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曦光難尋
“轟隆隆”，鳴着笛的火車從破舊的軌道上疾馳而過，直衝天際的黑煙彷彿要將天空籠罩。
在軌道旁不過數十米的地方，一塊佈滿彈孔的灰藍色牌子搖搖欲墜，上面佈滿鐵鏽的痕迹下依稀能看到幾個模糊的字眼：“諾希東市”。
順着牌子向前走去，穿過泥濘的土路，一處由簡陋的灰色塑料板遮蔽下的大柵從漫天的塵霧中露出倫廓。
相較於不遠處的火車站和鋼鐵廠的轟鳴聲，這裏的喧囂聲顯得更加響亮。
“麻煩兩斤諾希豬肉，老闆娘。”墨生扯了扯臉上的口罩，這裏的空氣很渾濁，他望向四周，不少像他一樣戴着口罩的男女老少站在各個檔口挑選着菜品，而與墨生站在同一個檔口的是一個衣杉襤褸的老人，他正用他那枯瘦乾癟的手指指了指一塊發餿的爛肉，手上的菜籃里還放着不少從地上撿來的發黑的青菜。他張開嘴，缺漏斑黃牙齒后不斷發出着含糊不清的嘟囔聲，羅馬“I”的黑色圓環印在他的手臂上，散發著瘟疫般的氣息。
“好啦，好啦，別要那塊破豬肉了，我重新挑一塊給你!”看檔的是一位身材肥胖的女人，她頭戴着一塊發黃的頭巾，細小的眼睛咕嚕嚕地轉着，鼻間因不斷地走動而與嘴也一起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老闆娘挑起那一塊發餿了的爛肉隨手一扔，後者便精準的落到了垃圾籃里。
“哎哎哎，你幹嘛呢？”老人看到那一塊爛肉被扔掉后，臉上頓時露出緊張的神色，隨後便一拐一拐的向其走去，但這一行動立即被老闆娘攔了下來。
“別吃那塊東西，你是想死的更快嗎？行了，這塊就當我送你了!”老闆娘怒斥道，她瞪起她那細小但是圓溜的眼珠，抓着老人的一隻手臂，從她的宰台上另拿了一塊諾希豬肉塞到了老人的籃子裏。
“快走，別跟我道謝，你在這站着，我怎麼接待客人？”
一旁目睹這一切的墨生口罩下只是微微一笑，隨後悄悄地說道：“莉西阿姨還是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豆腐心。”
被叫做莉西阿姨的老闆娘聽到墨生說的話后，她轉過頭來，猛地將菜刀砍在台上，頓時，整個台上的豬肉彷彿都被這一下震得飛起，“哪個混小子叫我阿姨？”
“莉西姐姐，是我，墨生!”墨生連忙扯下口罩，露出那俊俏但稚嫩的面龐，一抹尬笑浮現。
“哎呀，墨生，你這小子嘴真甜，怎麼，好幾天不來姐姐這裏買菜了？”莉西望向眼前這個身披風衣，身材與她相比略顯矮小的墨生，臉上不禁洋溢欣喜的神色，與剛才暴燥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來，讓姐姐揉揉!”
“唔...”墨生退後一步，但沒卻依舊沒有躲開來自莉西的“蹂躪”。
“之前還得多謝你呢，小墨生，如果不是你把那幾個小混混趕走的話，我一天的生意又得白做了。”莉西笑了笑，隨後看向墨生手裏的籃子，“來，多給你切一些豬肉。”
墨生摸了摸臉，連忙推辭道:“好啦，謝謝莉西姐，這樣送豬肉，你也會虧本的。況且，那次就算沒有我，你也能把他們趕走。”
“行啦，別說了，我莉西姐說要送，你就必須接!”
墨生只好燦燦地笑了笑，剛想開口再次道謝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驚慌的聲音響了起來。
“聖殿安保隊的人來了!”
只聽大柵一側的門彷彿被人用蠻力踹開，沉重的碰撞聲迴響於大柵內，
頭頂的塑料板止不住地抖動起來，灰塵如雪花般盡紛而下。
一陣無比整齊的踏步聲隨即而來，金屬與金屬的碰撞聲回蕩充斥了整個空間。
而大柵里無論是在干任何的事的人們都無一例外地停下了手中的話，臉上都流露出了慌張的神色，剛才還無比喧囂的鬧市頓時噤若寒蟬，那沉重的腳步彷彿蔓延的陰影般緩慢進來。
墨生表情一凝，毫不猶豫地，他迅速別上口罩，對着面露厭惡的莉西點點頭后，墨生撥開莉西店鋪一側的雜貨堆，彎下身，立即從那隨即顯現出來的隱晦狹窄的通道快步離開。
“聖殿的人怎麼來了。”墨生心裏一顫，他挪開地上破損的木椅，從傾斜擺放的梯子下穿過，兩側木牆傳來的微光略微映照着前方被黑暗覆蓋的道路。疑惑於墨生眼中凝聚，負責治安和巡邏諾希區的聖殿保安隊怎麼會跑來這偏僻地方?
那突如其來的聖殿人員墨生猝不及防，他穿梭在狹窄的通道內，儘可能迅速地摸索着向前走去，臉上早已沒了剛才談笑自若的神色。這裏是大柵的後備逃生道，能一路通到倉庫，而倉庫那裏有條更加隱蔽的地道，供他們這些身患寄凜症的人快速離開。
聖殿是政府專門為處理寄凜之人而設立的檢查處，其配備了數以萬計的聖殿安保隊，專門負責每個監管區域的寄凜患者。他們的主要任務便是確保這些在他們眼中視為“腐爛傳染源”的患者不會擅自離開他們所劃分的監管區。
而大柵這裏，則恰好是在諾希區劃分警戒線外的十公里。但一般來說，聖殿安保隊最廣的巡邏路線，也僅停留在線一公里內，現在又為何突然跑到這外部區域裏來了？
但就在墨生小心翼翼地推開堆積的木箱和倒放的佈滿塵灰的金制扶梯后，他的右臂猛然傳來一陣灼熱感。墨生低頭看去，羅馬“II”環驟然由黑轉黃，並伴隨一陣陣的閃爍微光。
“糟了，聖殿安保隊伍已經開始封鎖了。”他背後一涼。
這是被聖殿安保手腕上的“探凜儀”檢測到的反饋，羅馬“II”環的閃爍黃光則代表着附近存在着聖殿的人，離其越近，閃爍的頻律越高。
墨生再次壓低腳步，盡量降低着自己的呼吸聲。他背對牆，向窄道盡頭緩步移動。
突然，墨生如同踩了毒蛇般停了下來，他看到通道的盡頭，那原本由黑暗潮濕的封閉縫口猛然湧入了無數刺眼的陽光，伴隨着幾道黑影閃過，一陣沉悶但卻響亮，彷彿是從頭套下發出的呼吸聲音從盡頭響起，隨後，便是一陣令人心悸的對話傳來。
“A584號寄凜患者，你沒有這裏的許可和出行證。”
“大...大人，小的只是過來買些菜而已，自從諾希北區市場無故封閉后，家裏...家裏糧食所剩無己，有人說這裏還有的賣，所以我才...”
“告訴你這些的人，你認識嗎?”那沉悶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不出任何情感。
“不不不，我不認識，這是我在博朗艮酒館裏聽來的，至於是誰說的，我...我也不清楚，傳着傳着，大家就...都知道了。”
“你既然知道欺騙聖殿的後果，那就沒必要浪費口舌。”
“曦光所映的聖隊大人，我敢以聖皇的名義起誓，我沒有說過半句假話，請求您，求求您放過我吧。”
對話只沉默了一小會，期間只有一陣低鳴的奇怪聲音響起。
“諾希區A584寄凜患者，因擅自脫離監管區域，根據聖殿準則條例已予以處決。”
“什...什麼意...”
墨生向後退了一步，他不禁緊閉雙眼，死死地抓着一側的木板，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隨即從洞口傳來，不一會後便只留下了死一般的寂靜。
“哈...哈...”他的心臟止不住地瘋狂跳動着，大口喘氣的同時，墨生儘力避免想像那恐怖的一幕，但此時此刻已容不得墨生思考過多東西。聖殿隊的“探凜儀”已經知道還有一個寄凜患者出現在這裏，搜尋到他只是時間問題，而秘道出口處又有聖殿的人巡邏着，再往前走無疑死路一條。
墨生得另尋出路!
躲藏？墨生回頭望去，黑暗的窄道里被雜物所積，好在地面上的灰塵不多，墨生只要稍加留意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迹。但他現在完全不清楚聖殿隊此行的目的，誰能保證聖殿不會地毯式檢查大柵，況且探凜儀的檢測時刻提醒聖殿隊這裏有寄凜之人的存在，直接躲藏無疑極下之策。
至於回去，過於危險。墨生篤定聖殿大部隊已聚在大柵裏面，要想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逃脫簡直痴人說夢。
墨生重新望向出口，從洞口映照而來的熾陽時不時被黑影所遮蔽。
如果只有一位聖殿安保人員的話...
“聖殿...”
一肥暗金色的匕首如毒蛇探牙般從他衣袖下伸出。-
但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宛如機械般的聲音從他腦海中突然響起。
[荊棘天平已獲取“先生”初始準則條件，天平兩側將置相等籌碼於其上，請在接下來的目標中，做出您的立場準則]
墨生的黑色曈孔奇異地扭動起來，如同有生命的觸手般，不斷向四周延伸。
“什...”墨生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響，剛才還時不時閃爍黑影的縫口頓時失去了光源，窄道里的僅存的微光蕩然無存。
[發起任務，第一目標:請立即逃離聖殿隊員“塞拉克”的搜尋]
一陣巨大的破爆聲頓時響起，無數刺眼的陽光先從倉庫的高窗，敞開的倉門沖入，充斥整個倉庫后，迫不待地鑽入里側牆上的一道巨大缺口裏，將缺口裏露出的窄道全貌映照出來。
一道更為冰冷，沉悶的聲音如同死神低般緩慢響起。
“第二位違反條例的寄凜患者，找到你了。”
[決擇立場已建立，趨善：擺脫“塞拉克”的追捕]
那機械般的聲音再次在墨生耳邊響起。
“根據聖殿準則條例，我將予以處決。”低沉的聲音同時響起。
他緊握着匕首的手已被汗水浸潤。
但就在那股低沉的聲音剛落下，一則腥紅，彷彿被邊框所“束縛”不斷抖動的文字突然出現在墨生眼前。
[漸惡：以極殘忍方式擊殺聖殿人員“塞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