,唬着臉將圍在桌邊的幾個尋常賭客驅散,又從旁邊拽來一張椅子,撩起衣服的下擺擦了擦,說道:“公子您坐。”另一個漢子大聲喊道:“鳳姑,快給億銀公子倒杯茶來。”
從進門到現在,東方億銀一直很享受賭場裏提供的熱情服務,只有這句意yín公子的稱呼讓他心中不快,卻也無可奈何。鳳姑一手端着茶水,一手拿着一塊軟墊走過來,將茶水放在桌子上,又將軟墊放在椅背上,媚笑着站在他身後,替他揉捏着肩膀,說道:“公子今天好氣sè!奴婢先給您道個喜,祝您今個押什麼開什麼。”
東方億銀從懷中摸出一塊銀元,隨手扔在賭桌上,身子往後一躺,舒服的歪靠在軟墊上,翹起二郎腿,抬手將胳膊架在椅背上,說道:“老規矩,贏了全歸你。”
搖骰子的襠頭看了一眼鳳姑,拿起桌上的篩子高高舉過頭頂,用力的搖動,突然‘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揭開來一看,是個一二三小,正好是那塊銀元落下的地方,鳳姑高興的將賠給的賭注裝進口袋,說道:“爺,你真是個好人。”平白無故得了幾塊銀元,高興的她連稱呼都改了。
東方億銀慵懶的揚起臉,轉動着脖子,看也不看她那張幾乎湊到眼前的臉,擺擺手,說道:“好了,這沒你的事了,你忙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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