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8 章 天地情懷(26)三更
天地情懷(26)
宋氏緩緩的走出來,而後跪在大殿上。
吳東珠的視線追着宋氏,“母親,這跟您有什麼相干呢?這事是我辦下的,要打還是要罰,我認了!您這是幹嘛?”
宋氏抬頭看向吳東珠,“殿下,都說是子不教不知過,而養女不教,自然是臣婦的過錯了。”
養女不教?
吳東珠不由的聲音都高了,“母親!”
宋氏不再看吳東珠,“聖上,娘娘,臣婦知道,不知道多少人都在鄙夷臣婦,各人的苦,各人知道,我既然做了遭人不嗤的事,那就不怕人說!但今兒,事涉皇子妃,臣婦少不得得辯駁一二。這些年,一直有人說,臣婦拋夫棄女……臣婦不辯駁。但臣婦敢問諸位,一個婦人那便是想嫁就立馬能嫁的嗎?”說著看向吳秋藏,“二爺,難道不是您偶見妾,心生綺念,這才有了這段姻緣。”
吳秋藏當時便手足無措起來了,坐在那裏入座針扎。承恩侯夫婦鐵青了臉,扭臉看向吳秋藏。
宋氏嗤笑一聲,“當日,我也不是出了門就要嫁人的。是去吳家打聽林伯爺的情況,便被老夫人留下了,只說叫人去打聽了。而後,才在牙牙學語的皇子妃不知何故,便纏着我。我才一要走,老夫人便求我,多留幾日,一走皇子妃便要生病的。這事可是我胡說的?!”
老夫人急的擺手,卻嚇的不知道該怎麼答!
宋氏就說,“我是先失身,而後才嫁到吳家的。”
說的這般義正言辭做什麼?不過是宋氏更有心眼罷了。她只是利用了美貌,利用了一個垂涎於她美色的男人而已。男人有邪念,她也急於找個好去處,怕宋家害林克用的事被知道了,要了她的命。
而今她故意隱瞞了那一段,這是料定了帝後顧着林克用和自己的面子,不會拆穿她罷了。
可林雨桐管她呢?給自己找個娘回來供着嗎?
她‘嗤’的一笑,“何必將你說的如同白蓮一般呢?說的是大皇子妃的事,你藉著這個檯子,只管唱你的戲,這便是你對大皇子妃的情分嗎?”
“你閉嘴!”吳東珠將宋氏護在身後,對着林雨桐就來了,“你鐵石心腸,不懂體諒……”
“好了!”宋氏一副慈母的樣子看向桐桐,“我不管她,我確實是虧欠了她!”說著,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又對着帝后叩首,“臣婦說這些,就是想說,臣婦並非不堪之人,臣婦有臣婦的不得已。有些選擇有時候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既然我不是不堪之人,那麼我所說之言,也該有幾分可信之處的!便是因着宋皇后要指摘我,那我也不怕!都說宋皇後人盡可夫……可有誰知道,宋皇后還育有一子,被有心人帶走了,她所做的,不過是一個母親為了保護孩子而已,何錯之有?”
這話一出,滿朝竊竊私語之聲。顯然,這事大家都不知道。
宋氏這才道:“宋家女並非不堪之人,因而,今兒臣婦這話說出來,還請帝后斟酌。”說著,她直起腰桿,而後直視皇后,“吳家女東珠實不堪婚配皇家,還請皇家恩准其和離!”
什麼?
文昭帝皺眉,看向宋氏,“你說什麼?叫皇家恩准什麼?”
“和離!”宋氏堅定的看向聖上,“請您恩准吳家女與大皇子和離。”
吳東珠臉都白了,她伸手去拉宋氏,“母親……娘啊……您別嚇我,我不胡鬧了……您別這樣……”
承恩侯夫婦一眼不發,老太太氣的呀,“宋氏,東珠也不是你生的,你……”
“我如何?自她牙牙學語開始,便是跟着我的!我把她當做是親生的女兒,疼她愛她寵她……這份情若是假的,她怎麼會如此維護我!可知女莫若母呀,她是個什麼性情的人我知道!她自來嬌寵,從小到大,換的婢女不下十人……待人從不寬和。她自來跋扈,家中兄長讓着她,弟弟妹妹不能違逆她……待親從不寬厚。她自來好妒,打小我生的那兩個就不能在她面前跟我親昵,否則必是要鬧的滿府里人仰馬翻……從不知呵護幼小。她自來糊塗,最認的一句話便是‘幫親不幫理’,親人便是殺人放火,也得護着……從不曾悲憫他人!吳家滿府下人,若是不信,只管去打聽,但凡有一句是冤枉了大皇子妃,我願意以死謝罪。”
大皇子看了搖搖欲墜的吳東珠一眼,接話道:“人成熟有早晚,不能以小兒之時的作為而定人一生!承然,吾妻有諸多的不妥當,恰如今日之事,錯全在吾妻!可夫妻自來一體,她之過錯,便是我之過錯……”
吳東珠驀然的抬頭看大皇子,眼淚一下子便下來了。
就聽大皇子道:“但人有缺點,也有優點。誰待她的好,她都能記得。一如宋夫人你,你照管她,她便以你為母……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尚無這一品行呢。”
一如宋夫人你,吳東珠全心全意的在維護你,而你這個在她心裏最親的人,卻在這樣的場合毫不猶豫的捅了她一刀,此品此行,比吳東珠差遠了。
宋夫人面色不變,卻看向蕭貴妃,“大殿下所言不錯,確實不能以她在娘家時的過錯而指責現在的她……那麼敢為貴妃娘娘,大皇子妃自出嫁以來,可算個合格的子婦?”
蕭貴妃小心的打量帝后的神色,而後只笑了一下,卻一言不發。
一言不發,這個態度就耐人尋味了。
吳東珠的臉漲的通紅,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卻又咧着嘴笑,看着大皇子,“殿下當真覺得妾不是一無是處?”
“這是何話?”大皇子皺眉,“人生七十,你連十七都不到,怎可定一生呢?錯了,有時候不是你本身不好,而是打小沒被人教好!你我夫妻,夫妻一體,我教你便是了。過來,隨我給兩位女郎君致歉。”說著,就伸出手,看着吳東珠。
吳東珠看着伸過來的那隻手,而後朝後退了一步,“妾……只有一個好處,那便是誰對妾好,妾便對誰好!殿下為夫,待妾甚好。妾對殿下曾多有抱怨之語,可而今才懂了。甜言蜜語裏裹着的可能是毒|葯,可疾言厲色里且未必不是關愛。殿下一直嘗試着教妾,是妾桀驁難馴,從不肯聽從。殿下乃謙謙君子,堂堂偉丈夫,妾自知愚魯,不堪為配。”說著,面朝帝后緩緩的跪下,“父皇、母后,自兒臣嫁入皇家,公婆和善從不曾為難苛責,待之與幾位公主並無不同。能有此緣分,乃兒臣一生福緣。而今,緣分已盡,懇請和離,萬望恩准。”
誰不驚訝?
大皇子拉她,“此事不是兒戲……”
“殿下!”吳東珠笑了,“殿下是天下最好的夫君,妾能嫁殿下乃是三生有幸。可妾有自知之明,妾想趁着殿下對妾還有幾分情分的時候分開,如此,妾才能有個念想。若是時日久了,妾怕還會是這般可憎模樣。彼時,夫妻情分耗費殆盡,只余面目可憎,熬成了一對怨侶,那又何必。唯盼着,自此之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那邊承恩侯府的老夫人還要說話,白氏一把給攥住了。承恩侯起身,緩緩的跪在吳東珠邊上,“聖上,娘娘,臣祈恩准吳家東珠所奏。吳家有幸,得沐皇恩。有女如皇后,能與聖人琴瑟和鳴。我吳家亦有幸,得女東珠,迷途知返,有情有義……”
吳東珠愕然的看向承恩侯,“伯父?”
承恩侯頷首,而後一臉哀求的看向皇后,“娘娘,請您恩准,准其和離。許臣帶侄女歸家。歸家之後,她依舊能是吳家東珠……嬌寵,那是大人的錯,不是她的錯;跋扈,也只在家中跋扈,害不了誰;好妒,爭寵也不過是女兒家的小性,有女這般承歡膝下,是我夫妻的福氣;糊塗,那便糊塗好了,家事上難得糊塗又哪裏就錯了!吳家只願接回女兒,任她嬌寵,任她跋扈,任她好妒,任她糊塗……臣願她一生都只做吳家東珠!”
如此,便能嬌寵一生,跋扈一生,好妒一生,糊塗一生!
這話是說吳東珠,但何嘗又不是說皇后。若皇后不是嫁給帝王,她也是吳家的掌上明珠。她也能肆意妄為的過一生。
這番話,把皇后的眼淚說下來了,也把文昭帝的愧疚之心勾起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朕恩准其合理!然自吳家女入宮以來,承歡膝下,孝順有加,朕念其孝心,賜縣主爵位,另賜皇莊一個,黃金千兩……”
吳東珠的額頭貼在地上,肩膀聳動不住,但到底被承恩侯扶起來,攬在懷裏直接帶出了大殿。
侯府其他人緊隨其後,大皇子才要往出追,皇后出聲了,“大郎,坐下吧。”
不叫大皇子再追了!要斷就斷個乾淨利索,於誰都有好處。
東珠那性子,留在宮裏,結局難料!今兒陰差陽錯的,有了這麼一個結局,誰又能說不是另一種幸運呢?
於是,大殿裏只余宋氏還跪在大殿裏,愣愣的出神。崔盧兩家的女郎君早退到一邊去了,而今這狀況不知道是不是在其意料之中呢。
出了這樣的事了,宮宴的氣氛沒了,很潦草的就收場了。
才一到後面,皇后就吩咐人,“去查查,問清楚吳東珠跟崔盧兩家的孩子起衝突的時候,還有誰在場。”怎麼就那麼巧,在宮裏說這個,就剛好被吳東珠聽見了。那個時候吳東珠不在大殿裏,這本身就奇怪。
結果,一查才知道,當時配殿裏還有一個人,那便是趙德豐。
郭公公低聲道:“還有人冒用吳縣主之名,請郡主過去。郡主問過了大殿下,大殿下不曾放郡主出去!”
這是想一石二鳥!
吳皇后悵然:“德豐……”怎的生的都是些旁門左道的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