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失憶
突然,有一雙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彷彿是細細佈滿密刺的荊棘緊緊勒住了我的喉嚨,只覺胸口一窒,彷彿有冰冷的鎖鏈狠狠的勒住自己,又似有棉絮蒙住我的頭,叫我不能呼吸,甚至心臟不能跳動。
我拚命睜開眼睛,藉著昏黃的光線,我終於看清來人是誰。
那是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穿着丫鬟的柳衣,漆黑的長發隨意的垂到腰際,只用一根木簪盤起一縷。淡淡的月華下,玲瓏精緻的五官猶如神作,細密的反射出銀色的月光,彷彿是懸崖壁上絕美的曼陀羅,攝人心魄卻又隱含着緻密的危險。如此絕色妖冶的女子,除了子曦,我實在想不出第二人!
我張了張嘴,還是發不出一個音,只能疑惑的,驚恐的看着她。她冷哼一聲,手上微微使力,我更是喘不過氣來,只能死命的掰她的手指。唇角一揚,她勾起一抹魅惑眾生的笑,柔聲道:“小喬,你真是令我失望,短短几月竟被周瑜冷落了……如今,為了保全我,只能犧牲你了!”
她的眸光一閃,手上更是用力,我只覺一陣窒息,憋得胸口更加疼痛,淡淡的血腥味瀰漫開來……恐懼,壓抑,死亡瞬間包圍着我,令我無所適從,只能拚命再拚命的製造動靜,希望有人能夠注意到這裏……
終於,孫尚香搬來的凳子被我在紛亂中踢倒了……然而,正當我以為會得救之時,子曦腳微微一點,那凳子又變了方向定在了原地。她咧了咧嘴,輕聲道:“我低估了你……”
我徹底的絕望了……
“砰”瓷碗摔碎的聲音,伴隨而來的是奶娘驚恐的叫喊:“你是誰?!來人啊!抓刺客!抓刺客!抓……”
脖子上的手忽然鬆了,好不容易接觸到難得的新鮮空氣,倉促的呼吸幾口,卻因為呼吸的太急,猛烈地咳嗽起來。我剛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眼前的一切卻使我再也無法思考,只能獃獃的,定定的盯着倒在血泊中的人。
奶娘?我不敢確定。光線太過於昏暗,令我有了足夠的理由騙自己。雖然大腦還沒能接受眼前的一切,但我的身體已經先一步沖了出去,即使摔在了地上,即使沒有力氣再站起來,我還是拚命向著奶娘爬近。
不是的……奶娘不可能死的,奶娘她……不可能丟下我的……
慌慌張張半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奶娘,雙手按住她腹部的血洞,不讓她失血過多。我張開嘴想說話,卻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只有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爭先恐後的流了出來。奶娘還沒有完全斷氣,只是半眯着目子看着我,眼裏的慈愛隨着生命的耗盡一點點的消失……
“小姐……”她氣若遊絲的叫着,我無法應她,只能將她的手放在臉上。她笑了笑,輕咳幾聲,“小姐,沒事吧……”
我搖頭,眼淚止不住的流。她笑了,如同凋零的花兒又回到了枝頭,瞬間充滿了活力,“小姐沒事,便好。只是……”她的眼裏出現最後一絲溫暖,短促而劇烈的咳嗽,“只是……荷葉粥……沒了……”
說著,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眼瞼微微動了兩下,撫着我臉的手一松,滑了下去。我的心忽然一緊,隨即變得空落落,只能傻傻坐在原地,愣愣的盯着漸漸變冷的身體。
死了?奶娘死了?最疼我最關心我的奶娘不在了……待我如親生女兒的人,死了?!我哭了,嚎啕大哭,抱着奶娘的身體如發了瘋般的哭鬧。該死的人是我!最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如果不是我,奶娘不會死,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沒有人上來勸我,他們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
東方破曉之時,我早已沉沉的睡去,在意識消失的那一刻,我希望,我死了,不,我希望,東方彥死了,那個害己害人東方彥死了……
“嗯……嗚嗚……”我不知道自己在夢裏哭了多少遍,但我能感覺到,一雙手緊緊的抱着我,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焦急的喊:“小喬,醒過來……沒事了……”
“嗚嗚……”
“這是怎麼回事?人怎麼還不醒?”那聲音暴怒地大喝,抱着我的身體在顫抖,“治不好我絕不會饒你們!”是周瑜嗎?怎麼可能是周瑜?
周瑜不是這樣的。他的聲音永遠都是清如泉水,悠然自得,即使呵斥,也是最溫柔的那種。他的臉上永遠都是那溫潤絕美的笑容,即使盛怒,也只是沉着臉色,決計不會對下人大吼大叫……何況,他還在巴丘!這,一定又是我的錯覺……
“回,回大人。”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夫人她恐怕……熬不過去了。”
“你說什麼?!”抱着我的身體猛烈顫抖着,那聲音顯然已經失控了。
“夫人她雖然沒有外部燒傷痕迹,但根據小人行醫數十年判斷,夫人的癥狀屬於嚴重燒傷。二來,由於長時間窒息,導致夫人腦部受損,再則,親人的去世對她的打擊太大……”
“夠了!”那聲音在我耳邊“炸開”,“滾!給我滾!”
周瑜……你怎麼……這麼絕望……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就是小喬,可以跟你毫無障礙的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少天,我才再次有了意識。經過這麼多事,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變得脆弱了,動不動就想哭,就像發水機一樣。就如奶娘的死,就如眼前周瑜滿臉鬍渣的臉,眼淚再次湧上了盈眶。
調整呼吸,我告訴自己。想要大家都開心,就絕對不能哭出來!
咧了咧嘴,唇上乾裂的疼痛令我忍不住的倒吸一口涼氣,只是這輕微的呵氣,便驚醒了靠在我身側的男子。他的臉上一陣狂喜,彎腰緊緊的抱起我,儘管這樣我很難受,但我還是忍住疼痛,任他將我抱在懷裏。
現在才知道,這個懷抱我是多麼的依戀……
“周郎”兩個字在我喉嚨里不知滾了多少遍,才被我硬生生的壓了下去。我微微揚眉,作無辜狀:“你是誰?”
這個聲音……我怔住,這貌似是我自己發出的聲音吧……為什麼,這麼難聽?!
周瑜猛然僵住,他緩緩起身,目不轉睛的看着我,彷彿想從我的眼裏找出一絲蛛絲馬跡。我靜靜的盯着他,波瀾不驚的問道:“你,是誰?”
他呆愣了許久,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急沖沖的轉過身去,拉開房門,喊道:“郎中!快來人!”
房外傳來很多人走動的聲音,一時間,屋裏湧進來**個人,首當其衝的便是孫尚香,她看見我醒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幸好孫權將她攬住,否則,她跑過來我還真不知如何反應。
“夫人,可否伸出您的右手?”一位老者上前。我愣了愣,乖乖伸出右手。那人從丫鬟手裏接過一張帕子,蓋住我的手腕,然後搭脈。
他的眉微微低蹙,接着展開,然後轉身,回話道:“夫人已無大礙。不過還很虛弱,需要精心養病。老夫開一個方子,只要按時服藥,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多謝大夫。”周瑜鬆了一口氣,“不過,賤內似乎不記得有些事了,這是怎麼回事?”
“恩?”老者回頭來看了我一眼,答話:“大人借一步說話。”
周瑜一怔,跟着大夫出去了。
“二嫂,你記不記得我是誰?”孫尚香淚眼婆娑的看着我。我頓了一下,看了看她,“你是誰啊?”
“我是尚香啊!”孫尚香一臉挫敗,然後轉頭拉住孫權,“那二嫂,你認識他嗎?”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然後打了個哈哈,“我好餓。”
孫尚香失望的搖了搖頭,唉聲嘆氣的對着下人說道:“淺兒,準備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