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傀儡蠱
極北之地夜晚漫長,入夜時整片大地就陷入一片黑暗,普通百姓人家為了節省,只在床榻前燃一隻短小的蠟燭。
而在遙遠的妖神殿裏,此時燈火通明,歌舞樂起。
闕令一副醉酒之相側躺在矮榻上,一隻手拎着銀色酒壺,一隻手側垂在榻邊,手指間繞着一截長長的紅紗綢子。
紅色的薄紗重重疊疊的堆在地上,像火紅的彼岸花長滿整個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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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子另一頭連着一個身姿妖嬈的女子,渾身上下未着寸縷。
紅色紗綢被她用素手纏在身上,堪堪遮住白皙的酮體。
女子如同精緻的傀儡不停的在大殿正中央扭着艷舞,透着緋紅的肌膚生出一層薄薄的汗,紅紗夾雜着金色的閃片如蛛網一般,粘在軀幹上,更顯得活色生香。
大殿兩側燃着上百根的燭火,高低錯落的光影被風一吹搖曳萬分。斑駁的亮點落在女子身上,如一張香艷的大網迷住了闕令。
一舞作罷,女子不停歇的繼續跳着,身上的盈汗積了一層,順着修長的雙腿往下滑落,最後跌進地毯中。
即使累到極致,女子也不停下舞動,整個人肌膚白裏透紅,看的人想衝上前捏一把。
糜糜之音傳出大殿,迴繞在長廊之上,長廊盡頭從夜幕中走出一郎秀男子,清雋的面容中透出一絲病態。
他緩緩朝大殿走來,步伐清靜如輕飄飄的羽毛。走走停停間立在大殿門口,輕輕的咳了一聲。
闕令耳尖一動,將手裏的紅綢隨意拋開,又從懷裏取出枚短小的骨哨。
悶沉的哨聲響起,跳舞的女子立即停下了動作,獃獃的站在大殿中央等着操控者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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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潭……還不進來?來看看本王最近新研製的傀儡蠱蟲,功效如何。”
門外的男子輕掩口鼻,步子剛想跨過門檻,但還沒落地便觸電一般收了回來。
一直候在外面的婢子們,立刻有序的走進來,開窗通風,修剪燭火,燃起清冽的白梅香。
不一會大殿裏便煥然一新,等流通的空氣帶走悶熱的艷氣,門外的男子才扇扇空氣邁步走了進來。
“魔君傳信來,要尋找進入洛川之法,您如何看待?”
大殿恢復正常,跳舞的女子被婢女披上衣服,但依舊站在大殿之中,艷媚的面容神情獃滯,透出一股死氣。
男子略帶嫌棄的繞過舞女,施施然的在乾淨的紅木椅子上落座,隨即身後就有婢子捧着火爐絨被,將男子周圍弄的溫熱暖呵。
闕令此時也整理好衣衫來到男子身邊,手裏提着一壺烈酒:“織潭,你這身子怎麼越來越差?送你的補品可有按時服用?不如找精靈族的的神醫看看?”
織潭看着也很苦惱的樣子,伸手抱住一個小手爐,無奈的笑笑:“一直在吃,不過我這身子打小虧空,治也是白治。就不勞您費心了。”
說的倒也是實話,闕令無聲的點點頭,將酒默默的拿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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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說什麼?誰要去洛川?”
“是魔君傳信來,天帝要派人去取寂寥塔,他傳信來,問我們的意見。”
“我的大軍師,你怎麼看呀?”闕令也不回答,反而將問題拋回去,坐聽織潭的意見。
織潭不說話,垂頭沉思。雖說眼下妖魔兩族的結盟是擺在明面上的,但他其實知道,闕令在心裏從不認可這個合作夥伴。
更有些記恨,父債子償,萬年前老魔君利用他的結盟,舉兵攻上天界,卻僅僅是為了一己之私。
這些私慾導致他妖族死傷無數,無功而返不說,更是成了五族中的笑柄。
老魔君身死,年輕但跋扈陰狠的霄鐸繼位,竟然重新回頭來找闕令,真不知該說他是天真還是故意。
織潭想着想着便笑了,這偌大的世界,如繁雜難解的棋局,誰都想做這持棋之手,可方寸的棋桌只能容下四子。
現在天界,妖族,魔族,人族看似互相鼎力,五上神在其中作紐帶。
其實天界更高一招,軒轅手握桑雲灼的上神靈脈和神器,又有一眾強將,想要與他們爭食,必須要善用棋盤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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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是時候將公子召回來了。”
“那寂寥塔呢?”闕令對於自己遠在洛川有個小兒子的事絲毫不放在心上,現在各方勢力都在爭搶寂寥塔,他們沒有行動,難免覺得落人一步。
織潭將手爐在左右手裏顛倒,整個人陷進絨被裏,臉色更蒼白上幾分。
“不……咳咳……不着急,魔君年輕氣盛,武藝高強,讓他打個先鋒也……未嘗不可……”斷斷續續的聲音夾着咳嗽,傳進闕令耳朵里如破舊的風箱。
別人聽得揪心,但闕令卻開心的外漏,他為何放任織潭的一切,就是因為他身體贏弱,活不了多久。
把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十分安全,想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個螞蟻。
而且織潭武力有限,雖說聰明過人,但他除了這點,在這大千世界根本沒有活命的資本。離了妖王也就離死不遠了。
“好,那就依軍師所言,來來來,不說這個了。”將這件事交給織潭處理,闕令擺擺手招呼他來看自己最新研製出來的傀儡蠱。
舞女還一動不動的站在大殿中央,任誰在她眼前擺弄都無動於衷。
闕令摸出骨哨淺吹了一下,女子兀然伸出左手柔若無骨的搭在闕令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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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蔥般的手指順着闕令的手臂往下滑,一舉一動都媚氣十足。
發生的一切引起了座位上人的注意,織潭眼睛一眨放下手爐,好奇的走過來,繞着舞女看了一圈,發自內心的讚歎道:“殿下果然厲害,這外觀絲毫看不出來破綻,連動作都這麼連貫流暢,嘖嘖,果然名不虛傳。”
闕令得意的揚了揚頭,將骨哨重新放回唇邊,連續吹了一整段怪異的曲子。
曲子剛停,舞女便自顧自跳了起來,行雲流水的動作,舞姿輕盈飄逸。除去獃滯木訥的表情,一切都是完美至極。
第十五章
妖神城裏表面上七宮十四殿,但實際有十九殿,闕令為了方便自己研究傀儡蠱,專門將五個大殿封鎖起來。
以破舊無修的理由將這個幾個殿和主殿隔離開來。
其中最偏遠的當屬榭雨殿,位於整個妖神城最西側,闕令將這裏偽裝成危樓,在殿裏挖了一個三層深的地牢。
織潭跟隨闕令到的時候,臉色蒼白的像絹紙,扶在殿門前大口的喘着粗氣。
“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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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令開地牢的手一頓,想着阻止織潭進去,但後者堅定地擺擺手,還是想要一同前往。
“殿下如此……成就,沒人在旁見證……咳咳……不等於……錦…衣夜行……”織潭佝僂着背不顧塵土倚在門框上,一隻手使勁按壓着胸口,發出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其實他執意要來地牢看闕令的蠱蟲實驗,一是為了掌握他手上的籌碼到底有多少,二是想看這場博弈中誰能是最後的贏家。
做什麼幕僚軍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誰的。
在他看來自己身體已是河中殘燭,眼下有闕令拿珍惜藥材給他續命。他便可以接着妖王的手和身份,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
將大殿一處不起眼的櫃門打開,蜿蜒着看不到盡頭的石階映入眼帘。
一股腥臭夾雜着詭異香味的氣息面而來,熏的織潭往後推了數十步,慘白的臉都皺成一團。
可這味道實在詭異,反而讓人覺得越聞越上癮,飄進鼻子裏的莫名香甜起來。
織潭聞了兩下,便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拿袖子輕掩住口鼻警惕的往地牢深處看。
挨個點燃石壁兩側的火把,火光呼應着漆黑的石階,像長着大口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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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令伸手示意接着往下走,兩人一前一後,織潭緊隨着他的腳步,手掌墊着披風小心的撐在石壁上警惕的往下瞅。
約莫走了五六十階,異香越來越濃,眼前出現一大片空地,男子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這裏就像是煉獄一般。
地下沒有窗子,光線透不進來,濃郁的黑如同一隻大手蓋住人眼。
織潭在原地猛地剎車,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緩不過來,伸手按着眼周圍的穴位,好半天才重新睜開眼。
這裏被劃分成無數個小格籠,裏面關押着十幾個各色各樣的人,有男有女,年紀也各不相同。
其中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滿臉髒兮兮,渾身破爛的躲在角落。
他們都神情獃滯,維持着一個動作動也動,見人來了也沒反應,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可是這裏寂靜的可怕,自從兩人走下來的那刻起,空蕩的空間就沒有一絲聲響。
織潭被這詭異的氣氛唬住了,腦袋開始發暈,掩住口鼻的手垂下來,緊緊的攥着披風,呆在原地雙腿如灌了鉛一樣步子都邁不開。
“這裏就是所有成功的蠱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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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潭被突然高聲的話語嚇了一跳,獃滯的望向聲音響起的地方。
闕令被他的舉動惹得大笑,隨後得意的看了一眼織潭,走到石壁旁伸手擺弄了一個機關,頓時地牢裏燈火通明。
乍亮的燭火喚醒了織潭的理智,他心裏一顫,連忙伸手緊緊的捂住口鼻。
自己不過剛剛站在這裏幾個呼吸,就感覺被這奇怪的香氣迷暈了腦袋,這下緩過來,手心一陣冷汗,竟有種劫後餘生的后怕。
重新打量這個地牢,闕令得意的左看右看,把這些關在格子裏的人挨個檢查個遍。
這才放心的在桌子前坐下,伸手招呼傻愣的織潭在自己身邊坐下:“看看,軍師覺得如何?”
織潭皺着眉走過來,嫌棄的看着椅子上的灰,伸手用帕子擦了擦拘謹的坐下。
“您說蠱蟲?在哪裏,我怎麼沒看到?”
“傀儡蠱要求嚴格,被我種在這些人的身體裏,俗稱蠱身,它們現在還很脆弱,只有靠着人類的骨血才能生存下來。”
“那何時才能……咳咳……真正的長大,為我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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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蠱身,闕令在心裏默默盤算,這一批成功的傀儡蠱到今天為止已經十四天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蠱成身死。
“大概還需十天左右,蠱蟲會慢慢的吃完這些人的身體,從他們的身體裏破繭而出,到時就是成功的傀儡蠱,可惜呀……”闕令扳扳手指嘴角耷拉下去小聲的呢喃道:“要是能用喂滿珍稀藥材的身體,當蠱身就好了……”
“什……什麼?”
織潭沒聽清人的自言自語,歪頭看過去,卻見闕令滿眼閃着陰森的光芒,在黑夜如一頭狡猾的狐狸,看的人毛骨悚然。
“沒什麼,時辰不早了,去看看無面。”
妖族擅長各種蠱蟲邪毒天下人盡皆知,可傀儡蠱是古書上記載失傳百年的蠱蟲,霄鐸沒想到闕令有如此本事,能將失傳的蠱蟲重新研究起來。
這麼看來此人也不是毫無用處啊,霄鐸坐在金座上,手掌里端着一個琉璃瓶,瓶子裏靜卧着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蟲子。
蟲子渾身泛着熒綠色的光芒,一動不動的躺在瓶底,霄鐸好奇的搖搖瓶子,那蟲子也不動好像死了一樣。
“這東西怎麼不動?怎麼用才行?”魔族不擅毒物,對這種蠱蟲更是一竅不通。
他伸手就要揭開瓶子的蓋子,但被座下的黑衣人出聲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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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不可打開,此蟲需要以血為引,將目標的人血放進瓶子裏,餵飽之後蠱蟲自會醒來,到時將蟲子放在目標的身上即可。”
座下的男子自稱是從妖神城裏來的,聲稱是受了闕令的旨意,前來相助霄鐸往洛川取神器。
霄鐸自然是不相信這人的話,闕令遲遲不來消息,這會子派個人過來打發他?
真以為他年輕心機少?
“本座的心腹已前往洛川,此事就不勞妖王費心了,來者是客,就在這忘川待些時日吧。。”
“可是……”
霄鐸見人要反駁,立刻伸手制止,語氣生硬的開口:“沒什麼可是的,來人,貴客下去休息。”
門外等待多時的霄郗得令推門進來,二話不說拉着男子就往外走,將他交給侍從后,又轉身回了大殿。
殿內霄鐸正盯着桌上的蠱蟲發獃,霄郗不敢打擾默默地立在一旁。
“霄准有回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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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已經在洛川鎮子上住下,派了一支小隊守在皇宮外,時刻盯着呢。”
霄鐸輕嗯了一聲,揮手讓人退下,揣了蠱蟲放在懷裏,往霄月的寢宮走去。
人族此時夜幕降臨,皇宮各處掛上大紅的宮燈,成排的宮女捧着菜肴穿行在各殿裏。
祝邀之揉了揉肚子,無聊的躺在皇帝寢宮的橫樑上,嘴裏叼着一根花園裏采來的花枝,看着下面人來人往的宮女。
蕭元馳端坐在金椅上,輕闔着眼休息,左手捏着串潤亮的手釧,面前寬大的錦桌上,擺放着大大小小各色菜肴,宮女垂首站在兩側,,等着繼續上菜。
祝邀之屏了氣息躲在房樑上,眼巴巴的看着下面的美食,張着嘴巴彷彿口水都要滴進菜里了。
皇帝夾着玉碟里的菜,身邊站着掌事太監,只要蕭元馳一皺眉就有宮女走上來把菜端走,下一道不同的菜就會繼續送上來。
整頓餐食下來,有的菜都只嘗了口半就被撤下,有的菜放涼了也沒動過。
鋪張浪費!祝邀之將嘴裏的花枝拿在手裏,憤恨的揪成三段,眼睜睜的看着那些食物被宮女端走,肚子裏的饞蟲都被勾的咕咕叫。
今天在他宮裏轉了一整圈沒發現什麼異常,傳信回天界,軒轅讓他不必着急回來,守在皇帝蕭元馳身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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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祝邀之看着蕭元馳上朝、批奏摺、吃飯、面見大臣、批奏摺、吃午飯、午休、遊玩賞景、吃晚宴。
這皇帝的生活他也是第一次見,驚嘆之餘全是可惜。
大好年華就這麼困在這地方天地,身邊也沒有個說話的人,多無聊啊:“嘖嘖嘖……”
蕭元馳坐在錦桌前,看着手下的宮女太監忙碌着,腦子裏在思考今天奏摺呈上來的內容,一時間有些入迷。
身旁的布菜太監看着皇上陰沉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夾了一片寶翠點水鴨放在玉碟里,垂首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嘖……”大將軍說的五屆震蕩到底是怎麼回事,蕭元馳思緒飛了老遠,不經意的嘆了口氣。
嚇得旁邊的太監宮女嘩啦啦地跪了一地,布菜太監更是心驚,頭死死的磕在地上,身上驚出一身冷汗。
這種情況蕭元馳見怪不怪,揮手眾人起身來:“罷了,將菜撤下去,傳晏將軍來。”
菜撤下去的只費了幾個眨眼的功夫,宮女又捧來漱口的茶湯,蕭元馳隨意抿了一口,便轉身去了矮榻,等着晏將軍過來。
“陛下,今日飯用的這麼早?”晏殊撩簾進來的時候,蕭元馳正靠在矮榻上閉目休息,見人來了也不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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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蕭元馳見怪不怪,揮手眾人起身來:“罷了,將菜撤下去,傳晏將軍來。”
菜撤下去的只費了幾個眨眼的功夫,宮女又捧來漱口的茶湯,蕭元馳隨意抿了一口,便轉身去了矮榻,等着晏將軍過來。
“陛下,今日飯用的這麼早?”晏殊撩簾進來的時候,蕭元馳正靠在矮榻上閉目休息,見人來了也不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