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去北京看病
最早的一班飛機是在凌晨四點半,洛光陽買好了機票,劉艷收拾好東西,兩口子便來到了女兒房間。
劉艷輕輕撫摸着女兒的額頭,忍不住紅了眼眶。
“洛洛好幾次告訴我站不起來了,我竟然一直沒當回事,要不是今天看見她跑步的姿勢,我還不知道洛洛生病了,嗚嗚嗚……我不配當個媽媽,我對不起洛洛……”
洛光陽安慰道:“還沒確診呢,別瞎想啊!基因病的比例那可是萬分之一,不會這麼倒霉的啊!這縣城裏的醫生一輩子都遇不上一個基因病患者,說不准他就是胡謅的,讀了兩本醫術,對上癥狀了就是基因病?要是基因有問題,洛洛怎麼可能這兩年都沒事?聽說基因病一般都是智力低下,你看咱家洛洛,多聰明啊?”
聽到洛光陽這麼一說,劉艷心裏又好受了些。
“走吧,我們出去說!”
洛光陽擔心吵醒洛洛,拉着劉艷出了孩子房間,回了他們自己的卧室。
劉艷道:“洛洛總是摔跤,她說自己的腿有時候像麵條,就算不是基因病,會是什麼引起的呢?”
“這種癥狀的病多着呢,缺鋅缺鈣什麼的都有可能,嚴重一點的病有腦癱,還有心理疾病也有可能的,這個時候我們要冷靜,你要知道,我們越是冷靜,孩子越有安全感,你說是吧!別再到時候身體沒什麼毛病,再給孩子嚇壞了。”
劉艷點頭:“嗯,我知道了。”
“放心吧,有老公呢!洛洛不會有事的啊!”
“嗯。”
……
凌晨三點,劉艷和洛光陽帶着女兒去了機場。
一路上洛洛哭哭唧唧的磨,可能是沒睡醒,劉艷抱着她細聲哄着,騙她說坐飛機去北京爬長城。
到了機場,洛洛也精神了,不哭不鬧,還在大廳里玩了起來。
劉艷和洛光陽靜靜觀察着洛洛,她每一次邁步都晃晃悠悠的,像是剛剛學會蹣跚走路的嬰兒,就連胳膊也有些僵硬。
洛光陽也突然意識到,近半年洛洛好像沒有長高,還瘦了。仟韆仦哾
劉艷看着閨女無憂無慮的模樣,眼淚不禁又溢滿了眼眶。
“哇!哇哇……”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小朋友,阿姨也沒有碰到你呀!”
就在這時,洛小洛突然跌坐在地上,正好坐在一個年輕女子腳邊。
女子見洛洛哭了,急忙伸手抱起她,神情不安的看着跑過來的劉艷和洛光陽。
“我,我真沒碰到她!她是自己摔倒的!”
劉艷沒顧上女子的話,一把搶過洛洛讓她站着,可她的腿,就像是斷了線的布偶一樣,怎麼也站不起來。
“洛洛,你站着啊,別哭,站着!”
洛洛抱着劉艷的脖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媽媽,腿又不聽話了,哇哇哇,洛洛的腿不聽話……”
一旁的女子見此,急忙說道:“機場有監控,你們別想訛我錢,我告訴你們,我有朋友在機場工作,我可是新聞工作者,小心我曝光你們!”
洛光陽見劉艷逼迫孩子站起來,急忙將孩子抱了起來:“艷兒,別著急,別嚇着洛洛。洛洛乖,不哭啊,等我們到了北京,先去看看這雙不聽話的腿,讓醫生來教訓它好不好?”
洛洛哽咽着:“不打針,對不對?”
洛光陽點頭:“對,不打針!”
“爸爸不許騙人,媽媽她騙了我,她的鼻子會變長。”
“對,媽媽的鼻子會變長。”洛光陽說著,看向一旁那女子,說道:“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你沒撞到孩子,是我家孩子自己摔倒的,跟你沒有關係,你走吧,不好意思啊!”
那女子點點頭,鬆口氣急忙快步離開了。
安撫了洛洛,登機的時間到了,在飛機上洛洛又睡了一覺,而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身體不停哆嗦着打着激靈。
劉艷越來越心急,恨不得馬上就到醫院。
到北京已經是九點多了,雖然在網上查了醫院的地址,可一走出機場,劉艷和洛光陽還是不知往那邊走,北京太大了,一百個四平都比不上一個北京。
一路打聽到了醫院,坐錯了兩次地鐵,到醫院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本還慶幸在醫生下班之前趕到了,想着今天就能看上病,可一進醫院裏才發現,醫院的走廊過道坐滿了人,地上鋪着紙殼,被褥,旁邊放着礦泉水,方便麵,還有快餐盒。
醫院裏吵吵鬧鬧的,到處都是孩子的哭聲。
洛光陽抱着洛洛,劉艷拎着行李,兩人艱難的走到挂號處。
“麻煩幫我掛一張古教授的號。”洛光陽一邊說著,一邊將洛洛放在了窗口台上,就要往出掏錢。
“古教授的號今天沒有了,那些都是等着掛古教授號的,排隊去吧!”
劉艷看着長長的隊伍有些來氣,這已經到了北京,到了醫院,竟然還看不上病,她心急的要命:“這還沒到下班時間呢,怎麼就不給看病了?孩子的病能拖嗎?”
“古教授都已經八十高壽了,每天看二十個病人已經是極限了,你要是着急可以掛其他專家號!”
洛光陽道:“艷兒,好好說話,別急,咱們排隊!這樣,反正今天是排不上了,我們先去找個地方住下,然後吃些東西,你看我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洛洛都餓了!”
劉艷焦躁卻也無奈,點頭道:“走吧,走吧!”
洛小洛看着媽媽不開心,小心翼翼的開口:“媽媽不生氣,洛洛聽話,洛洛給媽媽唱歌聽,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
劉艷瞬間崩不住眼淚決堤般往出涌,她滿臉淚水的露出難看的笑容:“洛洛乖,媽媽不生氣,洛洛想吃什麼?爸爸媽媽帶你去吃好吃的!”
“漢堡包。”
劉艷點頭:“好,那我們先去吃一碗餛飩,吃完餛飩后媽媽給你買漢堡包好不好?”
“好。”
吃過飯,他們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旅館住下,狹小的房間比老家的三星級酒店還貴,沒有窗戶,房間與房間就用一張薄薄的木板隔着,衛生環境更是不堪。
洛光陽在農村長大,對於住的地方不挑,劉艷則有些不習慣,發霉的邊角,難聞的氣味,讓劉艷心情更加焦躁。可她明白,醫院附近能找到一個住的地方已經很不容易了,如今也不是矯情的時候。
安排好住的地方,洛光陽便提出要去醫院排隊,讓她們娘倆先休息,等排到了給她們打電話,可洛洛拉着爸爸的手,怎麼都不讓他走。
劉艷藏不住心事,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洛洛見媽媽心情不好,不想跟她單獨在一起。
劉艷在旅館也待不習慣,便決定她去醫院排隊,讓洛光陽留下來陪洛洛。拿了一件厚衣裳,帶了一塊厚紙殼就回了醫院。
醫院大廳暗了下來,醫生護士陸陸續續都下班了,只有從四面八方的病人和家屬依舊等待着。
劉艷拿着紙殼順着人群往裏走,想找個大點的地方坐下來。
這時,一個中年女子突然伸手攔住了她。
“站住!”
女子面色疲憊,眉頭微蹙,她穿着一件鵝黃色背心,齊肩捲髮,鬢角別著一個珍珠髮夾。雖然面色憔悴,卻也能一眼看出這是一個精緻的富婆。
劉艷看了看她,問道:“怎麼了?”
“別往前走了,你坐哪我管不着,就是不能坐我前邊,大家都規規矩矩的排隊,怎麼,你想插隊?”
女子聲音一出,旁邊的人立馬附和起來,紛紛朝着劉艷投來厭惡的目光。
“站在我前面也不行,我都排了兩天了。”
“排在誰前面也不行啊,去隊尾排着吧,來醫院都是着急看病的,都像你一樣插隊,那不亂套了嘛!”
“是啊,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沒規矩……”
劉艷急忙拍手解釋:“大家別誤會,我沒想插隊,我就是想看看前面有多少人,要幾天能排上。”
見劉艷說沒有要插隊的意思,眾人也不再說叨,低頭忙着自己的事情。
劉艷來到隊尾,將紙殼放在地上,跟那些人一樣排起了隊伍。
她前面坐着一個男的,看模樣也就二十多歲,黝黑黝黑的,穿着一身軍綠色勞動服,旁邊放着一個針織袋子,裏面裝着滿滿的大饅頭。
那男的見劉艷看他,有些尷尬,朝着她點了點頭,把身子轉了過去。
劉艷問道:“你家孩子病了?”
男的點頭。
劉艷又問:“確診了嗎?”
男的點頭。
“什麼病?”
男的轉過身來,說道:“俺就知道是罕見病,具體的俺也說不上來。”
“什麼時候發現的啊?你們是怎麼發現的?”劉艷現在很想知道關於這個病的信息,哪怕一點點也行。
男子或許也是憋悶太久,瞬間打開了話匣子:“出生三個多月就發現不對勁了,她聽不着俺叫她,眼珠子總是看着一個地方,七個月了也不會翻身,後來去醫院檢查,開始說是腦癱,智障,後來確診是罕見病。俺本來以為她活不長也沒給她治,現在都五歲了,還活着,聽說古教授不是能治這病嘛,俺這兩年工地打工賺了點錢,就帶她過來看看,俺也不指望她能全好,只要能自理就成,她媽三年前就走了,俺還得上工地幹活,俺爹俺娘歲數大,也照顧不了她幾年了,要是老兩口沒了,她可咋辦?”
“哦。”劉艷點點頭,聽着心裏不是滋味,同時心中暗自道:不是和洛洛一個癥狀,那就好。
男子沒聽見劉艷嘀咕什麼,也問道:“你家也是孩子病了吧?姑娘吧?醫院裏看這病的都是姑娘。”
劉艷回道:“嗯,是女兒病了,不過還沒確診,就是突然走路不穩,經常摔跤,所以就過來檢查一下。”
“哎呦,摔跤啊!那可比我姑娘嚴重多了,你看看那小姑娘,坐輪椅的那個,開始也是摔跤,後來胳膊腿不好使,現在連話都不會說了,聽說才確診不到半年就這樣了,估計再過半年就成植物人了,唉,真是可憐啊,姑娘長的多好!唉!”
劉艷聽着,腦袋嗡地一響。
看着輪椅上那個漂亮的女孩,身體僵硬,流着哈喇子,不停啃咬着手背的模樣,她頓時心如死灰。
洛洛以後,不會也變成那個樣子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洛洛的一生不就完了嗎?
劉艷將頭埋在膝蓋上,忍不住哭了起來。
男子無奈嘆口氣,將頭轉了回去。
劉艷的哭聲越來越大,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上前安慰,不是他們冷漠,而是感同身受,他們知道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