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此處有鬼(入v通知)
這天晚上玩家們明顯被分成了兩個陣營,一個陣營堅持自己的決定——加入校園欺凌的隊伍。
“反正只是一些npc,就隨便打打罵罵,還有什麼工會管npc的心理健康?”
“對啊,而且今天跳樓那個活該吧,自己本來就不幹凈。”
江道生記得他們的臉,很活躍,在那個紅衣女學生跳樓的時候說了不少閑話,力圖融入強勢的npc們。
效果也很顯著,之前明顯把這部分轉學生玩家作為狩獵目標的npc們,雖然對他們還是沒什麼好臉色,也很冷淡,但目前階段沒有把“投誠”的轉學生作為目標的意思。
玩家們不是沒試過反抗,打不打得過是一回事,在驚悚遊戲中濫殺非鬼怪形態的npc是有懲罰的,只要這些npc頭上不是紅色,就算知道他們有問題也不能攻擊。
相比於代價很大的反抗,當然是加入他們更划得來。
另外一個陣營大多持反對態度或是觀望態度。倒不是憐惜npc,就是覺得這種方法存在風險,先讓被記名、目前很危險的玩家探探路再決定也不遲。
費姝聽着玩家們的爭執,不發一言。
他那時看見玩家和npc臉上的面具就真的像是他的幻覺一樣,再沒有出現過,現在大家都是正常的臉。
因為今天宵禁時間從十點提前到了九點,宿舍阿姨請假不在,於是玩家們也決定早點行動。這種為玩家搜索大開方便之門的變動,理所當然被理解成新手副本給的補償。
費姝看着朝他走過來的李澤,抿了抿嘴唇,輕聲細氣地解釋:“麻煩你了,但我之後也會一個人過副本,我還是自己去找線索吧,現在沒到宵禁時間,也沒什麼危險。”
小漂亮實在不會撒謊,一緊張表情會很僵硬,也下意識去咬自己微肉的粉潤嘴唇。
李澤看了他一會兒,最後同意了:“但是入夜之後你要跟在我身邊。”
等李澤帶着其它對他服服帖帖的玩家離開,費姝才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跟李澤相處起來費姝會很不自在。李澤的控制欲太強了,費姝在他身邊別說跟別人交流,就是別人多看他一眼李澤都會不高興。
那天遇到行動速度極快的大頭怪物,李澤把他抱起來后,費姝甚至有種這人不會再讓自己挨到地的錯覺。
還好只是錯覺。
李澤離開后,觀察這邊好半天的沈木魚也走過來,費姝也很禮貌地拒絕了這位好心的老玩家,說辭都差不多。
【老婆太受歡迎了怎麼辦】
【乖乖一本正經拒絕被帶躺的模樣有點可愛】
沈木魚也沒有強求,只是說:“你下午的行動客觀上來說沒錯,她說不定是個小boss,如果你改變了這段劇情有利於過關。但是這遊戲的劇情很難改變,主系統不會留下這種空子。”
也就是說,魏菱的死亡幾乎是必然。
看費姝的表情不太想提到這件事,沈木魚嘆口氣,又提醒了幾點要小心的地方就走了。
他也覺得自己怪怪的,要是以前遇到這種異想天開的玩家,管他去死,別妨礙他過關就行。但看着費姝這幅懨懨的模樣,莫名想多說兩句。
獨狼玩家甚至邀請別人一起找線索,還沒成功。m.
以前都是別人求着他,哪裏有這種上趕着還被拒絕的情況。
沈木魚心裏酸酸的,還被彈幕刺,各種情緒翻湧,一邊跟彈幕吵架一邊走了。
費姝仍然覺得轉學生所在的三樓教室里會有線索,雖然是白天,也打算再自己去找找。
他還沒有走到門口,經過樓梯轉角就聽到了奇怪的聲響。
悶哼,拳腳踢打在□□上的聲音,還有不時的咒罵。
“你不是很能嗎?怎麼現在不張狂了?”
“聽說你是個怪物啊,怎麼現在只能這麼狼狽地趴在我們腳底下。”
費姝頓了頓,仗着他們沒有發現自己,站在牆後邊,有點猶豫地探出半個身子偷看。
他辨認了一會兒,是許灰。
站立猖狂笑着的幾個同學他都不認識,應該是別班的,甚至是別年級的。
惡意已經瀰漫到整個學校。
費姝其實真的很怕,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多惡意,也從沒有親眼看過有人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
連扶在牆上的手指都在顫抖,心也快蹦出來了,短短時間費姝出了一身汗,烏黑的發狼狽地打濕,貼在雪白的肉上,顯得青澀又可憐。
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打開了日常不敢多看一眼的彈幕。
彈幕在鼓勵他。觀眾們大多都已經猜到費姝想做什麼,有悲觀的,也有樂觀的,但1938和房管將直播間管理得井井有序,沒有出現任何惡劣的言論。
【慣常先舔舔老婆的顏】
【恨自己不在妹妹身邊幫不了他,只能多打點積分了】
【烏烏小姝不要受傷啊小姝】
觀眾們主播看得多了,怎麼可能討厭以高道德標準要求自己,長得還這麼漂亮這麼懂事的老婆,討厭的是聖他人之母自身又菜還做作的虛偽騙流主播。
老公和媽媽們都覺得這份心軟終究會湮沒在殘酷驚悚遊戲中一次又一次背叛和傷害里,但費姝跌倒後有他們在,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有什麼不可以?
更何況費姝在這方面奇異地有天賦,詭異的直覺總能讓他在合適的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
觀眾們心驚肉跳地被打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費姝還什麼都沒有說,但禮物和打賞不停在屏幕上跳躍着,醒目留言不時飄過鼓勵和擔心的話。
費姝心裏暖暖的,單方面跟彈幕達成了和解,連屏蔽詞都取消了。
然後看着突然鋪滿整個彈幕區域的文字,滿屏幕跳的“想日”“搞”和更過分的話語,憋紅耳朵,默默又指揮1938關掉了彈幕。
單方面和解暫時取消了!
四個站着的人都背着費姝,唯有倒在地上的許灰半趴着,對着費姝的方向。
就在費姝超負荷運行腦袋,想着要怎麼把許灰給救出來時,“砰”的一聲,周圍的窗戶和走廊頂部的燈光突然都炸開了。
一時間滿是“嘩啦”玻璃破碎后掉在地上的聲音,還有被頗有衝擊力的碎片划傷的尖叫。
因為許灰抱着頭伏在地上,比起四個直直杵在走廊上受傷慘重的施暴者,也許還有運氣使然的成分,居然沒有受傷。
費姝也被突如其來的大動靜嚇了一跳,但離得遠並沒有切身感覺到那種衝擊和混亂,還能看準時間衝上去把許灰扶起來帶走。
這四個人被划傷鮮血淋漓,但也只是看起來慘烈,這種程度只是輕傷。
等他們反應過來,幸運沒有受傷的許灰一定會被更惡毒地毆打。
費姝急着拉着人逃跑,沒發現許灰看着他的表情並沒有多少驚訝,反倒像是一早就知道費姝在那裏。
他很配合地站起來,跟着費姝“逃跑”。
四個人很快反應過來,連忙往前面追,嘴裏不乾不淨地罵著。
費姝很慶幸因為要搜集線索,自己很認真地記了地圖,現在不至於跑着跑着就跑進了死路。
但費姝的體力值擺在那裏,更何況還有個疾病的負面狀態,沒過一會兒就從他拉着許灰跑變成了許灰帶着他往前跑。
許灰盯着費姝拉他的手看了一眼,抬頭去看費姝因為運動發紅的臉。
雙頰面若桃花,眼角微垂的大眼睛水光瀲灧,嘴巴微微張開,小口小口地呼着氣。
許灰啞着嗓子問:“感覺怎麼樣,還能堅持嗎?”
費姝已經不怎麼說得出話了,節省體力,只搖了搖頭。
許灰便帶着費姝躲起來,休息一會兒又繼續跑。
追在後面的四人彷彿打了興奮劑一般精力無限,赤紅着眼睛喘着粗氣,時不時叫着威脅一定要把許灰找出來撕碎。
許灰帶着費姝躲躲藏藏,費姝看不見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覺已經暗下來了。
於是在正式進入宵禁時間時,費姝便看見,原本好好追在後面的人變成了怪物!
四肢很瘦,頭很大,蹲伏在地上,幾個彈跳攀在牆壁上,窸窸窣窣行走的動靜,天花板上掉下因為他們爪子漏下來的碎石。
這赫然是玩家們第一天晚上遇見的鬼怪!
這些鬼怪竟然是學校里的npc變的!
費姝睜大眼睛,有點不敢置信,但這個發現又在情理之中。
所以白天失蹤的學生,其實是因為夜晚化成鬼怪被玩家們殺死了……?
信息量嚴重超載,費姝腦袋都快宕機了,迷迷濛蒙中有什麼想法,但又抓不住。
逃命要緊!
費姝完全被變成怪物的四個人吸引了注意力,沒發現身後站着的許灰悄無聲息地拔高了身高,原本顯得有些瘦弱的身體也突然膨脹,逐漸趨向健壯有力。
黑夜中,出現了一雙泛着光的眼睛。
但所有變化在費姝牽住那雙也開始異變的手時,戛然而止。
黑暗中令人恐懼的光和壓迫感也緩緩退去。
費姝顧不得節省道具,乾脆的使用止痛劑先是給自己抵消了負面狀態,然後又拿出遺忘噴霧噴出一面霧氣逼退了想要貼近的怪物們。
好在也許是剛剛入夜,這些怪物們的攻擊欲-望並不強,速度也沒有達到全盛狀態。
費姝還記得許灰這個被無辜牽扯在外的npc,下意識抓着他一起逃跑。
摸到明顯不屬於怪物的手,費姝下意識鬆了一口氣。
他好像忘了點什麼關鍵的東西,但危急關頭卡殼又想不起來。
用完止痛劑刷新體力,費姝跑步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但夜晚是怪物的主場,這四隻大頭怪物比第一夜費姝遇見最強的大頭怪物身體素質更好,費姝帶着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npc,躲得有些狼狽。
在一間教室門口停下,眼看又要被怪物們追上,費姝拿出道具想要如法炮製。
舉起的手被許灰按下了。
費姝疑惑地抬頭望他。
宵禁后很暗,費姝只能模糊地看見許灰的輪廓,比印象中要高大,費姝不合時宜地想起榮譽牆上那張幾乎完美的臉。
許灰開口,明明處於被不明怪物追逐的狀態,卻有種從容不迫:“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麼厭惡排擠我,又為什麼懼怕我嗎?”
沒錯,雖然費姝幾次撞見npc們欺凌許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毫無畏懼的模樣,但眼底深深藏着的卻是恐懼。
比起其它被欺負的弱小,對待許灰,與其說他們是純然的惡意和輕狂,不如說是極端的恐懼和忌憚轉換成了另外一種極端的情緒。
他們在害怕什麼?
很多玩家發現后也在探尋這個答案,但npc皆對玩家守口如瓶,根本無從下手。
許灰在今晚用他的行動揭曉了答案。
他最後看了一眼費姝迷茫的臉,轉身面向追擊過來的四隻怪物,不帶什麼情緒地舉起手,在窗外逐漸明朗的月光照耀下,像個準備盛大開場的魔術師。
原本穩穩攀爬在牆上的怪物們倏然被不知名的力量擊中,尖銳地叫了一聲。
像處理黏在地上的骯髒口香糖,小鬼的爪子被強制脫離牆壁浮空,幾乎能在怪物的臉上看到驚恐和懼怕的情緒。
許灰眸里的光很冷,修長的五指微微收攏,四隻怪物被無形的力道擠壓,像是垃圾處理廠被碾碎的垃圾一般團成一團。
空氣中隱約有難聞的腥臭和骨骼破碎的聲音。
許灰姿態隨意地放手,那幾團已經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毫無憐惜地掉在地上。
在黑夜中,許灰徹底拋棄了白天的怯懦和隱忍。
就如同那些人喊打的那樣,彷彿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怪物。
許灰處理完一切轉身,眼眸中隱隱有未完全熄滅魔魅的光,他看着還沒反應過來的費姝:
“因為我的確是一個被詛咒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