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鹿
“汪,汪!”
兇狠猛烈的吼叫聲只持續了一秒,奇異中略帶着些幼稚的狗叫聲就從地下傳了出來,或許是那凶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開始興奮自述,也說不定是仙晶誘發了那凶獸的進化,誰知道呢,畢竟這一片區域已經成了無人區,在烈焰的燃燒之下,連一絲人的氣味都聞不出來,據千萬年後的史冊記載,新紀元三十八年,西部一森林處,異獸出世,西北有獸,其狀似虎,其狀如牛,蝟毛,音如嗥狗,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聞人斗輒食直者,聞人忠信輒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輒殺獸往饋之,名曰---窮奇。
層雲蝶繞的山巒縱橫錯亂堆疊在平原之上,形成恰好的七星,成片的溝壑中坐落着十數個升起裊裊炊煙的村落,在烽火連天,炮煙繚亂的戰亂時期顯得格外出塵與珍貴。
這裏是七星山,北界最繁華的城池神城周邊的一段山脈,因其奇特的造型,瑰麗的環境以及淳樸的人文風情而享有盛名,吸引了一眾文人雅士,風騷政客以及軍中將領。
今天有個好天氣,朗朗晴日,微微徐風,踏青的好環境,但不是個好日子,今天是北界之主章林,也就是章良的父親過世的第七天,本該守喪的北界軍今日卻浩浩蕩蕩從神城中出了一支隊伍,打着招搖的旗號朝着七星山開進。
這是章林生前的心腹將領楊昱的隊伍,在這個特殊且敏感的日子裏,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照常的出遊,習慣性的浩大陣勢,談笑風生的氛圍,儀錶堂堂的假惺惺模樣,頗有一番北界之主的氣勢。
神城城門處,一位素衣白披的婦人矗立在城頭,沉重僵硬的白色粗麻搭在他嬌柔但堅強的肩膀上,冷凝的面色遮蓋不了她精緻姣好的容貌,陣陣寒氣在白衣的映襯下被陽光蒸發瀰漫成霧框住城頭下龐大鮮艷的紅色牌匾,上面寫着“北界”。這是章林的親筆,蒼然有力,威武雄勁,筆透紙鋒,上好的檀木幾乎被這字跡劃了個對穿,深深沉凹在其中。
“走”
終於那婦人目送着楊昱的隊伍開往七星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淡淡吐出了僅僅一個字,淺淡的皺紋在婦人說話的同時,不經意爬上了她的眼角,歲月和時間仍然是最神奇的賊,一代風華佳人在這短短的思緒秒針轉動的過程中被偷走青春,甚至沒人察覺到,數百個清一色洋裝備訓練有素的精銳衛兵像是紮根在地底的古樹獃獃地立在那裏,努力分辨着每一絲聲音,每一處可疑的地點,殊不知他們已經失職了,歲月在他們面前大搖大擺地來,張狂自由地走,好不豪氣。
風呼嘯着掠過,鼓飄起婦人的青絲,一兩根白髮赫然突顯在其中,時間宣誓着自己的主權,那濃鬱黑中的白就是它舞起的旗幟。
熾熱的夏風停了,它看着婦人進了屋子,是掛了面“章府”牌匾的屋子,變得蕭瑟的緊,絲絲縷縷的寒氣冒了出來,裹進風裏,敲開千家萬戶的窗子,頑皮地吹滅灶台里的火,滑溜溜鑽進人們單薄的衣袖,抓出潛藏在身體裏的小病毒們,嬉戲着散播開。
秋來了,瘧疾也來了。
楊昱的心情很不錯,作為北界的二把手,自己的老大哥被天原公國幹掉了,他的大兒子也被天原公國安排幹掉了,聽說火車都炸了,這絕對死的透透的了,現在北界的主帥和潛力無限的少帥都成了個透心涼,那其他的幾個兒子又一個比一個廢柴,這北界之主的位置不給他楊昱,還能給誰呢?
咧到后耳根的笑容啪的一下印在了楊昱的臉上,
坐在最新款的西大陸吉普車後座上的楊昱一手夾着雪茄,搭在車窗外沿,微微輕點,灰片狀的灰燼帶着點點斑斕的火星飛舞向車后,沒進沿途的草叢裏,浮入在深綠中的一抹黑,他的另一隻手輕揉着身邊一個孩子的頭,那孩子不高,長的稚嫩,也就是八九歲的樣子,高翹的兩隻小辮上綁了幾根艷麗的紅繩,盡顯她的張揚,晃蕩在車座上的兩隻小短腿的腿邊綁了兩套皮袋,各插了一個7發的彈夾,大紅色的花衣裳斜挎了個棕色的皮質小包緊貼着身體,看起來是些胭脂首飾,但一把M1911兜在裏面,7發11.43毫米的槍彈足以打爆任何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這是章家的小公主,章鹿,章家唯一的女兒,人如其名,一整個野丫頭,和森林間的野鹿一樣,性情勇猛,不拘一格。
她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不幸去世,據說當時彌留之際還想見章林一面,可章林卻在軍中飲酒作樂,直接把來通報的下人轟了出去,最終導致章鹿的母親抱憾而終,也因此章鹿一直和章林不對付,半路上相見,常常是章林貼着臉陪着笑上去給章鹿打招呼,而章鹿卻像是沒看見一般,從不回應,匆匆從他身邊掠過,連一個正眼也不會給,即使是這樣,章林仍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呵護着章鹿,把她捧在手心,滿足她的一切要求,給她擦乾抹凈惹下的禍端,膽敢有欺負她的,直接全家流放,沒人知道當初對章鹿的母親不問不顧的章林為什麼會對她的女兒這麼好,可能是愧疚?又或者有什麼難以言表的隱情?這是個迷,不需要有人解開,也可以說想要解開這迷的人無一例外都倒在了章林的三十萬軍隊的鐵蹄之下。
章鹿撐着自己的小腦袋獃獃望向窗外,茫茫雲海籠罩着隱隱綽綽的群山,幾筆淡墨抹在蔚藍的天際,似出水芙蓉,在這雅趣盎然的山水畫中平生些別具一格的色彩。
很美,但章鹿卻有些提不起興緻,她自己也感到奇怪,那混蛋負心漢老爹死了,現在又是對自己最好的楊叔帶自己出來玩,應該開心才是,為什麼還有點想哭?
一張絡腮鬍子,濃眉大眼的臉龐兀然浮現在章鹿眼前,那兇惡的漢子蹲在地面上努力擠出一個和藹的微笑,凶神惡煞的,哪個孩子看了都會被嚇哭,但章鹿笑了,這個笑容她看了九年,每一根皺紋的位置和長度都在她心裏深深烙下了痕迹,不知覺中眼角有淚觸到了章鹿稚嫩的臉蛋,她胡亂抹了一把,望向身邊愜意帶笑的楊昱開口,
“我要回去,不玩兒了”
“小鹿,這次你楊叔恐怕不能如你的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