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1、任小愛太有才

2009年2月17日，星期二。

馮省長對東州的視察繼續，不過，這看起來已經與方圓沒有多少關係了。方圓也計劃好了，今天上午去東州3中，下午去東州11中，對這兩所學校的期初視導，也寄託着方圓很多的想法和願望在裏面。

李金貴一大早就去接上方圓。他現在已經正式成為方圓的司機，他非常珍惜這個崗位。其實，他一直都在擔心自己無法替代司禮國。而司禮國則因為翟新文突然宣佈上班，不得不遺憾地把給方圓開車的位置讓出來。可惜的是，翟新文只上班了一周，又悄然回家，恰如那天邊的雲，輕輕地來，輕輕地去，揮揮手，不見了，卻把個司禮國給懸在半空，想給方圓開車，卻被李金貴牢牢地佔據了位置，騎虎難下了。

剛剛到辦公室，張元慶已經像膏藥一樣貼了上來。他手裏拿着一份《清江日報》，興奮地對方圓說：“局長，省報又報道了我局職業教育的創新工作和亮眼成績，請您審閱。”

方圓也饒有興趣地接過報紙。張元慶動作麻利地給方圓洗杯、燒水、泡茶，比伺候親爹還要用心。

方圓的注意力在《清江日報》上，2月17日的報紙頭版下面非顯要位置，大標題是《校企合作讓東州職業教育煥發活力》，副標題是《省長馮豐見證校企合作簽約》，作者署名，正是本報記者任小愛。這則新聞報道，站在職業教育服務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高度，用馮豐的話作為串連全文的鑰匙，用納斯集團、東升公司等大企業為襯托，用60餘份合作協議作為證據，展現出東州職業教育的良好發展前景，時時處處，凸顯的是馮豐省長，只在文章的中間，看似不起眼的位置，加了一句話：籌劃東州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職業教育改革，策劃這麼大規模的企業與學校合作簽約，是主持工作的東州教育局副局長方圓創意並帶領完成的。

有的時候，看似突然的是更重要領導，更重要領導是紅花；但實際上，這更重要領導，卻在不知不覺之間，成了綠葉。整篇報道，不着痕迹地把這一次校企合作的成功，歸功於方圓，而馮省長也好，企業家也好，無論是表揚還是肯定，實際上都是見證者，證明了方圓的優秀，證明了方圓的做法很正確。借用馮省長的嘴，來表揚方圓的創新工作，這比王婆賣瓜更具有說服力。這篇報道真可謂，構思巧妙，匠心獨具，體現了任小愛的深厚功力，也把任小愛對方圓無限的崇拜和摯愛融入到文章的字裏行間。

方圓有點感動。有這樣一個知己女友，成為自己的喉舌，確實是千金難買啊！

方圓說：“我們東州教育又一次上省報了，確實是可喜可賀。元慶，跟任記者聯繫一下，付點潤筆費。”

張元慶說：“好的，我過一會兒就跟任記者聯繫。局長您看付多少合適？”

方圓說：“元慶覺得多少合適？”

張元慶說：“這放在省黨報頭版，份量這樣足，至少也1000元。其實，給2000元，也未嘗不可。”

方圓說：“好，就照元慶說的辦。”

其實方圓是什麼都沒說，這張元慶只能理解為：拿2000元，比拿1000元好。

正跟張元慶說著話，任小愛的電話打過來了：“方大局長，看到今天的《清江日報》了沒有？”

方圓說：“看到了，謝謝任記者。你寫得實在太好了！”

任小愛說：“那你準備怎麼犒勞犒勞我？”

方圓說：“任記者，你要是今天有空，就來教育局找一下張主任。我們當然不能忘記任記者為東州教育做出的貢獻。一點潤筆，不成敬意！”

任小愛說：“我要的不是這個。”幾百幾千塊錢，現在任小愛根本看在不眼裏。房子是方圓給的，漂亮的途觀車也是花的方圓的錢，這都值多少錢？任小愛最想得到的，當然是方圓的愛！

方圓說：“任記者，這幾天馮省長還在東州視察，我必須隨時做好準備。”

任小愛說：“我希望馮省長今天就滾蛋！”

啊？馮省長可是省長啊！真沒想到，任小愛這樣的平民百姓，罵起娘來，可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兒。所以，在田間地頭，在酒館澡堂，是農民的，罵村長，罵鄉長，罵縣長；是工人的，罵經理，罵廠長，比比皆是。只是像任小愛這樣的文明人，怎麼會罵省長呢？

方圓覺得自己無法完全理解像任小愛這樣的人。任小愛只適合於生活在真空的或完全適應她任小愛生存的世界裏，這個有才華的女人，是不是有一點阿斯伯格的癥狀呢？

方圓說：“馮省長什麼時候結束視察，不是我們說了算。你要是有時間，今天過來拿這潤筆費。我呢，未來兩天都沒有空，要對學校進行期初視導，找教育局也找不到我的。”

任小愛說：“我是希望你晚上能過來。”

方圓說：“等馮省長離開東州，再說，好不好？”

任小愛說：“馮省長就是跳在腳面上的屎殼螂，不咬人它嗝應人。”

方圓苦笑：得，這馮省長跟屎殼螂能划等號嗎？這麼讓人敬重的領導，在任小愛的心裏，竟然與一種天天滾糞蛋兒的小昆蟲相提並論，不知道任小愛的腦瓜是怎麼想的。這任小愛太有才了！

結束了與任小愛的通話，方圓實在是無語。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可是，雖然缺少共同語言，卻又不得不選擇繼續在一起，這都叫什麼事呢？

方圓說：“元慶你安排一下，上午我要去東州3中，下午要去東州11中，讓政工、人事、財務、政策法規、教研和基教各派一人陪同。不一定是科長，科員也可以。”

張元慶說：“好的，局長，我馬上來安排。我們幾點出發？”

方圓說：“5分鐘后出發。”

當方圓來到樓下的時候，看到了辦公室主任張元慶、政工科長滕飛躍、人事科長楚國香、財審科長蘇全順、政策法規科科長申軍已經站在樓下候着。方圓問：“基教和教研呢？”

張元慶說：“報告局長，謝主任和李國強，接到我打的電話后，都表示立刻自行去3中。因為他們都在視導別的學校！”

方圓有些不悅：“我不是說過了，不一定是科長親自來，科員也可以的。”

張元慶說：“我確實是這麼說的，但謝主任和李主任都很明確表示，要親自過來。他們的視導工作，交待給其他同志了。”

在教育局所有人員的心裏，都已經把方圓看成了實際上的一把手。一把手要出來視導，被點到的科室自然是感到光榮，誰當科長敢不親自陪同着？就如同葉繼成和宋雲生陪同馮豐同樣道理。如果隨便安排個市委常委或副市長，陪同馮豐視察調研，這不是拿門框撞鼻子，自己找罪受嗎？

方圓說：“那走吧。”

由於教育局的車，都已經安排用於視導了，於是，方圓和張元慶的配車，成了工作通訊車。其實每一個人都想坐方圓的車，但這個時候都有點躍躍欲試卻又怕被別人口舌。方圓看了一眼，說：“滕飛躍和楚國香坐我的車吧，路上我有話要問你們。”

方圓一錘定音。張元慶絕對是頂級的馬屁精，他放任自己的車在旁邊，給方圓打開了後車門，一手扶門，一手扶車頂，這奴顏卑膝的模樣，讓周圍幾個科長心中不齒。當然，好幾位心中也暗自後悔：為什麼自己剛才想得不快一點，動作不快一點？

滕飛躍這個時候動作立馬快起來，搶到了帕薩特的副駕駛位。於是，楚國香只能坐到後座方圓的旁邊。面對年輕的上司，楚國香這是第一次坐在方圓的身邊，不知道為什麼，楚國香的心裏生出異樣的心緒：早知道今天要陪着方局長去視導，為什麼早晨出門的時候不打扮打扮自己？為什麼不穿得更漂亮優雅些？至於楚國香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情結，連楚國香自己都說不清。或許每一個女性公職人員，不管年紀大還是年紀小，都希望在上司面前展現出自己最漂亮最優雅最性感的一面吧。

張元慶則親自駕馭自己的破桑塔娜，拉着剩下的幾位科長，跟在帕薩特的屁股後面，向東州3中進發。

其實張元慶很想坐在第一輛車上，有的時候，信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只有跟在方圓的身邊多一點時間，才能更好地把握住方圓的思想脈絡，才能把自己最近一個階段與翟新文靠得太近所造成的無形損失給彌補回來。張元慶也在恨翟新文：你個老東西，忽悠大夥，上班只有一個周，就又回家了，這不是在害人嗎？你可真害死我張元慶了！

在方圓的車上，李金貴兢兢業業，一言不發。這是他跟司禮國學的，馬上就用上了。這可真是應了一句古話，徒弟搶飯碗，氣死老師傅！現在，司禮國在教育局，又面臨著尷尬局面，而李金貴雖然是剛剛進入局機關，卻已經行情看漲，從副局長到科長到普通工作人員，都對李金貴客氣得很。打狗也要看主人，主人厲害，這主人的狗腿子、小馬仔，也都跟着洋相起來了。

方圓問：“楚科長，如果老師不勤奮工作，我們教育局有沒有什麼政策、制度或規定，可以處分甚至解聘老師？”

楚國香說：“報告局長，完全的解聘是沒有的，但是調整崗位是可以的。畢竟教師是屬於全額撥款事業職位，跟公務員差不多，只要不是嚴重錯誤，或犯罪等，一般情況下都不會開除公職或解除聘用。通常就連體罰被舉報，最多也只是留用察看兩年，然後調整到非教學崗位。”

方圓說：“我給你兩個題目，你回去研究。第一，如何在教育崗位上也體現多勞多得，對於勤奮工作的教師，收入待遇高一些，進步機會多一些。第二，對於不好好工作、不珍惜崗位的教師，如何建立起退出機制，從而整體上形成教師隊伍敬業愛崗的新局面。我感覺到，有些學校之所以沒有辦好，與學校里教師隊伍的整體風氣有很大關係。如果教師中有這麼一些人得過且過，卻沒有受到處罰，那麼就會影響到那些努力工作的教師。這兩個題目，我希望在2009年有所突破。”

楚國香說：“是，我們人事科一定要好好研究，儘快拿出一個方案來。”

方圓說：“需要和財政、人社部門聯合成文的，那咱就聯合成文。協調不動的，我親自來協調。”

楚國香說：“是，局長。”

方圓對滕飛躍說：“飛躍，如果我想在學期中間調整部分學校的人事，是否可行？”

滕飛躍說：“通常，對學校人事的調整，集中在暑假。有的時候，寒假有必要，也可以適當調整。在學期中間，沒有特殊的情況，一般不調整幹部。”

方圓說：“如果確實認為有必要調整，怎麼辦？”

滕飛躍說：“這樣的先例也是有的。比如68中苗群、周素素犯了錯誤出了事，邱正軒校長、張岳羽副校長調到68中，也是可以的。”

方圓下定決心：無論別人怎麼說，一定要幫董梅一回，讓董梅周邊形成支持她的強大力量。不好好乾活的教師，滾蛋；不支持董梅的幹部，滾蛋！可是，誰適合去11中擔任副校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