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荊棘天平

第六章 荊棘天平

“哈,苦難將為劊子手手中的利刃,嗜血的獵鷹在空中盤旋。”

“普光於黃昏下暗淡,黑幕遮蔽諸神的神性,‘寄凜’在等待,祂仍窺探着最後的籌碼是否落下。”

“惋惜,天平穩定,祂將繼續沉睡,而漫長的時間會將一切錨定。”

“願吾神之名永存。”

“願吾神之心平靜。”

......

諾希東市大柵后側,一座看上去彷彿被荒棄的倉庫內。

並不寬敞的空間充斥着淡綠色的氣體,如同囤積起來的氣罐般,伴隨着的還有一股極為特殊的氣味和如同伸手不見五指般的模糊瀰漫。

“隔音不錯,以致於這麼長時間我的同伴仍未發現這裏。”

綠霧之中,盔甲的碰撞聲於倉庫里迴響。哐當,哐當。一步又一步,彷彿踏在了墨生的心臟上。

“但是這種可憐的小把戲又能給你帶來什麼,無意義地拖延時間嗎?”在霧中的塞拉克冷笑道,他那從盔甲流露的聲音如同在洞窟中般傳來。“除掉一些喜好躲藏的臭蟲不過給我的工作徒增一點負擔罷了。”

“而每天殺些‘I’型的蟲子,對我而言毫無價值。”

塞拉克沉悶的聲音在被綠霧充斥的空間裏忽遠忽近地響着。

但沒過多久,一陣充滿挑釁般的話語傳來:“不如這樣吧,我給你一個逃跑的機會,我們速戰速決。”隨後,墨生聽到了倉庫捲簾門上升而傳來的鋸鏈聲。

“被他們知道我要是抓個寄凜人都這麼廢勁,那我也不用幹了。”塞拉克淡淡地說道,如同調戲獵物般,他故意將自己的腳步聲放大,從倉門附近走了回來。

而就在倉庫的另一角,幾塊佈滿灰塵和蜘蛛網的廢棄器械旁,一塊彷彿與周遭環境相融入的黑影正微微顫抖着。

綠霧籠罩下,墨生緊咬着牙根着,緩慢掀起了右臂上的袖子,一條幾乎貫穿整條左臂的巨大傷口鮮血淋淋地出現在掀起的衣袖下,他略顯踉蹌的扯下了黑色風衣的一邊,將其緊緊紮實在傷口上。冷汗如同珍珠般大滴大滴的從他額頭跌落,墨生的臉色蒼白不已。

“嘶...”

他幾乎看不清那一劍是怎麼出現的,刺眼的陽光伴隨着窗戶上方的玻璃射入時,他只能看到一抹白光。隨後,從白光突兀地亮出了一點金光,而只是須臾之間,一把鑲嵌着紅色結晶的劍便已突至眼前,即使反應過來的墨生在這一瞬用出了在酒館曾使用過的暗幻步,也還是逃脫不了被刺傷的結果。

就單憑如此這般的出劍速度,就已經決定了他完全不可能跟全副武裝的聖殿人員正面交鋒。

紅與黑交加的鮮血從捆綁的衣袖中滲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墨生只好又扯下了衣服的一角,再次綁了上去。

“不行...我得離開這裏...”墨生側躺在地上,從縫隙間看到綠霧內遂漸亮起的光芒,這是倉門被打開后湧入的陽光,但對此時的他而言,宛如最後的救命稻草。

不斷失血的致命傷,因倉門打開而消失的更快的綠霧,左臂的暫時性功能喪失和仍在尋找以及外面看守的聖殿人員,每拖延一秒鐘,他的生還機率就更加渺茫。

但在受傷的情況下,逃離擁有檢測儀的塞拉克,僅憑綠霧的掩護下簡直痴人說夢。更何況原本有兩種功能的綠霧現在只發揮出了一半的功效,聖殿人員所佩戴盔甲下的面具有過濾系統,能將霧氣中的特殊氣味去除,

這對墨生所尋求的暈眩效果而言無疑為致命打擊。

恐慌,無助,無力感時刻充斥着他的身心,在這如同絕境一般的地方,死亡的慢慢地逼進令人無比煎熬。

哐當,哐當,彷彿催促的死神般的聲音一次又一次響起。

墨生不禁打了個寒顫,他似乎感覺這廢棄的倉庫在逐漸變成一座為他準備的墳墓。

“不”,墨生搖了搖頭,儘力想把那些悲哀的情緒驅趕,他還有想找的人,想要救的人。他的妹妹,現在還可能被困在某個地方,等待着他的到來,而他,墨生,是她唯一的希望,他還不能,絕不能在這裏倒下。

時間不多了,墨生已經能從消散的綠霧之中窺見那如山巒般金黑色的輪廓。

他的眼神變得凜冽,右臂上的羅馬“I”型那黑色觸手再次扭動了起來,黑色的瞳孔里金色流光頓時併發,充斥着他的整個右眼。

但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空虛感突然迎面撲來,伴隨着難以言語的痛疼,墨生嘴角一甜,一抹黑色的鮮血從嘴角流出。

“糟了,兩次‘歸凜’態間隔太短了!”

太過緊急的事態令他完全忘了這件事,就在不久前,墨生才剛進入過“歸凜”態一次,儘管作為羅馬“II”型寄凜患者,他可以將進入“歸凜”的代價壓至最低,但絕不代表其能完全消除。但只要他連續在短時間內再次進入“歸凜”,那麼,之前欠下的“債務”,就會在此刻完全爆發。

“哈...哈...還真是...時運不濟...”墨生苦笑了起來,他試圖利用匕首將自己支撐起來,但很快便再次倒在了地上。他試圖從風衣內側拿一些東西,但無力感的傳來頓時令他手一抖,喪失了控制。傷口的失血,寄凜的反噬,令他徹底失去了逃脫的機會。

墨生躺在地上,眼前是灰暗的倉頂,他感覺身體一側的衣服被液體浸濕,掙扎地轉過頭去,他卻發現地上早已泛起一灘鮮血。但更令人絕望的是,從黑色的廢棄器材縫隙間,近乎消失的綠霧內,一雙暗金色的鞋靴正向他緩慢走來。

嘀嗒,嘀嗒。

哐當,哐當。

墨生從未聽到過這麼慢長的聲響,似乎在無限的放大,迴響於他的腦中。

他彷彿看到那雙暗金停在了他的側邊,一道冰冷,含糊不清的聲音似乎已經在他耳邊響起。

但就在這時,另一道沉悶的聲音突然在倉口響起。

“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麼,塞拉克?”

先是一陣沉默,隨後是塞拉克的聲音緩緩響起:“報告,例行公務,梅緹奇鋒衛官。”

“抓幾隻雜蟲怎麼弄這麼一大堆綠色的玩意出來,你是踢壞了這裏的氣罐嗎?”那站在倉門的聲音充斥着不耐煩。“行了,留你在這裏也是浪費時間,快滾吧,我們的任務目標已經出現了,現在不是留你去管這裏的渣滓的時侯。”

“梅緹奇閣下,我不曾記得鋒衛官有直接命令我的權力,況且,我接到第一指令就是看守倉庫。這擅離職守的命令是你給我劃分的準則嗎?”塞拉克的語氣愈發冰冷。

“哦,那又是誰給你的勇氣頂撞我,你的直屬長司,那個可憐的只能坐在輪椅上的糟老頭嗎?”

“他是個廢物,你也不例外。”梅鋒衛官一字一句地說道。

“現在,我只給你再重複一遍,聽好了,塞拉克,我不管你負責什麼...”不可反駁的語氣充斥着整段話語。

“現在,你立刻給我出發,跟隨聖殿大部隊捕捉目標,命令即時生效,違者當抗令處理。”

過了好一會兒,一道幾乎壓抑了所有情緒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聽從指令。”

隨後,便是一個腳步先急促地響起,另一個緩步跟上的金屬碰撞聲迴響消散在廢棄倉庫里。

哐當,哐當。

[漸善目標已完成,已成功構建“先生”之始的1%進度,趨惡目標即刻失效,荊棘天平一側法碼部份增加]

[一級任務獎勵發放,天平現已進入傾斜之態,請您靜心等待下一任務]

倒在器械旁的墨生難以壓抑從腦內併發的暈眩感,他的眼前,一點點黑幕正遂漸覆蓋所剩無已的亮光,彷彿有千斤頂般壓在他的眼皮上,令他漸漸閉上雙眼。

但就在那道機械聲從墨生腦中消失后的一瞬,一股暖流從他的脊椎噴涌而出,他突然感覺麻木的四肢突然又傳來了一點點知覺,身體的血液似乎不再從左臂流出,力量正從全身四處歸來。

“我...還活着?”墨生遂漸恢復了清醒,他有些不可思議的想着,但沒有過多猶豫,墨生立刻從風衣的內側顫抖着掏出一根泛着綠色熒光的試劑,彈開針蓋,他緊握針管向心臟猛地刺去。

撲通,撲通。

伴隨熒綠色液體的湧入,熟悉而又有力的聲響再次在他身體裏清晰起來。

能奢侈地將羅馬“I”試劑當日常消除歸凜副作用的寄凜症患者,除了墨生也沒幾個了。不過,他不在乎,反正他剩餘的時間不夠他用完的了,不如當作應急手段之一。

“看來平時還是不能節約這些關鍵的東西。”墨生苦笑。

他勉強將身體翻轉,單膝跪地,右手緊扶着一旁,一點一點地直立了起來。

墨生望向左臂上那一道貫穿的傷口,此時此刻,竟被一種泛紅褐黑的物質在前後兩個方向所覆蓋。而正是這些仍在蠕動的東西,彷彿充斥着某種智能,正一點點在修復墨生破裂滲血的血管,恢復着整個缺口。

這是什麼?

對了,那股機械聲音是從哪來的,它似乎是在給我不斷地佈置任務?還有荊棘天平,‘先生’,目標,那是什麼?

搖了搖頭,墨生雖心存疑惑,但現在還不是管這些的時候。-墨生謹慎地望向四周,視線從倉庫的每一處掃過,他在確保塞拉克沒有留下任何後手陷阱。

所幸的是,那個聖殿隊似乎被另外的事物所支走,暫時無暇顧及這裏,墨生沒有看到任何有關聖殿

的物品。

他緩縵地走着,時不時緊扶着一旁,劇烈地咳嗽起來。墨生從倒塌的貨架之間穿過,彎下腰來,從佈滿灰塵的地板上撿起一個個散落的精緻的小型金屬球。

什麼任務目標能讓聖殿人員風塵僕僕地趕到這偏僻地方來執行?墨生依稀記得有另一個聲音是屬於不同於塞拉克的聖殿人士發出的,彷彿還是一位被稱為鋒衛的長官。

“1,3,7...”墨生低聲數着,終於,他在不起眼的棕色破舊沙發下摸到了最後一顆。一共8顆,這些帶着小孔的金屬球便是形成綠霧的“噴射器”,就在那劍刺中手臂后,他忍着劇痛向後退去,趁其收回之時,墨生迅速將這些隱藏於衣袖中的金屬球擲出,綠色化合物從球中瞬間噴射出來,這才有了剛才那一幕發生。

墨生走到縫隙旁,一具心臟被洞穿的男性屍體以一種詭異的姿態跪在地上,他仰着頭,眼裏儘是恐慌與絕望,黑色鮮血在他腿下形成一小片血泊。

墨生沉默了很久,他單膝跪下,在屍體前輕輕地劃上了一個淺色的特殊符號。

“這是我在別人那裏學到的,聽說是寫給寄凜患者的‘最後祝福’,那,願您安息。”

“寄凜...”墨生反覆咀嚼地這個詞,隨後,又是一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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