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每個人都有想法

宋雲生走了，雖然只有這短暫的十幾分鐘，就像是天邊的雲，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但這足以震撼兩位來自杭江的房地產企業家了。見過牛逼的人，還沒見過像丁曉華這麼牛逼的，這簡直就是拿着辣椒滿口嚼——太辣（厲）害了。

幾個人都下樓送宋雲生，童必勝沒有忘記，給宋雲生車子的後備廂里裝上幾壇正宗的陳年女兒紅。再回到包間的時候，江曉天、童必勝看丁曉華的眼神不一樣了。

江曉天說：“丁董事長，曉天是萬分敬佩，以後要好好向您請教啊！”

請教什麼？是商場的法則，還是綁架官員的手段？這隻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了。

丁曉華笑呵呵地模樣，就如同是彌勒佛在世。丁曉華說：“江總，納斯集團準備與你們曉天合作，共同開發房地產。我已經感受到江總的誠意了。這何愈明擔任我們合作公司的總經理，是不是今天晚上就拍板確定下來。其他的事情，我們改日再進行深入洽談？”

未來合資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江曉天還真是不敢拍板。江曉天一句大話、一句認為丁曉華不可能完成隨口這麼一說的話，現在要兌現了。丁曉華可不整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一上來就直奔中心，要的就是這個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職位。

可江曉天只是名義上的董事長，真正的老闆是趙騰遠。趙騰遠是真正官商一體的了不起的人。許多官員，不懂經商，但趙騰遠在仕途幾十年裏，有整整五年的時間擔任杭江（香港）有限公司總經理，是真正當過國有企業一把手的人。他之後轉任西湖區領導，則學會了隱身幕後，但實際上還是抓住了杭江快速發展的商機，通過曉天房地產等多家看不與趙騰遠有關的企業，大發其財，其經商的敏銳性、把握商機的能力，在官員當中應該是最出色的。現在，江曉天已經不知道該怎樣跟趙騰遠交待了。

江曉天苦笑：“丁董事長，今天晚上我們好好喝酒，怎麼樣？”

丁曉華哈哈大笑：“江總，有些事情是想迴避也迴避不了的。這麼多人作證！更何況，未來要想在東州站穩腳跟，必須得有東州的地頭蛇幫忙，必須得有強大的政商背景。而且，小方，江總是否說過，如果宋雲生過來，那麼納斯與曉天合作的房地產公司，就由何愈明擔任總經理。”

方圓斬釘截鐵：“我聽江總親口說過了，童總，你也可以來證明一下嘛！”

童必勝與江曉天之間，也是競爭與合作並存的關係。在一定程度上，童必勝就是趙騰遠安插在江曉天身邊的釘子。趙騰遠用官場的田忌賽馬，讓江曉天與童必勝之間互相合作，也微妙競爭。換一個思路去想兩個人的關係，其實童必勝在合適的時機，也是可以取代江曉天的位置，成為曉天房地產公司的董事長。當然，未來房地產公司是否叫曉天，這個肯定會再研究。

童必勝說：“江總雖然說過這樣的話，但涉及到兩家公司合作的事情，我們肯定要回去開董事會集體研究討論。丁董事長，您看這件事是否可以等我們下一次到東州來，給您一個明確的答覆。”

表面看，童必勝是在維護江曉天，但實質上還是證明了江曉天確實說過要讓何愈明擔任總經理的話。

方圓深感中國語言文字之奧妙。看起來，這個江曉天與童必勝之間，就如同市委書記跟市長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啊！

這正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爭！當年，毛爺爺講過，與人斗，其樂無窮！他的一生就是鬥爭的一生，與陳獨秀斗，與瞿秋白斗，與李立三斗，與王明斗，與張國燾斗，與蔣介石斗，新中國成立后，也同樣是人不息，斗不止，高崗、饒潄石、澎大帥、劉主席、林副統帥……甚至還有三落三起的鄧爺爺，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現在回味回味這話中的哲理，果然是博大精深啊！

方圓甚至還聽出了弦外之音：曉天房地產，並不是江曉天說了算，而是董事會說了算。董事會是誰？方圓立刻想到了那個有些霸氣但似乎同時也很講義氣的趙騰遠來。

方圓說：“爸，我看今天晚上，我們已經開了一個好頭。我相信，江總、童總，都會認真考慮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也會認真考慮爸說的每一句話。另外，我也表個態，在這件事上，我肯定要與爸保持高度一致，這個請江總、童一定多理解。”

江曉天擦了一把汗，說：“理解，理解。我們一定會方方面面都要綜合考慮的。回杭江之後，我們會馬上開會研究，怎樣讓我們的誠意變為現實。”

童必勝說：“請丁董事長和方局長放心，你們的想法，我也一定會一句不落地轉達給我們董事會的每一個成員。”

丁曉華也不再較真。有方圓在給圓着場，也兜了底，自己還有什麼可怕的？說起來，自己現在的政商實力確實很厲害啊，有宋雲生在背後，還有東州的政壇新星方圓在背後，丁曉華覺得自己的腰桿老粗老粗，快趕得上狗熊的腰桿了。

丁曉華說：“好，今天晚上咱就喝酒，女兒紅，我喜歡。”

是啊，哪個男人不喜歡女兒紅呢？

繞開了何愈明擔任總經理這個問題，小小範圍的酒場氣氛頓時活躍起來。何愈明展現出了一個大酒店總經理的柔軟身段和伺候人的本事，把在座的每一位都給照顧得面面俱到，如沐春風。何愈明知道，在這之前，大家拼的是硬實力；現在要看的，就是軟實力，就是他何愈明的本事了！機會難得啊！當一個酒店總經理，總歸是個服務行業；將來真要獨當一面，還是要干房地產這樣相當複雜的行業。房地產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博弈，也涉及到各個行業。有人說，房地產如果不景氣，大概會有28個行業跟着倒霉，其輻射影響力，與汽車行業不相上下。很簡單的道理，如果房地產行業全面崩盤，鋼鐵企業完蛋了，鋼材賣不出去；水泥行業完蛋了，水泥賣不動；玻璃行業完蛋了，畢竟能得到各汽車企業認可的玻璃廠家只有福建的福耀玻璃，絕大多數玻璃只能用來做窗戶；此外，塑鋼行業完蛋了，建築施工企業完蛋了，園林綠化企業完蛋了，電線燈具行業完蛋了，防盜門企業完蛋了，生產木門的企業完蛋了，傢具類企業完蛋了，裝飾裝修行業完蛋了……總而言之，房地產頭疼，許許多多的行業都跟着蛋疼——扯着蛋了，能不疼嗎？以前有個說法，叫美國打個噴嚏，世界各國都跟着感冒。其實這話用在房地產上，也是差不多的。房地產要是打個噴嚏，多少行業會跟着感冒，國家是否能夠承受這房地產崩盤所帶來的各方面嚴重影響？同樣，各大城市的道路擁堵越來越嚴重，但到2009年，還沒有一個城市對汽車進行限制限行。雖然許多城市如北京、上海、廣州，都提出要限行，但都被國家給否決，就是因為汽車產業目前已成為中國的重要支柱產業，如果一旦限行，汽車產業特別是自主汽車企業會受到極大的衝擊，同時帶來的，就是汽車關聯產業的崩潰，和汽車整個行業的大量工人失業，後果不堪設想。即便是未來有個別城市會汽車限行，國家也會嚴格限制這樣的城市數量，不會讓所有城市都對汽車限行的。2008年，國家發行4萬億國債，投入的產業是修路、造橋、建機場、建港口，為什麼？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中國的鋼鐵企業嚴重產能過剩，這幾個產業都是能大量消耗鋼材的產業。通過消耗鋼材，保住了鋼廠的生產經營，也就保住了數以千萬計的鋼鐵企業工人的飯碗。要知道，一個城市隨便一家鋼鐵集團，少說也是幾萬名工人，如果一個鋼廠因為經營虧損發不下工資來，那意味着至少幾萬人失業，這對一座城市來講，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簡直就是潛伏的TNT炸藥包啊！鋼鐵行業的輻射作用還不是特別大，它所關聯的產業僅僅是鐵礦石開採和物流運輸，鋼鐵自身有危機都有會不可收拾的嚴重後果，而關聯度相當高的汽車行業、房地產行業如果有個風吹草動，那對一個國家、一座城市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美國的嚴重經濟危機、西班牙差一點國家破產，都是在房地產行業率先觸發的，一發而難以收拾。

所以，一個能夠成為出色房地產老總的企業家，無論再干哪個行業，都不會覺得有多麼難！房地產行業，是最最鍛煉人的行業！

這個過程，其實也是江曉天、童必勝觀察何愈明、考察何愈明的過程，何愈明自然更加賣力。讓何愈明沒有想到的是，方圓也在用心觀察他，在方圓的心裏，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如果自己國內的產業有何愈明這樣的人才來打理，國外的產業由司雨詩這樣的人才來打理，這兩個人才都能保證忠誠的話，那自己的商業帝國藍圖會一點一點地描繪起來……

而方圓與丁楚珂之間，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矛盾和齷齪，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