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皆是虛妄何為真
屋外是大雪紛飛的長夜,萬籟俱寂。
屋內是載歌載舞的宴席,歡歌笑語。
彷彿這不是同一個世界
霍遠志看着妹妹開心的像頭在林間自由跳動的小鹿,他再次感到了快樂!在他的世界裏,只要妹妹開心快樂,他就開心快樂!
如若時間能定格在當下這美妙的時刻該有多好,想着想着,不覺淚花閃爍,他極力的想控制一下情緒,然後加快了自飲自酌的頻率。
夜愈深,大堂里慢慢的從嘈雜變得安靜,因為好多人都已經喝到酩酊大醉,有的還趴到桌子上,打起了鼾聲。
霍襄招呼連翹過來,然後對沈南星、白蘇子以及桌上的幾位哥哥說道:“霍襄身體弱,不能再跟二位才子繼續對句,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她提着素青色裙裾的下擺,飄然遠去,消失在眾人的目光。
白蘇子顯然還未盡興,提着酒壺就來到了霍遠志的旁邊,與他對飲起來。
霍遠志被灌到天旋地轉,說話時舌頭都開始打結了,但依然繪聲繪色的講述着自己半生的經歷,也釋放出了壓抑許久的情感。
霍遠志本可以在江湖上呼風喚雨,作為炎朝第一大幫天樞幫的持刀尊者,也是天樞幫幫主的繼任者,就連炎朝朝廷都要給他三分薄面。
但他卻放棄了處於權力巔峰的地位,毅然出山海關來到這苦寒的關外,主要還是為了他的妹妹霍襄。
霍遠志的父母在霍襄很小的時候就因病離世了,霍襄是霍遠志在這個世界裏唯一的親人,霍遠志一手將其帶大,兄妹感情頗深。
霍襄本來就體弱多病,十年前的一天,她突然發起了高燒,三天三夜沒有退燒,氣息奄奄似有似無。
期間霍遠志動用了自己所有的資源,幾乎找來了當時所能找到最好的郎中,他們大都找不到病因,無從下手,更不要提開方抓藥了。
這可把霍遠志急壞了,他時而踱步,時而蹲在地上抱着頭。
這時候,一個佝僂着身體的老郎中對他說:“我曾見過古方里記載有這種病,只是藥材太難找。這種藥材只長在長白山天池,它叫天池冰凌花,這種花無葉無根,通體亮白,凌空懸浮在天池溫泉之上,朝開暮敗,只有在花期方能起到藥效,所以在採到之後必須立刻為病人服下,方能解性命之憂。若要根除此病,要抽骨換髓,無奈醫道沒落,抽骨換髓已不可能完成,所以只能暫時保命。”
後來霍遠志就帶着霍襄來到了關外,起寨安家就是為了給她續命,每年的冬至前後他都親自到天池采冰凌花,在半天內送到妹妹口中,給妹妹續上這一年的命。
起初二龍寨里只有七八個人。
因為霍襄喜歡聽花戲,霍遠志就找來了老黃,雲木通,嚴胡等會唱戲的一群江湖藝人,這些人通過和霍遠志長時間的相處,被他的重情重義所打動,後來就入伙做了山賊。
當然他們不是那種嗜殺成性的山賊,他們一般都是搶一些官軍和商隊,從不殺人越貨,通過展示自己的武功把被劫掠者嚇走為首要選擇。
沈南星和白蘇子聽到這裏也就明白了為何老黃三人會在林中唱戲,以一種略顯文藝的風格來打劫。
萄美酒夜光杯,觥籌交錯,不知不覺已經夜更深了,宴席也散了,霍遠志讓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白蘇子還拎着酒壺在那裏拉着這個扯着那個說著:“都別走啊!都別走啊你們!繼續喝啊,你們怎麼都認慫了?”說著還打了一個酒嗝。
沈南星趕忙拉住他說:“差不多了,白蘇子,明天天亮我們還要趕路。”說著就拉着白蘇子來到客房。
白蘇子嘴裏還哼着聽不清詩詞,意猶未盡,像極了發酒瘋的酒蒙子。
有人說,喝酒的狀態分為微醺、酣暢、酩酊和斷片四個狀態:
第一種狀態——微醺,這是一種藝術境界。這時靈感閃現,文思泉湧,最適合寫詩作畫。
第二種狀態——酣暢,這是一種哲學境界。人到了酒喝酣暢的時候,人往往能看透人生,高談闊論,妙語連珠,說出一些深刻的話來。
第三種狀態——酩酊,這是一種神仙境界。此時人已物我兩忘,神遊天外,這時候最適合睡覺、打坐或者冥想一些搞不懂的問題。
第四種狀態——斷片,這種狀態也是喝酒的最高狀態,麻醉了所有的意識,身體裏的那個從不休息的防衛者,短暫休息了一下,人得到極大的釋放。
白蘇子現在就是一個酩酊的狀態,沈南星把白蘇子放在床上,蓋好棉被,自己則是披着被子坐在床上思考問題。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沈南星有點恍惚,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他心中暗自琢磨:會不會根本就沒有北極玄靈斗母跟他簽得契約,會不會現在的處境就是一個夢,而邵伯的忠告只是夢中夢而已,難道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世界,是自己死後,飛升的意識和靈魂幻化出來的。
他不敢想下去,因為根本無法求證。
他想不通,他很苦惱,這個時候他感到孤獨,好像這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他想傾訴!
這時他看到身邊躺着的白蘇子,不由的向這位好友訴說心中的苦悶,心想反正他喝得不省人事,就當他是個木頭疙瘩好了,於是便說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怎麼像在做夢。”
沈南星並沒有奢望白蘇子給他什麼回答,只是單純的傾訴而已。
白蘇子翻了個身呢喃道:“那有什麼真實不真實?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我們都是相。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沈南星甚是詫異,原來蘇子沒有醉成爛泥。還好自己沒有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事抖落出來。
他對蘇子所說的似懂非懂,但他知道蘇子所說的如是觀應該是問題的關鍵。
“怎麼才能做到‘如是觀’?”沈南星追問道。
“如是觀是站着更高的層次來看待這個世界,你在這個世界裏就只能看到這個世界想讓你看到的東西,如果你想看到全貌,就要跳出來跳到更高的地方,不是有句詩嗎?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哈哈哈!我們在山裏。”
“我不想被困在山裏!”沈南星說道。
“那就爬山啊!山登絕頂你為峰時,你自然就通透了,當下,多想無益,趕緊睡吧!趁着大夢好還鄉。”
沈南星沒有再問下去,雖然他還有千百個問題等待解答。
他滿懷感激的看着白蘇子所在的位置。有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白蘇子的話猶如一盞明燈,幫他掃去了眼前的一層霾。
雖然還看不清前路,但正如白蘇子說的,山登絕頂我為峰時,就不畏浮雲遮望眼了。
當下,就是要硬着頭皮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