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此處有鬼

第 21 章 此處有鬼

費姝正前往三樓的教室搜尋資料,在許灰的掩護下。

粗神經的小漂亮並不能太明確地領會許灰的異常,費姝只是覺得嚴格來說他現在是個玩家,對比普通的學生也不尋常,反而有些共情許灰。

在他這,許灰受害者的身份根深蒂固,那個白天被欺凌和孤立的小可憐形象還沒有被完全顛覆。

他直覺許灰應該不會傷害自己,於是在許灰主動提起“你們是不是在找什麼”的話題時,還試探地請求幫忙。

玩家們剛來時還比較收斂,到後來摸清規則的底線后已經完全放開做任務了。

許灰發現異常是很正常的事情,應該說大多數npc都有這樣的疑問,只是在系統設定下不會多管,默默把這群奇怪的“轉學生”排除在外。

許灰只說自己的能力在夜晚會得到加強,應該可以幫忙拖延那些鬼怪一段時間。

不過他的能力有限,讓費姝加快速度。

費姝確認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還好就在三樓,於是很焦急地往轉學生們所在的教室跑。

許灰特別靠譜,路上包括教室當中都沒有見到一隻鬼怪。

費姝猶豫一下,進了自己所在的一班教室。

他打着手電筒大略搜集了一圈就發現了線索,並沒有藏得太深,簡直就像擺在這裏等着費姝來拿一般。

費姝找到了一個dv數碼攝影機,還有一本剪貼了很多報紙的素材本,看起來像是到這裏來冒險的人。

費姝還發現了一個日記本,有一些厚度,他打算把本子帶走之後再看。

費姝快速把新聞素材看完。

“xx年x月x日,某高中發生火災,竟無一人員逃生,相關部門問責”

“該高中當時正舉辦晚會,幾乎全校師生都集中在禮堂中,事故后無一倖存”

“相關部門聲稱在當時沒有接到任何求救或報案”

“現場被封,近十年禁止入內”

“知名玄學大師前往,離奇失蹤”

“多名探險者失蹤,有關部門再發聲,禁止進入危樓”

費姝越看心頭越發涼。

不管是日期還是地點,都能跟玩家現在所處的學校對上,那場據說無一生還的詭異晚會,正是明天要舉行的晚會。

如果說這些是已經發生過的新聞,這是失蹤探險者的留在現場的物品,那晚上的學校也許才是真正的學校。

也許白天實際上是驚悚遊戲或是某種力量回溯的過去,作為讓玩家尋找線索的副本。

玩家明天也要經歷那場明顯有非自然力量出現的晚會,活下去才能成功通關。

那麼是什麼力量導致學校在場全體師生的團滅?

這肯定是玩家要規避團滅結局的關鍵。

費姝又回憶起當著他的面變成怪物的四個學生,夜晚的鬼怪都是學校里的人。

說不定那些師生其實沒有“死”,或者應該說是死了之後才被變成了怪物活躍在夜間,扭曲地活着。

所以屍骨才會離奇消失,所以它們死之後留下的“屍體”是被灼燒的黑灰、還伴有火災現場濃郁刺鼻的味道。

因為它們早已經死在那天晚上席捲全校的大火中,只是被某種力量再次“救活”。

費姝突然想起那天被李澤保護時,看見的那個被殺死的怪物,眼中有光,是解脫的光。

某種程度上,它覺得被玩家徹底消滅還是一種解脫。

那個不知名的存在為什麼會在明天屠殺了全校,還把它們變成現在的模樣?事出有因?學校倒霉天降災禍?

費姝知道了更多,卻反而更迷茫。

他不跟自己空空的腦袋死磕,把記錄失蹤探險者探險過程的dv攝影機、新聞素材還有那本沒看過的厚厚日記本都放進背包里,打算找到智力更高的玩家後分享線索。

就在這時,費姝身後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快點,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怪物都不在,趁着這個機會趕緊的。”

“奇怪了,怎麼都不見了。”

“媽的,昨天一窩蜂,害得小峰還死了。”

他們匆匆忙忙走進教室,一眼就看見了教室內十分顯眼的費姝。

眼中先是閃過驚艷的光,目光再落到費姝背後鼓鼓囊囊的包上,就成了貪婪。

“你找到什麼東西了,交上來哥幾個饒你一命。”

斷後望風的人也走進來,看着費姝那張昳麗的臉,說話都結巴了:“這、這是?”

帶頭的大哥是個心狠手辣的,一巴掌拍到小弟腦後勺上:“有點出息,人和線索咱們都有。”

費姝想起了他們是誰,臉色有點發白。

這個五人組是頂着紅名進來的,有好心人提醒過費姝,如果玩家進來時頭上有紅色標誌說明他們在以往的副本里殺過一定數量的玩家,顏色越深說明殺得越多。

一段時間沒有殺戮玩家紅色會褪色,或者用積分購買道具漂白。

驚悚遊戲的玩家,因為直播打賞機制出了不少追求刺激和暴力的人屠,殺人越貨,能獲得死亡玩家手上的道具和線索,剷除競爭對手最後還能獲得高評價,是無本萬利的買賣。

而這五人就是這種組合,在這個副本里臭味相投組合在一起。

雖然他們單個人不算特彆強,但五人互補,加起來也不可小覷。

除了頂尖玩家和組團的團隊,遇見實力不強的散兵都是直接吃掉。

他們也知道正常玩家對自己的警惕和排擠,一直小心行事,都很少露面玩家集體討論。

至少費姝這兩天從來沒有跟他們碰過面,但沒想到一碰到就是這個要命的時刻。

許灰引走了守在這裏的怪物,費姝可以進來,那麼其他玩家也可以。

雖然他們折損一個人只剩下四個,也不是費姝這個新手可以對付的。

費姝盡量沒表現出自己對背後包包的在意。

但這點青澀的伎倆在老練玩家的眼中如同沒有。

“卧槽,這臉長得是真的帶勁,不知道上起來是不是也很帶勁。”

“包里有什麼,拿出來吧,哥哥們不會害你。”

“這種得供起來養,你們一會兒下手輕點啊。”

四起的鬨笑和調戲,逼近的腳步,費姝被四個心狠手辣的玩家包圍。

費姝還是第一次直面來自玩家這麼露骨的惡意,手忙腳亂,不知道該用什麼道具。

1938呼吸燈閃了閃:先等等。

黑暗中,因為費姝和線索昏頭,失去警惕的玩家沒有發現,隨着他們的言語,不遠處一直逼近的黑霧劇烈翻湧,洪水海嘯的駭浪一般,近三米高地往教室無聲又兇猛地撲過來。

遠遠望去壓迫感近乎讓人窒息。

隱隱響起清脆的鈴聲,只在教室中。

急着去爭奪戰利品的四個玩家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身後已經瀰漫著密不透光的黑霧,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後路。

“糟了!準備道具!”

帶頭的玩家一句話還沒有喊完,黑霧已經將他們吞噬。

反應快一些的已經開出了保命道具,但平日從反擊玩家和怪物救下他們無數次的防禦道具,在黑霧中佇立的人影面前就如同紙糊的一般。

具有腐蝕性的黑霧徹底吞噬了他們的人影,並不是一擊斃命,而是緩慢又殘忍的折磨。

讓人覺得還有逃跑的機會,卻只是獵人指尖故意漏下的希望,本質是惡劣又冷酷的折磨,讓人絕望希望交織,如處地獄。

費姝瑟瑟發抖地站在黑霧的真空處,起初還能聽見這幾個玩家的慘叫,到後來似乎是嫌他們吵,連慘叫都徹底靜默。

不知生死和結局。

又過了一會兒,費姝在緊張的情緒下覺得連小腿都有些麻木時,黑霧中走出一個人影。

高大的身影,穿着黑色斗篷,鴉羽似的黑髮半垂在腰間,明明是頭髮,卻隱隱有種冰冷的光澤。看不清臉,但費姝覺得一定是俊美又邪惡的。

從祂出現后,周身的一切聲響都靜默,整個空間像是被隔絕開一般死寂。

費姝只是抬頭望了祂一段時間便覺得頭暈目眩,在無形的影響下,連抵抗慾望都降低到最低。

他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卻無力反抗,近乎是絕望地自暴自棄,等待死亡。

連四個對抗經驗豐富的老玩家都無法抵抗,更別說費姝了。

黑色靜默的人影朝費姝伸手,他指尖縈繞着不祥的黑霧。

已經必死無疑。

費姝想到為他引開怪物的許灰,是不是也撞上這個無法戰勝的存在?他聲音細軟,尾音因為恐懼輕顫,還帶着被迫泛上的困意:“許灰呢?”

向他伸過來的手不易察覺地一頓,意料之外,黑色混沌的身影回答了費姝的問題,祂的聲音沉冷卻動聽:“殺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費姝覺得自己的身體很沉,沉得難受,眼角不自覺地溢出淚水,費姝自己都沒有知覺。

獻祭一般,費姝閉上眼,等待結束自己短暫的戲份迎來結局。

修長的手越來越近,祂的手指很長,與費姝的瓷潤對比,幾乎是一種常年不見天日般的病態蒼白。

手指輕輕按在費姝的眉心,本就昏昏沉沉的人幾乎一瞬間就昏睡過去。

四肢無力地軟下。

被珍惜地摟進懷裏。

空蕩寂靜的走廊,原本濃稠粘膩的黑霧似乎也察覺到主人的心情,由陰沉變得通透起來,像是一層層黑紗,朦朧地透出裏面行走的高大身影。

惡魔的翅膀垂在身後,斗篷下的面孔冷峻邪惡,抱着懷中人的力道卻無比小心。

這是唯一的寶物,唯一不能傷害的存在。

遠離教學樓的空地上,一塊像是被誰無意遺失在地上的紙片突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躺在地上。

五人組的老三心有餘悸,回憶起剛才經受的痛苦和壓迫好半天沒能起身,冷汗涔涔。

好在他還留了一手,連老大都沒有告訴他還有這個紙人道具。

這是他偷襲一個高玩得到的戰利品,可以發動道具可以交換紙人和本體所在的位置,在逃跑保命道具中可以說是最頂級的存在。

不過也有使用限制,三天才能使用一次,大部分的副本只能使用一次。

老三死裏逃生的后怕和慶幸后,咬牙站起身:“該死的……”

他話音還沒落地,不知道從何處冒出的黑霧再次蔓延,只是觸碰就讓老三消融在地上看不出人型。

這絲黑霧出差急着回去,絲毫沒有仁慈和閑心。

它正要離開,察覺到地上留下的東西搖頭擺腦地頓了頓。

黑夜像是泥澤,包容了一切罪惡和骯髒。

黑色的翅膀展開墊在冰冷的床上,沉睡的肉體躺在羽翼上,雪白的軟肉壓出一點紅痕,另一側翅膀合蓋,完整地將人包裹在只屬於惡魔的空間。

費姝衣服還穿在身上,卻被不耐煩的黑霧微溶,遮不住地露出大片白雪似的膚肉,如同半剝了殼待人享用的荔枝。

明明惡魔才是高高在上的掌握者,卻卑微地側頭將臉貼在費姝白滑的背上,時停時慢蹭着,像只等待着主人搭理,又乖又大隻的寵物。

沉睡的感官也彷彿能感受到冰涼的存在,被迫睡着的小漂亮微微皺眉。

惡魔的動作一頓,隨即更加放肆和惡劣。

惡魔是種貪婪卑劣又難以按捺自己慾望的物種,尤其面對喜歡的事物,惡魔難以自制地熱愛和貼近。

密閉的空間響起不明的聲響,明明不再需要呼吸,惡魔卻忍不住地喘息。

惡犬也擔心主人生氣,並不敢做得太過分,只是淺淺蹭着細紅的小縫,宛如飲鴆止渴。

新雪逐漸染上紅色,漂亮的胭脂色青澀地塗抹在一片雪上。

費姝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但像是夢到一個永遠都無法醒來的噩夢,開口是不成形的拒絕和難受。

明明被冰冷的東西擁抱,但身體卻不自覺地滲出些汗。

惡魔憐惜又貪婪地盼望着這個黑夜再延長。

祂知道費姝一定醒不過來,但忍不住想像他迷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卷翹的睫毛,微圓的鼻子,修長的脖頸,甚至微肉的唇肉旁都是別人的東西,會是怎樣迷茫又怯弱的表情。

“我屬於你了……”

混沌的時間低沉的嗓音響起。

費姝醒來的時候天色剛剛擦亮,他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屬於自己的房間了。

費姝還記得昨天晚上被五人組包圍的情景,也記得壓迫力極強的大boss伸手要殺了自己的模樣。

但他現在好生生地坐在這裏。

也不能算是好生生的,費姝只覺得身體全所未有地虛弱,簡直堪比疾病負面狀態發作的狀態。

就是那種,整個人被榨乾了。

費姝去洗了一把臉,冰冷的水凍得費姝整個人清醒了不少,混亂的思緒也慢慢沉澱。

水龍頭還開着,沒一會兒冰冷的水就緩緩變熱,水蒸氣升騰着,模糊了眼前的鏡面和費姝的視線。

他有些驚奇:“熱水修好了?”

這棟學生公寓很老,熱水管經常出問題,費姝都快習慣早上用冷水洗臉了。

不過有熱水當然是好的,費姝發了一身汗,總有粘膩的感覺。

他一邊洗澡一邊呼喚今天早上格外沉默的系統1938。

1938的呼吸燈閃了閃,示意自己的存在,但一直沒有說話。

費姝有點奇怪,但隨後驚喜的發現讓他沒有時間想太多。

個人任務11:鬼怪之主有一床質地極好的床單,擁有它,給自己帶來一個睡眠安好的晚上吧!

個人任務已經完成了!

費姝幾乎不敢相信。

比起已經有點頭緒的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費姝最苦惱的其實這個個人任務,無論是人物還是方法費姝什麼都不知道。

但莫名其妙的一個晚上,費姝醒來躺在自己床上,就已經完成了任務。

系統?

1938終於回復:按照系統任務判定,不需要擁有床單的所有權。完成條件一:鬼怪之主的床單;條件二:睡眠。

滿足以上兩個條件即可完成任務。

費姝聽明白了,系統的意思是他已經在鬼怪之主的床單上睡了一覺。

費姝匆匆忙忙沖了泡泡,關了水龍頭,匆匆拿着浴巾把自己裹了下就出去摸自己床上的床單。

不知道是不是太高興,連光着腳踩上去的地板都是熱的。

並沒有驚喜,發硬的床單一如既往的咯人。

費姝裹着浴巾,頭髮還在滴水,順着一身軟肉的曲線晶瑩往下。

獃獃地坐在床邊上思考人生。

太奇怪了,昨晚恰好撞上大boss,明明是必死的局面居然活了下來,還莫名其妙地完成了個人任務。

簡直像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要不是腰酸背痛提醒了費姝這個世界的真實,費姝真會覺得自己在做夢。

這個boss……信佛?所以不殺生?

看起來也不像啊。

1938沒有回復,費姝也知道,涉及劇情或是關鍵人物在場系統都是不能說話的,這是系統不可違背的規則,他只是習慣地跟系統自言自語而已。

也許是這裹了浴巾,大腿根都快露在外面的原因,就算坐在寢室里也有點冷,費姝搓了搓自己發冷的圓潤肩膀,十個白玉粒粘粉色的腳指頭也微微蜷起來。

雖然知道房間當中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因為暴露太多不好意思。

費姝意識到憑自己應該是沒辦法得出結論了,他看了眼時間,匆匆換好衣服往教室跑。

費姝拿上線索背包正拉開門,又懊惱地想起自己頭髮還沒有吹,倒回去想吹頭髮。

但他摸了下才發現,頭髮已經幹得差不多,這個程度也不太需要吹頭髮了。

可能擦乾之後坐了一會兒已經差不多了?幹得比現實世界好像快一點,是遊戲世界給的便利嗎?

今天早上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boss,真是過得太渾渾噩噩了。

費姝自己批評自己太拖沓。

出門,費姝已經快接近教學樓了,1938才出聲。

系統:涉及副本通關問題、及副本關鍵人物在場時系統無法回應。

費姝振振有詞,還有點氣,不知道自己問的問題哪裏涉及副本通關了:我一直知道了,但是系統的判定是不是太嚴格了。

明明他中間又問了系統一個問題,還是沒收到回答:那只是問問你今天早上該吃什麼而已,為什麼現在這都不能回答了,好過分。

費姝又開始自言自語,還覺得很有道理:難道今天早上不能吃東西,或者食堂有毒?

1938被限制無法說出真相,它的沉默並不是因為費姝問的問題跟副本通關有關,而是

剛才房間中,接近費姝的距離,一直有其它存在。

費姝帶着一背包線索趕到教室,發現現場正在爭執。

準確來說是單方面的炫耀和趾高氣昂。

“看看,我們之前已經提前過你們了,早點加入我們不就沒有事了嗎?現在搞得這麼狼狽?”

“看看你們這幅喪家之犬的模樣。”

費姝站在一邊聽了一會兒才聽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昨天晚上玩家們照例在宵禁之後搜尋線索,跟第一天晚上一樣,有許多鬼怪夜行,第二天晚上,不論是鬼怪的種類還是鬼怪的強度,比起第一天都強大很多。

儘管玩家們有準備,也有不少缺少道具和經驗的新玩家喪生在鬼怪的爪下。

但昨天跟第一夜截然不同的是昨天加入欺凌npc隊伍的人,昨天晚上夜行時沒有受到鬼怪的攻擊!一個都沒有!

這些鬼怪像是能精確識別玩家,對於加入欺凌npc隊伍的人,誰都沒有攻擊。

於是損失慘重的只有昨天冷眼旁觀和堅定不加入霸凌隊伍的玩家。

想多看看情況再做決定的玩家們後悔不迭,要是早點做出決定就不會損失這麼多積分和道具。

昨天看着那些霸凌玩家遊刃有餘地遊走在各個地方收集線索,彷彿只是一場郊遊的模樣,沒站隊的玩家恨得眼睛都紅了。

他們本來就是牆頭草,這下更是堅定地倒向參與霸凌的一方。

尤其是有幾個損失慘重、身上的積分和道具很可能挺不過今天晚上的玩家,已經紅着眼睛喘着粗氣衝著弱勢群體去了。

一個接一下,除了實力頂尖還在觀望的玩家,基本都加入了這個行列。

他們跟npc一起,口中大罵著那些被欺凌的弱者,也許是自身不檢點、也許是東西太破太寒酸,給自己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像這樣他們就是為正義而戰,不會被道德和僅剩的良心譴責。

費姝看着混亂的場景,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他完全想不到為什麼玩家加入霸凌晚上就不會被攻擊,如果按照費姝的推測,晚上的鬼怪其實都由白天的學生變成,那他們不攻擊玩家的原因是什麼?

難道真的是因為玩家們站在霸凌方,“立場正確”?

費姝頭腦很混亂,理不清快攪成一團的線索,他打算先把昨天的發現說出來,讓大家先冷靜下來,一起集思廣益也許能找出背後推動着的那隻大手到底想做什麼。

但費姝張口,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像是有無形的東西扼住了費姝的聲帶,惡趣味地讓他閉上嘴。

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費姝,像是惡魔玩的某種情趣:

這是他和它的秘密,僅為他們所有。

這當然不可能是費姝自己的想法,費姝意識到那個高大身影把自己放走的原因了,boss根本不怕自己知道這些事情,因為它有把握自己根本無法把這些線索說出去。

費姝試圖直接把新聞素材拿給別人看,但無論是誰,看這份圖文並茂的材料都覺得只是白紙。

“怎麼了?你需要什麼幫助嗎?”

費姝一雙漂亮的眼睛水光瀲灧,卻是身不由己地生硬拒絕:“不需要。”

費姝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他察覺到李澤的表現詭異,但不得不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他身上。

讓人失望的是,李澤捏着書夾,眼鏡的金屬鏡架泛着冰冷的光,最後沉吟下:“我並沒有看到什麼東西,這只是一張白紙。”

費姝整個人都有點懨懨。

線索不要錢似的朝他來,但費姝就像一個光有一座金山卻無處使用的暴發戶。

他拿着這些線索反而覺得很重。

更別說不知道那個穿着斗篷的boss是不是在哪裏盯着他。

李澤看着費姝,微微挑眉,沒等他說話,有一個人影走過來打斷他:“喂,李澤是吧,你很了不起?”

李澤微笑,表示疑惑。

過來的玩家頭頂是紅透的紅名,長相也高大健壯十分兇惡,不是個善茬。

他十分不滿意李澤現在在玩家中的地位和聲望,這樣意味着李澤的評價更高,會獲得更多獎勵。

兇惡玩家繼續道:“你不會真的以為這遊戲這麼仁慈,會就這麼放你們一條生路吧?”他一邊說著,一邊邁步走到一群npc身邊,一把把霸凌的玩家扯開,“我偏要把這些人救下來,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得意的表情便馬上轉為驚恐,看着自己逐漸透明的身體,臉色發黑:“救……”

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話,一個剛才還生龍活虎的玩家就這麼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npc如同沒事人一般繼續活動,玩家們卻不約而同地後背發涼。

搖擺不定的玩家如同發瘋一般沖向了外面,馬上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npc霸凌npc,玩家霸凌npc,甚至玩家霸凌玩家。

現在,還堅持不加入的玩家成了小部分,被霸凌的原罪則是不同。

這一連串事情發生,天崩地裂般的影響,卻半點沒有影響到費姝。

所有玩家和npc彷彿都看不見,不約而同地忽視他的存在。

費姝被保護的同時也根本無法開口,甚至無法說話。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剛才那個“鬧事”消失的玩家是誰,昨晚雖然光線不足,費姝也清清楚楚地記下了四個人的臉,那張兇惡的面孔赫然是老大。

老大沒有死嗎,像他一樣?那雙無形的大手利用老大的“消失”帶了一波節奏,讓幾乎所有玩家都加入霸凌的瘋狂,這又是為什麼?

李澤再次問話費姝時,費姝才察覺到自己已經能動,也能說話了。

但那些線索還是無法開口。

費姝剛想說什麼,過來的胡月打斷了他:“李澤,你惹出來的麻煩你不去處理?”胡月指了指混亂的場面。

李澤優雅地攤了下手,扶了下眼鏡,往那邊走去。

費姝激動地看着胡月。

雛鳥情節加上各種事件,其實目前胡月才是他最信任的玩家,但胡月習慣了自己單獨行動,費姝根本不知道到哪裏去找她。

費姝照例給胡月看了那本書夾。

胡月搖頭:“白紙。”

在費姝失望時,胡月道:“上面有什麼線索我沒法看見是嗎?”

費姝試着點頭,興奮地發現自己可以。

“跟學校白天和晚上的關係有關?”

費姝眼睛亮亮地點頭。

胡月又繼續提問,有些問題費姝點頭,有些搖頭。不到半個小時,胡月幾乎已經將線索拼湊得七七八八。

費姝激動得白皙的臉生出紅暈,很直白地誇獎:“你好聰明!”

胡月頓了下,說:“你想幫他們?”

費姝猶豫一下,慢慢點頭。胡月的風格,實在不像是個會多管閑事的人。

胡月表情冷冷的:“我會拿走他們的積分和道具。”

費姝訥訥:“這件事我沒辦法做主。”

胡月:“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做法。只是通知你。”

費姝詢問胡月到底是怎麼回事,胡月只回復:“只是猜測,目前不方便告訴你,”她看一眼費姝,語氣篤定,“我不會害你。”

費姝沒懷疑過這點。

胡月:“小心李澤。”胡月盯着費姝明媚的臉,繼續道,“以他的個性,絕不是什麼樂於助人的好人,你不覺得他像是在推着玩家加入霸凌npc的陣營嗎?”

胡月一語就把費姝模糊但說不出來的想法點透。

的確,這個副本玩家間的競爭並不大,但並不是不存在競爭。

高評價獎勵的積分和道具是每個玩家的追求。

李澤的確有領導力和實力,但帶領這麼多玩家找到通關方法不符合他的個人利益,平均分變高,頭部評價玩家的獎勵會被削減。

而本來有能力獨自獲得高評價的李澤,一開始為玩家整理信息,夜晚保證玩家的存活率,現在還帶領玩家找到晚上不受鬼怪的方法,每次有線索也無私地貢獻出來。

這怎麼想怎麼都不合理。

“現在有幾個可能,第一,李澤傻逼了突然想當救世主。”

“第二,李澤是個變態,所作所為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或是某種直播風格。”

“第三,李澤異常的行為跟他的個人任務有關,他為了保命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利益。也許……還跟這個副本達成了某種合作。”

連費姝都比較認同第三個可能,但是:“玩家可能和副本boss達成某種合作嗎?”

胡月默了下,模糊:“也許。”

費姝沒懷疑胡月的判斷和反應,他想了想自己的情況,碰到明顯是大boss的人物現在還能活蹦亂跳,比起李澤,好像自己的嫌疑更大。

費姝明知道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卻莫名有點怯怯。

他微微前傾身子,認真地看着胡月:“我相信你的判斷,注意安全。”

胡月看着費姝眼中的真誠,裏面閃爍的東西比天上的星星更閃耀,眼尾微垂,無辜卻又勾人。

“……嗯。”

“什麼判斷?”剛剛被提到的李澤突然出現在兩人身邊。

胡月和費姝不約而同地保持緘默。仟韆仦哾

胡月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李澤的態度:“我先走了。”

李澤也不覺得奇怪,目送着胡月的背影,抬手扶了扶眼鏡,擋住眼底莫測的光。

雖然已經知道李澤的不正常,但費姝天真的對這個很能幹的玩家仍然抱有一絲期望:“你……”

費姝還沒有想好怎麼說,李澤如同洞悉了費姝的想法一般,開口:“我不會傷害你。”

費姝莫名覺得這話從內容到語氣都好眼熟,他咬了咬唇,唇珠點綴,像是清晨待人親吻的露水,試探詢問:“那其它玩家呢?”

李澤身材高大,居高臨下地看着費姝,並沒有回復這個問題。

目光越過李澤,他的身後,玩家、npc,欺凌與被欺凌,人們的臉上都戴上了費姝眼熟的恐怖面具。

“你……能看見那些面具嗎?”混亂的現場,維持秩序的教師不知所蹤,玩家間的矛盾甚至已經開始使用具有殺傷力的道具。

他們好像都沒有看見彼此臉上突兀出現的面具。

或者這本來就是他的幻覺?費姝模糊地想。

“能。”李澤甚至沒有回頭看,只簡潔地回復了一個字。

費姝嬌嫩的臉,臉色逐漸變得蒼白,隱隱向後退了一步,擔心激怒李澤,甚至不敢做得太明顯。

李澤站立的地方彷彿一條無形的分界線,後方是混亂喧鬧的血腥地獄,前方是明媚聖潔的天堂。

費姝的目光又回到李澤身上,男人衣着得體,寬肩窄腰,身材比例甚至不遜於模特。

無框眼睛減弱了李澤眉目間的銳氣和邪惡,乍一眼望上去甚至有種溫潤體貼的感覺。

但那些都只是表象。

費姝望着李澤,恍惚間覺得眼熟,彷彿在哪裏見過他一般的,就差那麼一點,卻始終不能想起來。

費姝匆忙離開的背影很狼狽,幾乎是落荒而逃,像是後面有鬼在追,李澤站在原地,手指動了動,沒有追上去。

因為大家都去學校早上的集會早操還沒回來,費姝先跑回來時,教室里空蕩蕩的。

但這次看見教室中的人影,費姝沒被嚇到,反而非常驚喜:“許灰!”

許灰也抬頭望他,還是有些邋遢的打扮,劉海略長,擋住了精緻的眉眼。

費姝擔心地看着許灰,想起自己之前看過的那張照片,許灰明明是個非常好看的人,是因為其它npc的排擠才變得逐漸自卑擋住自己嗎?

成績明明好得離譜,但就連老師眼中都沒什麼存在感。

費姝:“你沒有受傷吧?”

沒有問他昨晚去哪兒了,反而先關心他昨晚有沒有受傷。

這人真是。

許灰搖頭:“沒有受傷。昨天怪物太多,我繞了一會兒,再回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

既然許灰沒事,費姝也不打算把那些自己都繞不清楚的複雜事情告訴許灰,系統之前也說過,npc的認知bug會自動修補,玩家再詭異的行為在他們眼中都會有合理的解釋,只要玩家不主動暴露遊戲的存在就不會觸犯規則。

果然,許灰甚至沒有詢問昨天那些奇怪的怪物到底是什麼。

許灰:“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費姝點頭:“謝謝你幫忙,這是給你帶的早餐。”

許灰看了一眼費姝:“你要一起吃嗎?”

費姝十分佩服這些聰明人的觀察力,從背包里把自己那份早餐又拿出來。

剛好許灰旁邊的同學消失,位置也空了出來,費姝乾脆墊了一張紙在桌上,坐着椅子吃早餐。

他走得很急,買的就是食堂可以外帶的包子,很大一個,費姝一共買了四個,準備一人兩個。

半加工好的速凍包子,蒸一蒸就賣那種,費姝捏着包裝紙,小口小口地咬,吃得很秀氣。

包子看着不錯,拿到手也很結實,費姝紅潤的嘴唇咬着邊邊,比較下來一時都看不出來到底是包子還是費姝的臉大一些。

費姝注意到許灰的視線,以為他不喜歡手上包子的味道:“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味道,所以都是隨便拿的。”

他有一點點心虛,其實也不是隨便拿的,他拿的是自己喜歡的酸菜和白菜包子。

許灰垂下頭,看不清神情,只能聽見他模糊的聲音:“嗯……我很喜歡。謝謝。”

喜歡的東西也被別人喜歡,費姝不由笑了下,然後抓緊時間解決早餐。

他食量不大,偏偏總是眼睛饞,餓着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然後第二個包子才咬了一口就飽了。

許灰已經安靜卻快速地解決完兩個包子,內斂地沉默着,視線有一下沒一下地晃過費姝放在桌上一會兒準備丟掉的包子。

費姝已經打聽過,許灰家裏很窮,是山裡出來的孩子,學費都是靠獎學金,生活也過得很樸素。

這樣的孩子肯定是看不慣浪費。

“還沒有吃飽嗎?”

許灰猶豫一下,點頭。

但是把自己吃過的東西拿給別人吃,費姝還是有心理障礙。

“那我中午……”費姝話出口才意識到應該照顧許灰的自尊心,“昨天謝謝你,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許灰沒有反對,只是說:“我幫你把這個丟掉,你去收拾東西。”

費姝毫無懷疑地將半冷的包子遞給許灰,然後坐回位置開始整理線索。

白天貌似正常,卻十分暴躁、到處欺凌的學校。

晚上夜遊的怪物,似乎是由這所學校的學生變成。

夜晚顯露的真實,早已經付之一炬的學校。白天的熱鬧好似只是一場以學校為地點,過分真實的回放。

奇怪的boss,奇怪的玩家。

費姝突然想到那隻銀色毛髮的獅型怪物,還有昨晚上披着黑色斗篷踏着黑霧的boss。

他們也是學校里的npc變的嗎,會是什麼人?

好像一切真相都只能等待時間流逝,今晚的慶祝晚宴上揭曉。

費姝還沒怎麼動腦袋,已經覺得頭痛了。

小漂亮放棄思考,正準備清點一下道具和積分走武裝道路時,許灰走進來了。

費姝覺得他跟這個npc已經建立了牢固的友誼:“好像出去得有點久,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許灰:“……沒有。”

費姝眼睛突然一亮:“晚上你是不是要作為學生代表上去致辭!”

許灰沒有問費姝怎麼知道的,表情淡淡,像是不怎麼期待這場晚會:“嗯。”

費姝:“我幫你準備衣服吧!”他甚少跟同齡人相處,想一出是一出。

許灰抿唇,不得不潑費姝冷水:“要穿校服。”

費姝悶悶:“哦,”一會兒又道:“那趁着還有時間,我帶你去剪頭髮吧!”校內就有理髮店。與第一天的秩序井然不同,今天學校很混亂,他們倆不在也沒關係。

許灰看着費姝昳麗的臉:“你對所有人都這麼好嗎。”

用這麼一張勾人的臉,這麼惹人疼愛又生出慾望的清純表情,看着所有人。

費姝微愣:“我們……是朋友吧。”

許灰半垂着眼:“我不想當你的朋友。”

費姝慢慢縮回手,漂亮的臉都僵住了。

這個角度他終於能看清許灰的眼睛,印象中的美麗,但絲毫沒有那張照片上的怯弱青澀,反而顯得有些冷漠,甚至冷酷。

1938放了一段費姝之前說話的語音:誰年輕時沒有遇到一個渣男呢。

費姝有一點點自閉,從1938的語氣里讀出了嘲笑:……烏烏。

許灰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那句話在不知情的費姝耳中是什麼意思。

像只親昵中無意咬傷主人的大狗,明明是沒良心的惡犬,發現后卻圍着最愛的主人轉圈搖尾巴。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很高興。”

“對不起。”

本來有點鴕鳥自閉的費姝偷瞄了一眼許灰的表情:好、好像有點可憐

不被原諒好像就會這麼死掉一樣。

系統:。

“你想要罵我出氣嗎?打我也可以。”許灰的聲音沒有半點不情願,甚至已經主動伸手,捉着費姝的手往自己臉上放,不帶一點假,真真是要讓費姝打他出氣的模樣。

這麼猛的攻勢,費姝還沒來得及硬起來的脾氣瞬間就軟掉了,他驚慌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這、這倒是不用了,我們去剪頭髮吧。”

兩人又沒事人一樣準備出去了,在出教室時,遇見了身後跟着一堆人的許健。

費姝一眼看見那烏泱泱的一群人,擔心許健找許灰麻煩,拉着許灰掉頭換了一個方向匆匆跑走。

許健他們也一眼就認出了費姝的背影,發覺他拉着的人是許灰,臉上都很錯愕。

隔得太遠看不清,但被拉着往前跑的許灰好像扭頭看了他們一眼,意味不明。

許健一拳頭砸在牆上:“媽的。這個狗雜種。”

一想到晚上的安排,他眼神越來越冷的眼神有所回暖,又想到一個新點子,他拽着小弟們的衣領安排。

一個小弟有點猶豫,想說什麼,最後看着老大冰冷甚至有些扭曲的臉,不敢反對。

費姝沒有放棄尋找新的線索,但在外面晃了半天一無所獲,還差點被越發嚴重的衝突誤傷。

時間很快就來到晚上,晚會將要開始的時間。

之前絲毫不見蹤影的老師和領導們這時候突然出現,各自組織各班的學生,準備把學生們帶往會場。

班主任的臉隱隱泛着青色,看着就有種不祥的感覺:“每個人都要參加,非特殊情況不允許請假。”

期間有兩個玩家上頭,你來我往地爭鬥,然後被熟悉的教導主任拎着帶繩圈的杆子套走。

去向不知,就像帶走兩頭待宰殺的豬。

已經眼紅的玩家們被潑了一盆冷水,殺雞儆猴,立刻冷靜下來。

他們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定要玩家們前往晚會場景了,到時候一場惡戰避免不了。

李澤在集合中途找到費姝:“你不用去參加,我從老師那拿到了假條。”

費姝愣了一下,沒想到李澤還有辦法逃離這個明顯就是鴻門宴的集會。他看着李澤手中的一疊假條和身後跟着的人,明白這些應該都是可以通過請假不去會場的玩家。

費姝卻已經認不出來他們誰是誰了,因為這些玩家臉上都戴着詭異笑容的面具。

好像都是加入了npc強勢隊伍的玩家,有的被迫,有的主動。

比起鬼怪,費姝更怵這些發生不明變化的玩家,更何況之前被胡月提醒過,他不是很相信李澤,於是搖頭:“不用了。”

李澤:“到時候現場會很危險。”

現場危險,難道外面就不危險了嗎。

費姝沒有把話說出來,只是又搖了搖頭:“你怎麼知道裏面會很危險,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李澤鼻樑上的眼鏡顯得他的鼻樑越發高挺,削弱后的氣場還能顯出幾分溫和,偏偏定睛盯着人看時還是讓人忍不住發憷,這是一種生物本能面對無法戰勝的強大對手時。

他最後勾起薄唇露出一個紳士的微笑,道:“那麼,注意安全。”

“再見。”

費姝跟着大部隊到了會場,在門口看見了正在等他的許灰。

費姝幾乎都有些認不出來剪完頭髮的許灰了。

精緻近乎完美的五官,比照片上還長開了點,像是一尊精心雕刻的雕像。

費姝:“早知道這麼好看我就多留一會兒了。”

因為要去收集線索,他把許灰帶到理髮店,提前交代付款中途就離開了。

在此之前也沒碰面,一直不知道許灰剪完頭髮是什麼模樣。

許灰的表情因為費姝直白又真誠的誇獎有所波動:“我很高興你過來。”

費姝對許灰的感情,大概是笨蛋對聰明人的欽佩和讚美,還有幸運兒對倒霉蛋的憐憫和同情:“你一會兒好好講,一定可以的。”

許灰卻突然道:“你知道灰姑娘嗎?”

費姝奇怪回:“當然知道。”

許灰:“魔法在午夜失效,灰姑娘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如果她本來的樣子是個惡魔,魔法失效后王子還會愛她嗎?”

費姝的表情寫着,他不太明白為什麼許灰突然開始講。

許灰把一個盒子放到費姝的手中:“在需要的時候打開它,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許灰說完就在負責人的呼喚中離開了,費姝拿着盒子一頭霧水,心中卻有點不好的預感。

許灰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涉及副本通關,1938無法做出回應。

每個班的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的,npc入座的時候異常安靜有序,玩家們擔心觸發死亡機制,也學着npc的模樣。

整個場館寂靜得不像是要開始一場頒獎典禮暨慶祝儀式,倒像是肅穆的殯儀館。

費姝在入座時就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了,甚至無法說話。

在場其它玩家也是同樣的表現。

全體玩家此時都彈出了一條系統提醒:

系統提醒:進入劇情模式,關閉玩家操作權,開啟靜默模式

晚會開始,首先是主持人開場白,主持人的表現很正常,他像是絲毫注意不到異常沉默的同學,抑揚頓挫地念着自己的台詞。

然後是領導發言,優秀教師發言,公佈保送頂尖大學的學生名單,頒發獎勵和證書。

整個過程如同流水一般順暢,就像是已經排演過無數次一樣熟練,沒有一點卡頓。

費姝察覺到了不對勁,公佈的保送學生名單中,並沒有許灰的名字。

但這不可能,費姝提前看過名單,還看到了教育局下發的成績排名和對優秀同學許灰的嘉獎證書。

怎麼會沒有許灰的名字?

好在男主持人再次出場,這次出現道:“下面有請優秀學生許灰同學致辭。”

費姝心稍定,看來應該是在優秀學生講話完成後,會單獨給許灰頒獎。

許灰站在演講台前,長身玉立,身姿頎長,已經能看出日後俊美無儔的模樣。

場館兩旁的幕布上,放映機投出的影像開始播放。

是優秀學生的採訪和學習經歷嗎?玩家們一致有這種想法。

但入眼,拍攝的畫面是破爛的土房屋外牆,隨着鏡頭推進,一個臉色憔悴、髮絲凌亂的婦人出現在鏡頭面前,她眼白泛着紅,看起來精神有些不正常,對聲響異常敏感。

一個明顯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響起,鏡頭也跟着推近:“你是許灰的媽媽嗎?”

婦人很瘦,穿着也很樸素,說得上破爛,看起來像是只剩下一把骨頭,眼窩深深凹陷,眼袋幾乎吹到臉上,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髏。

驟然看到這一幕,女同學們發出驚嚇的呼聲。

這麼病態的樣子,可憐的同時已經能引起人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適了,尤其這還是一個重視外貌和顏值的時代。

同學們看看台上光鮮亮麗的許灰,又看看不成人形的婦女,不敢相信這是一對母子。

許灰站在台上,麻木地盯着繼續播放的視頻。

聽到這個問題,尤其是許灰兩個字,婦女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不是!我不是許灰的媽,我沒有生過這樣的怪物!他是我的報應,他是老天爺給我的孽!”

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繼續問:“怪物?什麼怪物?”

婦女卻已經退避三舍,狼狽地跑遠,口中仍然機械地念叨着:“他不是我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

鏡頭一轉,給到一個正抽着旱煙的乾瘦老頭:“許灰啊,是個沒良心的。他從小沒爸,大家好心養着他,結果他偷了小張家的貴重東西跑了,還捲走不少現金,甚至把人小兒子給打傷了。人兒子還在床上癱着呢。”

“他爸是個勞改強姦犯,他媽又是個瘋子,他能是什麼好東西,從小不學好,書不讀成天琢磨些歪門邪道。”

說到最後老頭咽了口口水:“那……是個怪物。”

視頻又陸續出現了幾個人,但在他們口中,沒有一個對許灰有好評價。

出現頻率最多的詞語是“怪物”。

場館內迴響着竊竊私語,肆意的討論、惡毒的猜測。

“他的成績真的真實嗎?從小沒受過教育,還能這麼牛?”

“他白天總是睡覺,都沒學過,哪裏來的成績?”

“怪物?我聽一班的學生說過,許灰這人很邪門。”

高瘦的高中生站在講台前,低着頭,手握上話筒,又慢慢鬆開,幾度重複這個過程。

他的背脊挺直,手卻在發抖。

預定的時間到了,原本用於慶祝、懸挂在頭頂的綵帶蛋打開,灑下的卻不是輕柔絢爛的飄帶,而是墨黑隱隱還帶着腥臭的黑水。

機關的位置經過精確的計算,黑水一瀉而下,不偏不倚從許灰的頭頂澆下來。

藍白的校服瞬間被打濕,變成墨黑的顏色,桌上的榮譽演講稿也被水毀了。

許灰低着頭,墨黑的水持續從他臉的兩側往下滴,看不清他的臉,卻宛如哭泣的淚。

前排的學生和校領導們連忙往後退了些,許灰此時宛如不祥的源泉,每個人都爭着遠離他。

下面先是傳來驚嚇的呼叫,雖然不知從哪裏開始傳來一聲噴笑,笑聲像是會傳染,在會場四處應和,奔走嘲笑着這個狼狽的“優秀學生”。

校領導拿起話筒,語氣公式化:“抱歉各位同學,之前我們已經接到舉報許灰同學的成績有問題,經過日常考察和四處查證,校方之前已經決定取消上報許灰同學的保送名額,順位頂替,由許健同學代替。許健同學成績進步很大,本來該由他進行優秀學生講話,但由於工作人員的失誤出現了這種烏龍,抱歉驚嚇到大家。”

“許灰,你先下來吧。”

“怪物,下來!”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

有人跟着應和。

應和的人越來越多。

許灰的頭髮、衣物仍然在往下滴着墨黑的水,像是怎麼滴也滴不幹凈。

濺射的水逐漸在許灰腳下匯成一灘,靜默卻又聲勢浩大地蔓延。

如同越發整齊浩蕩的呼喊。

“下來!下來!下來!”

“怪物!怪物!怪物!”

有人在錄像,有人在吶喊,有人在笑。

義憤填膺的辱罵聲在耳邊,又好像已經順着光纖傳到現場。

就像這件衣服一樣,無人知道“許灰”這個名字能不能洗乾淨。

許灰沒有動靜,許健已經趾高氣昂地走上台,他看着一身狼狽,幾乎看不出人型的許灰,得意地笑了:“我第一天就說過,你的許,跟我許家的許不是一個許。”

“你不該到這裏來,你應該放棄抵抗,小時候就被你那些爛同鄉賣掉,跟他們一起爛在山裏。”

“看看,我只是花了點小錢,就能讓他們說實話,就能把你的名額變成我的。”

會場裏仍然回蕩着整齊的吶喊,但在浩蕩的人聲之中,隱隱傳來另外一種聲響。

玩家們仍然不能動彈,一個在會場邊緣,離玻璃窗較近的玩家赫然發現這些玻璃窗在震動!

像是承受着某種無法抵抗的高壓和力道,玻璃顫動着,與窗框發生劇烈的碰撞,彷彿下一秒就要破碎。

會場角落的燈開始不祥地閃爍,有人注意到,但沒有在意,因為眼前有一場狂歡。

有一些人異常沉默,他們臉上帶着被欺凌后或哭泣或憤怒的面具,無人注意。

連地面也承受不住那種急劇膨脹的力量,隱隱開始抖動。

這下終於陸續有學生髮現,他們以為是地震,浩蕩的呼喊逐漸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許健上前一步,看着這個失敗者,還想對他說什麼。

但就在下一秒,許健對上了“許灰”的眼睛。

豎瞳,泛着黃金般的光澤,像是惡魔的眼睛。

這絕對不是一雙人類能擁有的眼睛!許健受到巨大驚嚇,匆忙地往後退。

他此時心中才生起恐懼的念頭

是不是,不該招惹許灰這個怪物。

但是已經晚了。

不止是眼睛,許灰身體的其它部位也發生了異變。

身量拔高,沒一會兒就達到成年人的身高,但變化並沒有停止,許灰一直長到近兩米。

跟着變化的還有他的體型,高大的身材卻並不顯得贅余,修長健美,比例完美,緊實的肌肉中蘊含著爆炸般的威力。

許灰黃金瞳冷肅,氣質也變得魔魅邪異,傲慢地正臉抬頭,臉上原本狼狽蔓延的黑水化成了邪異大氣的花紋,身上附着一層甲胄,已經長至及腰的黑髮貼着身體。

流動的黑水化為斗篷,隨着許灰的動作擺動。

許健反應過來,連忙轉身向身後跑去。

惡魔已經失去了同理心,面對罪魁禍首也提不起折磨的興趣,它修長的手生着尖銳的指甲,手掌輕輕收握,許健仍然驚恐瞪大眼睛的腦袋就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玻璃窗終於承受不住,在清脆滲人的“嘩啦”聲中齊齊破碎。

會場所有燈光開始一明一暗地閃爍。

所有學生再也笑不出來,驚恐地向外奔走,離左右兩扇會所門最近的同學撲過去,試圖打開門衝出去。

惡魔半浮在空中,猛地轉頭看向混亂的門口。

微微抬手,兩扇門陡然生出青色的火焰。

守着大門,本來想事發后快速逃離現場的許健小弟,瞬間被火焰沾染吞噬,哀嚎着走動,卻將擁擠在一起的人群一個接一個地點燃。

這是連帶着人心一起炙烤的煉獄。

惡魔隨意地揮手,帶着哭泣面具的學生也陡然發生了異變。

有的變成了揮舞剪刀摘下人腦袋的怪物,他之前被人用剪刀在身上留下一個個血痕。

有的變成了尖笑着將人嘴巴縫上的針女,她厭惡永無止境的造謠和污衊。

……

虐殺與報復,現場徹底混亂變成一片地獄。

在惡魔出現時,系統便提示靜默模式已經解除,玩家可以開始自由行動。

隨後就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和色厲內荏的叱罵。

此時的時間剛好來到今日宵禁的九點。

第一晚和第二晚,霸凌者化為鬼怪狩獵他們的獵物。

惡魔降臨的第三晚,惡魔與受害者收割霸凌者。

作者有話要說:可以直接開始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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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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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限流里當生活玩家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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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此處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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