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眾人斗處我獨行
兩位捕快鬥志高昂，那老二卻是心中叫苦，自己的功夫本就與他們在伯仲之間，老大雖是先天，卻傷勢未愈，最多與人斗個旗鼓相當，現如今有這樣一位大高手坐鎮，還打個屁呀。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吧，一咬牙一跺腳瞅個空子斜竄出去，奪路而逃。兩位捕快眼神一對，立刻有了計較：柿子要揀軟的捏！紛紛呼喝咆哮，追上老二纏鬥在一起。
那林萬裏手裏綽着鑌鐵點穴钁，被人晾在當場，走也不是打也不是，萬分尷尬。這花公子倒也悠閑，既不說話也不動手，只笑吟吟地看着。
林萬里長嘆一聲，噹啷啷丟了兵器撲通一聲跪在當地，磕頭如搗蒜：“花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吧，我如今有傷在身，您肯定不屑殺我，還請您放過我吧。”正說著，就見寒光閃爍，從他袖子裏各噴出一支袖箭，一取胸口一取面門！
花公子右手一揮，射向胸口那支袖箭掉頭向上，“叮”地一聲撞中另一支袖箭，一起斜飛出去。同時卻見一支藍汪汪的弩箭已是近在咫尺，直指他的小腹，卻是林萬里磕頭之時激發了背弩。
“有毒！”花公子低喝一聲，已來不及閃避抵擋，忙伸左手扯過葉誠檔在身前。只聽“當”地一聲，葉誠被震退半步，噗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手一松，攥在手裏的玉簡掉在地上。
花公子一掌虛拍，林萬里來不及運起內功護體，已是七竅流血死於非命。
葉誠本見花公子說話算話，又將自己帶離戰圈，還算明理，卻不料危急之時竟將自己扯來作擋箭牌，完全不顧自己生死，這下卻是受了內傷，頭暈眼花之際不由怒火中燒。
花公子輕咦一聲：“你身上何物擋住弩箭？”說著伸手一抹，已將那黑鐵片從葉誠懷中抽出，拿在手裏驗看起來。卻不想無論是真氣還是神識都奈何不得這鐵片，不由眉頭輕鎖看向葉誠，“我在問你，這是何物？”
葉誠到底年幼，壓不住心中怒火，雙目已是佈滿血絲。
“喲，生氣了？”花公子雖然笑語盈盈，卻是語氣森寒，一手搭在葉誠肩頭微微使力，葉誠只覺得一座大山壓在頭頂，霎時間五內如焚，一口逆血湧向喉頭，卻不免少年心性，發了狠，咕咚一口將逆血咽了下去。
花公子正要加力，卻瞥見葉誠腳邊的玉簡，忙一招手納入手中，細看之下不由驚疑更甚，“這，這是玄真宗的玉簡，你哪裏弄來的？你到底是什麼人？”說罷將玉簡貼上額頭，片刻放了下來，“這是專用的傳訊玉簡，只有收信人才能讀取，說！裏面到底寫了什麼？”
本來這件事不算什麼隱秘，告訴他也是無妨，可觀此人心性，事到如今，說與不說，恐怕結果都是不妙。葉誠只得緘口不言，拖得一時，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花公子眼珠一轉，已明了葉誠心中所想，冷哼一聲：“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是心思頗多，你恨我拿你作盾么？其實凡人於我如螻蟻一般，我先殺了那三個人，再來問你，實話告訴你，我就是玄真宗外門弟子，所以今日之事萬萬不能傳回宗里，你若識相，說不定還能放你一條生路。”話罷，一抬手袖中飛出一柄小劍，紫電穿空一般，倏忽而動，在那激斗的三人脖頸間一繞而過，那三人捂住喉嚨“嗬嗬”幾聲倒在地上。
這時就聽空中一聲清喝：“大膽！什麼人在此屠戮凡人？”只見一女子衣袂飄飄御劍而來。
葉誠心中一動，知道轉機來了，鼓足勁大喝一聲：“可是韓玉仙子么？”
那女子落下地來，收了飛劍，輕咦一聲：“你怎麼認識我？”
“是孟悠然孟師讓我來等你的。”
“哦，是師兄讓你來的，師兄一向可好？”
“好啊，他還有信給你呢。”說著一指花公子，“在他這！”
花公子練氣四層的修為，剛剛能夠御使飛劍，還不能御劍飛行，見到韓玉，雖看不出具體修為，但最起碼也是練氣七層以上，正要見禮，不想被葉誠搶了先，聽他這麼說，忙將鐵片和玉簡交到葉誠手裏。
韓玉疑惑地看着花公子，問道：“你是？”
花公子急忙見禮：“弟子千幽峰座下外門弟子花正榮，見過師叔。”
韓玉還禮道：“師弟過謙了，我乃青鸞峰內門弟子韓玉，只因出來辦些私事，未着道服，倒叫師弟錯認了。”
“無妨無妨。”
韓玉指了指一地屍體，“這是……？”
花正榮搶道：“他們分別是逃犯和捕快，在此爭鬥，險些連累了葉小兄弟，我為了救他失手殺了人。”說罷看向葉誠。
葉誠早在見到韓玉時就在思量對策，又聽說他們是師姐弟，估摸着韓玉不會為他得罪師弟，當下十分痛快地點點頭。
韓玉似有不信，卻也不欲在此事上糾纏，問道：“你的傷？”
葉誠一指林萬里的屍體，“是他打的。”說完這話，明顯感覺身邊的花正榮鬆了口氣。
韓玉一翻手，手上出現一個玉瓶，倒出一粒圓滾滾的紅色丹藥遞到葉誠面前，“這是一粒氣血丹，能治內傷補氣血，送與你吧。”
葉誠見她纖纖玉手伸在眼前，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知是體香還是葯香，再加上眉清目秀慈和溫婉，不由心中一暖，一邊接過丹藥塞進懷裏一邊脆聲道謝：“謝謝仙子姐姐！”
“咯咯，你這小猴子，嘴倒是真甜，剛才怎麼又敢直呼師兄的名諱！”
“這個……”葉誠撓撓頭，卻又不能說剛剛是為了救命才喊出來的。
韓玉見他似有難言之隱，不由瞥了一眼花正榮。
花正榮十分知機，拱手一禮：“花某還有事在身，就不打擾師姐了。”
韓玉頷首為禮：“師弟慢走。”
待花正榮走後，葉誠將玉簡交到韓玉手上，韓玉將玉簡覆上額頭，讀罷嘆道：“原來你果真是師兄今次定下的人選。師兄當年早早修到練氣九層，服下築基丹卻久久不能築基。師傅命他自封修為，入世歷練，體驗紅塵煉心，以二十年為限，不得回師門，不得見師門之人，不過卻允許我每五年來這裏打聽一下他的消息，每次來送消息的人就是他選定的有為少年，可以被推薦到宗門。唉，如今已是第十個年頭了。”
“果然是仙緣到了！”葉誠有些興奮：“那我現在就跟你走么？”
“才不是呢！”韓玉白了他一眼，“進入宗門哪有那麼容易，至少要十六歲前達到練氣一層，還要測試靈根，像你這種情況的還得自己走到宗門，算是心性磨練。”說著翻手取出一本薄薄的書冊遞給葉誠。
“這是入門前的練氣功法，如果不會就讓師兄教你，他雖然未曾築基，沒資格收徒，不過指點你兩句還不算犯戒。”
跟着又取出一個玉瓶，“這是凝氣丹，可以讓你感應天地靈氣並凝聚在經脈中，你可要好好修鍊哦。離宗門招收弟子還有大半年時間，雖然你距十六歲還遠，不過在入門考核的時候達到練氣一層可是好處多多哦。”
“多謝仙子姐姐。”葉誠一邊道謝一邊喜滋滋地將書冊玉瓶收入懷中。
“唉。”韓玉悠悠一嘆，“我就要築基了，你跟他說，只要我築基成功，不管師傅怎麼說我都要去看他。”
葉誠雖然年幼，也大概看出來這位仙子姐姐恐怕是喜歡孟師的，不過，好像……
葉誠小心地問道：“仙子姐姐，孟師好像……好老哦。”
“撲哧”韓玉掩嘴一笑，“你這小猴子，這樣說你老師的么，那是他故意裝的！當年就是他將我帶入宗門，悉心教導，為人又溫和風趣，我不管，就算他一輩子不能築基，我也要去找他！”
“那你就作不成仙子姐姐了。”
“什麼意思？”韓玉雙眉一軒。
“你就要成我的師母了。”
“小猴子討打！”韓玉一邊笑罵，臉上卻掛上一層粉紅，更增幾分嬌艷，羞惱之下一跺腳御劍騰空而去，只留下一句話渺渺傳來：“到了宗門來找我。”
待得周圍再無他人，葉誠總算鬆懈下來，短短半天發生這麼多事，一切恍如做夢一般，想了想伸手掏出氣血丹，又摸摸胸口，嘆口氣還是沒捨得吃。看看四下無人，估摸着錢掌柜和趙二縮在屋裏不敢出來，一咬牙一發狠走到林萬里屍體跟前，閉着眼向他腰上摸去。待得摸出一個細長的小包袱，看也不看，系在腰間頭也不回撒腿就跑。
一路走走停停，跌跌撞撞，總算在晚飯前趕回了村裡，二話不說，先到老師家吃飯，吃罷飯這才將今日所遇之事說個大概，孟悠然聽罷也不由吃了一驚，“我只說讓你去見師妹尋個緣法，不曾想出了這麼多事，你的運道還真是高啊。”
葉誠將懷中事物一樣樣擺在桌上，分別是：一塊黑鐵片，一冊練氣訣，一瓶凝氣丹，一顆氣血丹，一個小包袱里包着的玉盒和一摞金票。
孟悠然目光閃動，掃了一眼這些物事，右手捻須，左手輕輕叩擊着桌面，“敏言哪，若是這桌上有一樣物件對我築基很有好處，你會不會給我呀？”
“老師說的哪裏話來？沒有您就沒有誠兒今日，但凡有用您全拿走就是。”
看着葉誠清澈見底的目光，孟悠然欣慰的一笑，“敏言哪，我很欣賞你這一顆赤子之心，不過修行路上波詭雲譎，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逢人但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啊。”
“您放心吧，我只對您才這樣呢。”
“好，這就對了。咱們來一樣一樣說說這些東西吧，首先說這塊黑鐵，為師如今法力被禁，肯定是看不出什麼了，那花正榮也看不出端倪，想來普通方法是沒用的。聽你說了它的來歷，你看它四邊平直，稜角渾圓，哪裏是什麼天外隕鐵，分明是鍛造出來的么，不過你說它來自天外，又伴隨異象，也許來自上界也說不一定，這就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揣摩的了。”
“上界！”葉誠吐了吐舌頭將鐵片推了過去，“那還是您拿着吧，給了我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想來十年八年我是修不成仙人的。”
“哈哈哈。”孟悠然禁不住一陣好笑，“你這頑皮孩子，仙是那麼好修的么！好了，你自拿去，這東西金丹元嬰都不一定能用，卻到了你的手裏，這就是緣法，別人拿了說不定還會尅了仙途橫死當場，你若不想害人就好好收起來，再也不要說與他人知道！”
“是，老師。”葉誠只得先將鐵片收入懷中。
孟悠然又將玉盒打開，只見一株細長植物紫色瑩然，頂上開了三片兩指厚的肉葉。“這是超過三百年火候的紫雲芝，很是難得，不過它並不屬於靈芝類，因此不能用來煉丹，倒是可以入葯治內外傷補氣血，跟氣血丹差不多，不過只能製成湯劑或散劑。”
說完又拿起那冊練氣訣，“你明日不用來學堂了，就開始修鍊吧。”當下打開書頁講解起來，待得講完又叮囑道：“若是覺得修行上有難礙，就停下來，千萬不可冒進，十六歲修到練氣一層就行了。”
葉誠不由有些疑惑，“老師啊，您不是告訴過我修行艱難，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時不與我，不可靡費嗎？怎麼又不急着修鍊呢？”
“不然不然，十六歲人體經絡才算基本長成，能夠容納法力運行，太早修鍊容易創傷經脈，留下隱患，對將來修行極為不利，除非有大能之士護持，還要有大量靈丹潤體擴脈才能從幼年開始修鍊，這可與凡俗之人練武不同，練武要從小打熬筋骨的。”
“哦，我懂了。”
“好了，將這些東西都帶走，回去先服下這粒氣血丹，然後好好睡一覺，去吧去吧。”
“是，老師。”
回到自家，躺在床上，葉誠將今日所遇之事回想一遍，翻來覆去之間，突覺額頭一疼，這才想起受過傷，可千萬別留下疤痕，忙到鏡前仔細一照，發現受傷不重，也沒怎麼流血，就是，好像……怎麼有一些紋路在額頭上？他拿起那鐵片仔細翻看，終於在一側窄邊上看到幾個花紋，又拿到鏡前細細對照，好像兩者紋路一樣，就是被砸的時候印上去的！
“這到底是什麼？”葉誠自言自語，“難道是文字？可這字體圓轉怪異，不像當世文字啊。要不……對了！是符！一定是符文！老師說過的，有各種各樣的符文，作用也是千奇百怪，那這一個是什麼符文呢？它是從上界來的，那就是仙人用的符文了？”
葉誠想到此處興奮得差點蹦起來，“對！一定是仙人用的符文！哈，我有仙符了！”
這時就聽一個聲音響在耳邊：“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還仙符呢，那明明寫的是‘madein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