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堅守心中的正義
“什麼叫刑警？”柯然撇撇嘴：“終歸不是武叔您這樣吧……”
“嗯？你小子，我不算真正的刑警，難不成你個實習的小毛孩算？”
武健斌毫不在意柯然的質疑，“你說你當警察是因為啥？正義？因為你小時候哪件事嘛？”
“武叔您知道那件事？”柯然奇到。
“我和你劉叔共事了這十多年，當年那件事鬧的那麼大，你說呢？”
武健斌不屑的撇撇嘴，趁機端起自己的前輩架子來，“既然如此，我就問問你，你覺得刑警是什麼？”
“難道不是維護正義嗎？”柯然的表情嚴肅起來，“貫徹正義是我的理想和畢生追求！”
“所以說啊，中二病還沒畢業的小毛孩子。”
武健斌冷冷一笑說道：“那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正義呢？”
“呃……”柯然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正義這個詞，終歸是太寬泛的概念了，“至少，警察的正義是消滅罪惡，守護弱小！”
“警察的入職誓詞，記得嗎？”武健斌又抽了一口煙。
“當然記得，我志願成為一名……”
柯然義正嚴辭的背道。
“咳咳！”
武健斌一口煙嗆到了，沒想到柯然竟然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他自己都背不下來。
“那你說說，裏面提到要消滅罪惡，守護弱小了嗎？”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不算嗎？”
“弱小算人民，強大就不算人民了？”
“那……打擊罪惡不對嗎？”
“不是對不對的問題！”武健斌理順了氣，侃侃而談，“警察，是秩序的守護者，可不是罪惡的裁決者。
太過於執着於所謂的正義，本身就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正義這種事，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嚴於律己是好事，但是把過高的道德標準強加於人，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武叔您饒這麼一大圈，就是想說上班喝啤酒是對的吧？”
柯然對武健斌的繞圈子完全無感。
“不，我要說的是。”武健斌收起輕佻的語氣，“做刑警，切忌不要太白了。”
“不要太白？”柯然有點摸不着頭腦。
“過剛者易折，皎皎着易污。”
武健斌淡淡說道：“做這一行，你要和太多不幹凈的事情打交到，而我們就是守在黑白兩面之間的灰色地帶的人，我們要做的不是徹底消滅犯罪，而是不讓普通人受到壞的影響。”
“為什麼不能徹底消滅犯罪？”柯然有點不服氣。
“有光就有暗，光明強盛的地方，其背面一定有着黑暗聚集，你舉着火把，黑暗就在你背後如影隨形。”
武健斌抬起夾着煙頭的手指對着柯然輕輕一點。
“那要是舉着手術用的無影燈呢，只要有夥伴在我後背舉着火把，我背後就會變得光明。”
“那黑暗就在你的腳底。”
武健斌快速的反擊道：“聽着，有多少光明，就有多少黑暗。
我們每個人都活在別人的勞動成果上，有人獲得就有人失去。
如果你在刑警這行做下去你就會明白，罪惡是沒法終結的。
一個人會走上犯罪的道路，這既是他自己的錯誤，也是他周邊環境的影響共同造成的。
如果你不能改變他身處的環境，那麼犯罪就會再次發生。
一個人只要犯過一次錯誤，那麼他這一生都在背負着罪惡前行，
就像吸過毒的人，餘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戒毒中。”
“為什麼不能改變滋生罪惡的環境呢？”柯然不服氣的反問。
“改變這個世界，不是你我能做到的，需要每個人，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的，我們國家還要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一百年呢，你想明天就共產主義嗎？”武健斌不屑道。
“所以說，就要對不好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柯然仍不服氣問道。
“不，對犯罪行為有厭惡感是好事，做刑警每天都在和這個社會的陰暗面打交道，保持對犯罪的厭惡感可以幫助我們不會邁進黑暗中。
但是如果太過正直是不適合做刑警的，過分的正義感會影響你的行為，讓你背負沉重的心理負擔，也會讓你在面對犯罪分子時做的過火。
我們只有制止罪惡的權力，至於制裁罪惡，那是法院和監獄的工作。
記住，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什麼絕對的正義和罪惡，重要的是人民安定祥和的生活，我們是佇立在晴空下的守護者，也是穿行在暗夜中的監視者。
我們的任務絕不是界定正義和罪惡，我們只是在守護廣大人民的美好生活。”
“不要過分正義嗎……”柯然自言自語道。
“是的，既然共產主義不是隨便能實現的，就不要想着消滅罪惡，畢竟那些人也要生活呀。”
武健斌把手上的煙屁股丟進煙灰缸，難得今天為了配合中二少年拽出幾句酸詞，心中頗有些自得。
扭頭看見服務員端着托盤向他們走來，“喲，我們的菜上了。”
“那怎麼算不過火的正義呢？”
柯然不依不饒的問道。
“這，就需要你自己去判斷了，什麼時候你能明白這個問題，你就是一個合格的刑警啦。
孔夫子到七十才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呢，你啊，還是慢慢學吧！”
武健斌夾起一塊肥腸塞進嘴裏，“快吃呀，涼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第一步該怎麼做呢？”柯然一臉認真的問道。
“比如從現在開始？”武健斌彎起大拇指向櫃枱一指，“你喝什麼酒？”
“我還是喝可樂！”一貫思維跳脫的柯然被武健斌反將了一軍。
“所以我說你就不適合做刑警。”
武健斌以此給對話做了結尾。
菜已經上齊了，四菜一湯，一個簡易火鍋咕嘟咕嘟的響着，火鍋上方的空氣被熱氣微微扭曲。
柯然看過去武健斌的臉也微微扭曲着，這一上午武健斌似乎就以打擊他的信心為己任，不遺餘力的用冷水澆着他的熱情。
武健斌的臉上恨不得刻上四個大字“別當刑警”給他看，柯然能感覺出來，現在只是開胃小菜，接下來一定有更多的打擊接踵而至。
柯然邊吃邊想，不行，自己得取回主動權。
“武叔。”柯然咽下嘴裏的菜，開口道：“武叔，也許我不太適合做刑警，但是做一名刑警是我的夢想，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
“就因為當年那件事？”
武健斌看了一眼，說道。
“那件事算一個契機吧。”柯然想了想，解開了警服腹部那裏的扣子，拉開衣服給武健斌看。
“那是什麼？”
武健斌探過頭，看到柯然的肚子上繫着一個塑料材質的腰帶，上面帶着十分誇張的裝飾，武健斌暗想難怪早上看到這小子的肚子有點鼓，還以為是啤酒肚呢。
“假面騎士的變身腰帶。”柯然輕輕說道：“因為今天是我實習的第一天，我帶上它給自己打氣。”
“假面騎士是什麼？”武健斌一時摸不到頭腦。
“守護正義的戰士。”柯然義正嚴辭的說道。
看着武健斌仍然一臉不解，補充道：“是島國一部特攝劇中的主角，呃……就是類似奧特曼，武叔你知道奧特曼吧？”
“算知道吧……”武健斌有點尷尬，“就是那個，二次元圈子裏的是吧？”
“不是二次元圈子的，是特攝劇。”柯然強調道。
“嗯嗯，我知道了，就是一群英雄打怪獸是吧？”
“嗯，差不多吧。我從小就喜歡假面騎士，每當我受欺負的時候，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就想不要怕！
會有一個偶然路過的假面騎士來救我的，而我那時候的夢想也是成為一個假面騎士，去拯救遇到危險的人。”
武健斌聽着一頭冷汗，只覺得柯廳長一世英明，可惜虎父犬子，這小柯這麼一表人才可惜腦子不太正常……
“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柯然不在意武健斌滿臉的黑線，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在幾乎絕望的時候，劉叔成為了我現實中的假面騎士。”
“你劉叔這輩子，那次是不多的幾次值得拿出來說的事了。”
武健斌笑着說道。
“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將來要成為一名優秀的刑警，成為正義的守護者。”
“人總是要長大的。”武健斌打着哈哈。
“但也有人說男人是長不大的不是嗎？”
柯然笑笑，“小孩子們在一起玩，喊着要成為正義的使者，有些人長大后回想起來會覺得羞恥，但是我依然願意大聲喊出來，並堅守下去。”
“……”武健斌一時竟無言以對。
“武叔，您說刑警幸苦，那麼您為什麼堅持幹了這麼多年呢？”
“我堅持做刑警有我自己的理由，但不是為了什麼正義。”
柯然的話戳到了武健斌心中最痛的那塊傷疤，臉色一時陰沉了下來。
“那您當初為什麼選擇做刑警呢？我聽說您曾是警隊最出色的新人。”柯然繼續問道。
“為什麼做刑警嗎……”
武健斌一時恍惚起來，十年來，仇恨和憤怒是武健斌人生馬車上唯二的兩名車夫，帶着武健斌一路向前狂飆。
武健斌從不在乎別人的目光，而周圍人也與武健斌愈加疏遠，但武健斌從未後悔過。
此刻柯然的問話卻彷彿帶武健斌回到十幾年前，時間倒流而去，武健斌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眼神清澈的柯然，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在問自己：“你還記得自己當初的夢想嗎？”
武健斌回首自己的過往，就像做了一場瘋狂的噩夢，如果那天早上……
“武叔？”柯然看着發愣的武健斌，不知發生了什麼。
“忘了…”武健斌從恍惚中驚醒，壓下翻湧的情緒淡淡回道。
“我相信武叔，您當年也曾熱血過。”
柯然不甘心武健斌的這個回答。
“也許吧，但是那都是過去了，現在的我也回不去那個年紀了。”
“如果是我，我不會忘，守護正義的信念我會用一生去堅守！”
柯然扣上警服的扣子，堅定的說道。
武健斌放下筷子，心中五味雜陳，多像啊，多像當年的自己。
不過自己當年沒這麼中二病，但也是個差不多的毛頭小伙，熱血青年。
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此時自己或許是個心臟滾燙的中年大叔，拍着柯然的肩膀說著類似年輕人我看好你，我一定會把你帶成最優秀的警員。
這個言語稚氣的年輕人偏偏觸動了自己冰涼的心。
當然，只是一點點而已。
“現在就談論什麼終身的，還太早了，你不知道你未來的人生會發生什麼，到時候你還會堅守下去嗎？”
武健斌收拾好心情，又一盆冷水澆了上去。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有什麼不足可以學習，有什麼缺點可以改正，年輕就有無限可能不是嗎？武叔您會把我教成最優秀的刑警吧？”
柯然盯着武健斌的雙眼。
武健斌突然覺得，教師育人也不錯。
“那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不會讓您失望的，這回您不會一門心思教我怎麼喝酒了吧？”柯然狡黠的笑着。
“臭小子，我和你說的哪句話不是寶貴的財富。”
武健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此時兩名年輕女子結伴走進了飯館，在武健斌他們桌斜對着的角落一桌坐了下來。
武健斌眯起雙眼看向兩人，放下手中的酒杯。
“你既然這麼說，那你武叔我今天就教你小子兩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