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秋後算賬
當然,和這些供貨商比起來,我覺得最難對付的還是江漢車主——江漢壓裂隊隊長姜興平了。
別說其他地方,光在志丹縣幹活期間,老薑可能認為我不僅在採油四廠落住了腳,還把業務拓展到了志丹縣,認為我掙大錢了,心裏又有點不平衡了,在幹活上又開始給我耍心眼了,不是一號車不合適,就是二號車出了故障。因為我們的壓裂設備是個連車連套的組合,每個組合車上都編了號。總之,當老薑心裏不舒服時,總能用一點理由來拒絕我對車隊的調動,這幾乎成了老薑拿捏我的一個習慣性的做法了。
面對這個情況怎麼辦呢?我唯一的辦法就是給老薑承諾。譬如我第一次要求他帶隊伍去志丹時,他不同意,借故說車壞了,我說:“這一口井領導催得比較急,趕快修,趕緊上,這個井下來,我給你5000元。”
這話放出去沒有半個小時,老薑來電說道:“好啦,已經修好了,馬上就可以出車了。”
這樣類似的事情太多了。譬如有一天下雨,本來車能上,老薑說車上不成,我就打電話說道:“我知道雨天幹活不太方便,要辛苦你們了,這個井完了,我給你3000元,你就給咱們將就一下吧。”
過了一會,老薑說:“我看過了,沒有問題,可以上,馬上出發。”
我們的車隊本來在大路溝這一塊駐紮,有一次,我又在志丹縣接了些活兒,就安排老薑再次上志丹。老薑說:“李總啊,那個地方還去嗎,別去了,路不好走吶。”
我說:“姜大,這個事你必須干,咱們已經在志丹有業務,不能幹個半拉子啊,給你說過了,咱們的利潤主要是在志丹。這樣吧,你把這幾個井幹了,我給你1萬元。”
聽到我給一萬元的承諾后,老薑說:“不是錢的問題,主要是工人們嫌太辛苦。好吧,那我給工人們做做工作吧。”
老薑這就帶車隊去了,幹完活兒回來之後,老薑過來對我說道:“李總,為了執行你的指示,我給大家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安安全全到達預定的位置,圓滿實現壓裂任務。為此,我在前邊開路,讓他們跟在後面,一路慢慢行駛,像唐僧取經似的,歷盡艱難險阻,終於成功到達了目的地。現在,我們把這活兒幹完了,特來給你彙報。”
我說:“好好好,幹得好!”
我就這麼哄着姜興平,從五月份開始,不知不覺的干到年底了。趙玉林雖然與我處得不錯,給了我不少的業務,但明年能不能給,給多少?還是未知數。因為到了一月份,天太冷,也無法在野外作業了,一般搞壓裂的人,到了這個季節都開始放假了,我得給南陽的車隊搞結算,支付工資和承包費什麼的。所以,在丹巴干到12月底,我就帶隊回到了延安。
工人們幹了半年,也該回家過年了。這時候,我就像那些正規單位一樣,給工人們該補的補,該發的發,工資,福利,一分錢都不短,都發到位了。之後,我請全體職工吃飯,跟江漢的每一個人碰杯喝酒,可能是我工資福利給的好,工人們對我也比較尊敬,這個敬酒那個碰杯,飯桌上觥籌交錯,氣氛熱鬧,一片和諧。
第二天,江漢人把壓裂車收拾好,停到預定位置,我們找了專人替他保管。因為我和江漢的合同是一年半,幹了半年,還有一年的合作期限。老薑回去時,只是帶隊而不帶車。
下午,老薑來到我的辦公室,說道:“李總啊,已經到年底了,咱倆把賬算一下吧。”
我就一本正經地問道:“咱們倆個有什麼賬?單位的賬都算完了啊。”
老薑急了:“啊呀李總,咱們不是說好的嗎?”
我開始裝糊塗:“說好的?啥是說好的?”
老薑說:“在下士灣的時候,你說壓一口井,給我提成1500。”
我說:“噢,這個事我記得,有這麼回事,當時那個現狀把我逼到那個份上了,我說過這個話。”
老薑說:“我相信你說話算數的啊,通過合作,我發現你這人說話辦事絕對可以啊,因為你答應過我的,我就簡單記了下來。”說著,他掏出了一個小本子,有意給我看。
我知道,我每次承諾,老薑都記在那個本子上了。於是就說道:“你算一下,這一年下來幹了多少口井?該給你提成多少?”
老薑就簡單地把壓井的數額報給了我,算下來是14萬多。
我說:“這個我知道,在談合同的時候,我答應的事情,不會錯的。你辛辛苦苦地跟我幹了這麼多井,現在年底了,我給你兌現。”
說完這個,老薑又將本子翻到後面,說那個井我曾經答應給他3000元,那個井答應過5000,還有一個1萬的,加起來就,總共是19萬多。
這時我說道:“老薑啊,這個錢我不認。”
老薑說:“哎,為啥不給呢?你當時主動說的呀。”
我說:“當時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有特殊原因啊,如果我不給你承諾,你就不去上井啊。不上井的話,你能拿到這1500元的提成嗎?我已經給你從每口井裏提成了1500元,我後來給你答應的這個,還能算數嗎?”
老薑趕緊說:“那你可以從這3000和5000裏面扣掉1500元。”
我說:“都已經算進去了,還扣個啥?”
老薑開始就跟我軟纏硬磨、討價還價了,他不溫不惱,就是給我好說,說他如何替我操心,如何幫我賺錢,說得推心置腹,頭頭是道。
等他停下來之後,我就說道:“老薑啊,咱們也是素未平生,認識半年以來呢,從情感上來講我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了,但是在咱們共事的這半年中,由於牽扯利益的問題,影響了我們之間純潔的友誼,最後我和我之間幾乎是用錢說話,這就有點難看了。站在我的角度來說,我認為我的人格和尊嚴,在某些方面受到了你的敲詐,比如你多次用這樣那樣的理由拒絕上井,我就求你,哎呀老薑,你還是想想辦法吧,趕緊給咱們幹活吧。”
我當場給他表演我曾經給在電話上求他幹活的樣子,表演力很強,老薑見狀,有點尷尬,目光有意躲開了我。
我說:“我這個老闆被你弄成這樣子,現在你跟我算賬,你說這個賬怎麼算呢?你現在把我當老闆對吧?但你那時候尊敬過我沒有?考慮過我的難處沒有?我得要保證你那三十幾個工人的工資和吃喝拉撒,還有材料費車費什麼的,咱們乾井時,能不能拿到現錢?這個你不是不知道啊。可以說,我所有的承諾,都是你逼的。並且我只是口頭給你承諾,用我們當地話來說,就是用嘴給你支了個空頭支票。咱們之間要是上綱上線的話,你一分錢一毛錢也沒有,也很正常。”
我由於憋在心裏的委屈太多了,這時候發泄出來一發而不可收拾,老薑則靜靜地坐在那裏聽着。
我說:“做人一定要地道,既然咱們走到一塊了,並且我把你當朋友看待,就不能受金錢的影響。我之所以喜歡你這個朋友,主要我感覺咱倆性格相投,我不僅把你看成了工作中的朋友,也看成了生活中的朋友。你看你,與銅川的那個張霞關係甚密,我見了她都挺尊敬的;還有你們單位派來的那個大舌頭財務,我都看在你的份上,把她當自己人對待……”
老薑趕緊說:“這是我的個人生活,與咱們的事無關。”
我說:“是啊,這是你的私事,當然我也沒敢亂說,能提供的方便,我盡量給你提供。我當時要求上志丹,你抗住不去,最後弄得我在賓館給你登了套房,讓你和那個大舌頭在那裏玩。你在房子裏享受,你知道我吃的啥苦、受的啥罪?我們沒日沒夜地在井上跑着哩,你爬在大舌頭的肚子上掙錢着呢。”
老薑一聽,噗嗤一下笑了,說道:“李小峰,你可壞了。”
我邊笑邊說道:“這都是事實嘛,回顧這半年我經歷的這些貓捉老鼠的遊戲,說句實話,你把我日塌扎了!我的尊嚴和人格受到了你一次次的踩踏!你說我喜歡女人不?我也想爬到女人的肚子上掙錢啊,可那不行啊,我沒有這個福分啊。所以,我每天費的什麼勁,你費的什麼勁?”
老薑這時狡辯說他跟大舌頭沒有那回事,是我胡說。
我說:“我胡說?你那次在延安的街道上,你戴着墨鏡挎着大舌頭的胳膊,在街道上走的時候,我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沒吭聲而已,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這一幕是他的副隊長向兵告訴我的,為了具有說服力,我故意說是我看見的。
老薑趕緊說:“哎呀,別說了,走路歸走路,我們在賓館,是算賬啊……”
我說:“你想想,有多少賬,需要我給你登記賓館,讓你跟大舌頭去算呢?我就是為了給你倆提供方便嘛,我故意給了你這麼個說辭,誰看不出來?”
老薑聽到這裏,耷拉下了頭,從他的表情看,我發現他有點承受不了了,這時候,我語氣一變,一本正經地說道:“咱們朋友一場,啥話也別說了,你猜我今年能掙多少錢?”
老薑說:“我知道你今年把錢掙了。”
我說:“掙糗哩,掙!我把你當皇帝看待,把你的人當大臣對待,為了掙點錢,動不動就給你們求爺爺告奶奶的,我這老闆當的既窩囊,也可憐。說實話,你把我當猴耍的時候,我表面給你下着話,內心恨不得把你殺了。但是今天,咱們坐在這裏聊,這個錢吶,你算了19萬,我給你說20萬。因為有你,我才有了壓裂車,才有了我們今天的這個合作。所以,這個人情,我記着。既然答應給你提成,我一分錢都不會短你的。只是這些錢你等一下,後面的錢來了,我給你。”
老薑以為我抓住他的把柄說這說那的,是想黃了這筆提成,沒想到我不僅全部要兌現,還多給了一萬元,心裏自然偷着笑了,頓時看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說:“可以啊,李總,我知道你是個說話辦事很講信用的人。暫時你手裏轉不開,給一部分也行,後面的給我寫個借條就行了。”
我說:“你拿了20萬借給我了嗎?你這不是坑我嗎?如果讓查出來,弄個行賄罪把我抓起來怎麼辦?我知道你啥意思,放心,過完年,主管單位給我們結了賬,我就給你。”
老薑說:“那也可以。”
由於江漢路途遙遠,分別時,我給大家包了一輛中巴車,送到了西安,叮嚀他們好好過年,什麼時候開工,等我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