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知音難覓
傅延晟和陳叢行趕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蘇蔓很冷靜地錄口供,她不遠處坐着一個包着紗布,行為粗獷的男人。
他對面的女警平靜地給他陳述了事實,他忽然站起來,指着蘇蔓:“分明是她招惹我,怎麼就成了我傷人了?”
他是一根毛都沒碰到這個女人,反被她咬了一口。
蘇蔓抬起頭,與他對視,男人依着身高,不屑地睨着蘇蔓,“小賤人,再看老子把你眼睛挖出來喂狗。”
警察接了個電話,而後回來對蘇蔓道:“很抱歉,那個孩子沒保住。”
蘇蔓閉了閉眼。
當時的救護車來得很及時,她想着拯救一下那個女人,沒想到還是丟了一條小生命。
她端起自己的一次性水杯,走到男人面前,一杯熱茶潑了過去,“今天出門沒漱口,就將就用茶沖沖你齷齪的嘴巴。”
男人又是一陣暴怒,被人及時制止,警察拍了下桌子,顯然是生氣了,“蘇小姐,這裏是警局,請不要無視我們。還有你,再吵就以妨礙警察辦公,拘留三天。”
男人這就蔫了下來,坐回了位置,和警察錄口供。
他對之前發生的事一概不承認,一直說蘇蔓是瘋子,襲擊了他的老婆,還攻擊了他。
他顛倒是非的能力一流,蘇蔓冷笑。
傅延晟和陳叢行聽得直皺眉。
即使年輕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將街口的錄像甩在男人面前,他對自己的施暴行為供認不諱。
女方醒了,因為丟了孩子,要起訴男人家暴,男人出不去,只得被拘留。
蘇蔓離開經過他的時候,男人沖她呸了一聲。
走出警察局的時候,天上已經掛上了零散的星星,蘇蔓怔怔的,原來她已經出來了一整天。
這是很稀鬆平常的一天,但她卻覺得過得匪夷所思。
先聽了蘇朝東一些控訴,又來警察局走了一趟。
“蘇蔓。”傅延晟一直走在前面,一直到剛才,才慢下腳步,直到蘇蔓走到自己身邊,才開口。
他點燃了一根煙,香煙的氣息飄蕩在夜色之中,“助人為樂是好,但也要量力而行。”
“知道。”蘇蔓精疲力竭,沒心思再和傅延晟爭執,索性他說什麼便附和什麼。
傅延晟雇傭的律師走過來,將自己記錄的轉述給傅延晟:“所有監控都顯示,是那個男人出手在先,蘇小姐也是在咖啡館裏,後來看不下去才拔刀相助,只是這樣的暴力手段並不合適。”
所有人都指責蘇蔓的方法不對,可沒人告訴她,那樣的危急關頭,要用什麼樣的手段,才能從一個瘋男人手中救下那個可憐的女人。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嗎?
“那個男人傷得也不深,知道蘇小姐的來歷后,也表示可以和解。”
“這樣的惡性事件,要只是和解,我今天還要你走一趟來幹什麼?”傅延晟吐着煙圈,笑。
他和陳叢行往那一站,大家都會知道他們的身份,何必動用一個從未敗過的律師?
律師推推眼鏡,“但我聽說他的妻子搜集了他家暴的證據,我接下來會指導她如何上訴,讓男人受到應有的責罰。”
傅延晟冷漠的眼裏終於有了點人氣,律師還在開口:“醫院且已經開具證明,這女人恐怕今後無法受孕,全因今日這場毆打,這屬於故意傷人並致殘,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特殊的字眼讓蘇蔓跟着一抖,她彷彿和那個女人心連着心,腹中也跟着墜痛起來。
“怎麼了?”傅延晟擔憂地攙扶着蘇蔓。
蘇蔓也捂着小腹,臉白得像一張紙,“可能是吃壞了肚子。”
傅延晟讓陳叢行把蘇蔓扶回了車裏。
車裏備着一張嶄新的毯子,“這是先生專門給您備的。”
劉風說完,這才抽出刀子,將標籤滑斷,表示它真的是為蘇蔓所生。
在旁人眼底,傅延晟簡直是一副深情的三好先生,劉風沒留在車裏,到外面抽煙放風去了。
蘇蔓看着一邊欲言又止的陳叢行,“你也覺得我不知好歹,是嗎?”
陳叢行悄悄往窗外瞧了一眼,又轉回頭,那瞳仁里的意味很深,他很堅定地搖頭。
“蘇蔓,雖然你以前跟在傅哥身後,你心理上得到了滿足,但是你不開心,傅哥也不開心。”又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傅延晟和律師依然在交談,沒有過來的意思,他才鬆了口氣。
“那樣的感覺,你就像是被豢養的金絲雀,你的喜怒哀樂都被人牽引着。”陳叢行凝望着蘇蔓的眼睛,“但你和周尋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
那時的蘇蔓不再是關在金絲籠里的鳥兒,也不是攀附他人的菟絲花,她有最充實的羽翼,她能夠在蘇氏徜徉,能夠在商場鎮定穿梭,那是因為身後男人給予的尊重,給了她十足的勇氣。
蘇蔓一怔。
陳叢行這樣不可一世的二世祖,竟然能說出讓她震撼的話。
“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你我認識這麼久以來,你第一次叫我嫂子。”
陳叢行也是一愣,他時常用“嫂子”,在周茜面前打趣蘇蔓。
可很久之前,在蘇蔓的生日宴會上,他記得周尋告訴大家,蘇蔓不是誰的附屬品,她是個獨立的“人”,擁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
不該被打上任何人的標籤。
哪怕現在周尋遠在M國,他依然放任蘇蔓能夠逐出一片天地來。
蘇蔓整理着毯子發皺的一角,“謝謝你啊,陳叢行。已經許久沒有人這麼和我說過話了。”
“那你覺得,我的等待值得嗎?”
“值不值得,並不由別人來評判。只要最後結果好,漫長的等待,我想都值得。”
自打周尋離開后,她和傅延晟不得不走近,可她對傅延晟的示好都不為所動,大家的眼神里都充滿了批判,覺得她這個人太傲氣,不肯再給傅延晟一個機會。
沒人了解她的真實想法。
“最近讀什麼書,這麼哲學。”
陳叢行不好意思地撓着腦袋,“《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