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篇(6)
許久后,申向衍停下了思考。
他問道:“每次死亡之前,你都做了什麼?”
孔舒想了一下:“就正常走路,然後在路口看見你,然後你就朝我衝過來……”
說著說著,孔舒突然頓住,隨後使勁一拍手,恍然大悟,“我該不會遇見你就會死吧?”
“嘶……好像還真有這個可能……”
申向衍一本正經點了點頭,贊同道,“要不現在我們反方向走,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同學聚會呢?不去參加了?”
孔舒看了一眼一日食府的方向。
明明那麼近,又好像那麼遠……
她依依不捨道,“我還想見一見杜嫻,好久沒見她了。”
杜嫻是她高中時候最好的朋友,
畢業后,杜嫻去了外省念書,兩人只通過手機聯繫。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能想着同學聚會,心也真夠大的。”
申向衍說完,扭頭朝着與一日食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孔舒連忙問道。
申向衍頭也不回,瀟洒說道:“你去一日食府參加同學聚會吧,我不去了,反正也沒什麼意思,我回家睡覺。”
孔舒沒有回應,只默默地看着申向衍折回原路,走過斑馬線,扶起自己的車,慢悠悠地上了車,越騎越遠。
最後拐了個彎,不見蹤影了。
似乎也只有這麼個辦法了。
天空突然響起滾滾悶雷聲。
孔舒抬頭看向天空,有些害怕。
這次總不會有雷劈她了吧?
啪嗒——
一個豆大雨點驀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緊接着,雨滴迅速開始密集起來。
她看了一眼手錶。
13:12。
今天出門着急,她沒有帶傘,於是連忙朝着一日食府的方向跑去。
當她跑到飯店門口時,衣服已經濕了透了。
頭髮也被雨水淋濕,幾縷頭髮黏在臉上,她抬手理了理頭髮,然後拉開了一日食府的大門。
頃刻間,一陣空調的冷氣湧出來,讓黏熱潮濕的孔舒感到格外舒服。
一日食府的大堂中央,有一個小型池塘,裏面有幾隻金魚在水裏遊動,池塘中間擺着幾個假荷花。
邊上立着一個半米高矮假山,潺潺的水流順着假山上流進池塘里,別有一番秀美宜人的意境。
才怪。
倒是工業意境更濃重一些。
她真是搞不明白,飯店為什麼總是愛搞這些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擺設。
“我剛剛就跟你說了拿可樂,不要拿雪碧,咱們班還是愛喝可樂的人多!”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吸引了孔舒的注意力。
她視線游移,抬頭看向聲音來源處。
只見杜嫻從二樓的樓梯上走了下來。
她穿着深色的牛仔背帶褲,盤着一個高高的丸子頭,俏皮又可愛。
和兩年前相比,杜嫻瘦了不止一星半點,顯得眼睛更大了些。
“這我哪裏知道?我還以為都跟我一樣愛喝雪碧呢!”
杜嫻的身後跟着一個又高又黑的男生,名叫王擇豫。
是一班唯一一個體育特長生,長得一副賤兮兮的樣子,總呲着一排大白牙嘎嘎傻樂。
王擇豫和杜嫻做過一個學期的同桌。
兩個人就像是歡喜冤家,一見面就互損。
看見熟悉的朋友,剛剛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瞬間被孔舒拋諸腦後。
她激動喊道:“杜嫻!”
聽到聲音,杜嫻扭頭看向門口,在看到她以後,兩眼放光,扯着嗓門大喊:“孔舒!”
杜嫻飛奔下樓,一把抱住孔舒。
兩人激動地原地轉了好幾圈。
“你怎麼淋成這樣?”
杜嫻看着濕透的孔舒,關心道,“我昨晚給你發消息提醒你帶傘了,你怎麼還是沒拿?”
孔舒笑了笑:“出門有些着急,忘了帶了……”
“孔舒,你遲到了!”王擇豫一驚一乍喊了句。
他從冰箱裏拎出了兩大桶可樂,慢悠悠走過來,用審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孔舒一番,壞笑道:“今天同學們可都早早就來了,就你和申向衍兩個人遲到,你們兩個人可真行,一會上樓先自罰三杯啊!”
“罰你個大頭鬼!你沒看孔舒都被淋成落湯雞了嗎?”杜嫻沒好氣道。
王擇豫不樂意地撇了撇嘴,嘟囔道:“她我罰不了,那我等下讓申向衍喝……”
聽到申向衍的名字,孔舒的臉色變了變:“他估計來不了了。”
為了擺脫循環,回家睡大覺去了。
“你怎麼知道?”
杜嫻睜大了眼睛,壓低了聲音,湊近她,好奇問道,“你跟他該不會……還有聯繫?”
“沒。”
孔舒搖了搖頭,“直覺。”
“不可能!”
王擇豫立馬一口否定,說道,“申向衍肯定會來,他昨天還跟我說自己挺想來參加同學聚會,估計是路上有什麼事耽誤了,我等下上去打個電話問問。”
孔舒愣了一下。
這和申向衍對她說的可不是一個版本。
“申向衍應該不喜歡參加這種場合吧?”孔舒試探問道。
王擇豫皺起眉頭,毫不猶豫道:“他怎麼可能不喜歡?申向衍可是有社交牛*症的人,平時就愛湊這種熱鬧,去年他還跟我提過,想要組織一場高中同學聚會,他今天肯定來。”
啊?
孔舒眨了眨眼睛,有些懵。
那申向衍之所以那麼說,該不會是為了讓她來參加同學聚會……
一時間,申向衍的形象在她的心中變得有些模糊,搖擺不定。
一方面,不屑地嘲笑了她對他的感情,另一方面,又為了讓她安心參加同學聚會而扯謊。
好糾結的一個人……
“別在這裏干站着了,我們上樓吧?”
杜嫻挽上了她的手臂,“班長訂了一個超大的包間,有兩個大圓桌,咱們班人坐在裏面綽綽有餘。”
“哦……”
孔舒心不在焉地跟着杜嫻朝樓梯的方向走。
剛邁出一步,腳底突然有什麼東西絆住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
鞋帶開了。
“我系個鞋帶。”
孔舒收回了杜嫻挽着她的手,蹲下身子系鞋帶。
池塘邊的水不知何時漫了出來,緩緩地滲到了孔舒的腳下。
她未曾注意,系好鞋帶以後,站起身,剛抬腳,鞋底猛一打滑,一頭栽進了池塘里。
池塘里的淺水恰好沒過了孔舒的腦袋,她掙扎着,想要從水裏站起來。
可是身體就像是被人按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她聽見杜嫻一直在喊她的名字,似乎在拉扯她的手。
可沒什麼用。
因為喪失了氧氣,孔舒的雙眼漸漸佈滿了血絲,變得猩紅。
無論怎麼掙扎,也沒辦法擺脫這令人窒息的感覺。
這與前幾次的死亡都不同,是漫長的痛苦……
幾十秒后,孔舒緩緩閉上了眼睛。
孔舒,七卒。
馬路路口。
孔舒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她從來沒有覺得空氣是如此的難得可貴。
“喲,又見面了。”
申向衍一手插兜,一手扶車,站在不遠處,咧嘴沖她淡淡一笑。
“看來我也不是你死亡的觸發條件,跟我說說,你剛才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