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第 86 章
兩人在花園裏轉悠了快有小半個時辰,途中也有不少世家哥姐兒上前問安,但
總算都還礙着臉面,在她屢次冷眼不應后,都循規蹈矩的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
如今他們站的這個角度,就連那景亭的檐角也看不見一星半點,她正欲轉出去,西凌玉又纏上來繼續問她眼前一株開的極為繁盛的是什麼。
虞曼青終是忍無可忍,“本王不是那憐香惜玉之人,也無時間伺弄這些花草,殿下若是真對此感興趣,不若本王喚了花匠來,替殿下一一引導解答!”
西凌玉臉色總算有了些新變化,不過也只是瞬間,又嗤笑道,“也行!”
虞曼青剛要抬手喚人,又聽她不陰不陽道,“本殿自知王爺沒那份閑性子陪我逛園子,只不過,王爺確定要將那郡馬娘子的身世讓旁人聽了過去?”
“本殿倒是無所謂,橫豎,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一世的,也不是本殿!”
這下輪到虞曼青臉色驟變。
“你什麼意思?”
在她心中最有分量的郡王無非也就榮安一個,那這郡馬娘子是誰,答案呼之欲出!
西凌玉卻不繼續說了,反對着眼前開得繁盛的枝丫,滿眼憧憬,“這花開的甚是好看呢,回去本殿也得叫人種上幾株,放在院子中央,這每日一開窗啊,便是漫天的芬芳......”
虞曼青翻了個白眼,擠兌道,“這是垂絲海棠,沒香味兒!”
西凌玉呵呵笑道,“王爺原是認識啊!”
虞曼青冷笑一聲,“殿下難道不識?”
西凌玉沉默不語,他抬手輕觸一朵尚未開放的骨朵,眉間似染上半縷憂色。
虞曼青也只得緘默不語,他們立場不同,她自是無法在此話題上多逗留。
然她不語,西凌玉偏不放過,“這垂絲海棠又名思鄉草,本殿還在西京時,曾在母皇的殿中看過一本花草集,當中便有這垂絲海棠的記載!”
他似喃喃自語,“卻原來是長這樣的!”
“可惜......”
虞曼青還未來得及問出口可惜什麼,就見他兩指一捏,瞬間就有暗色的汁液流出,染得指尖成了一片粉紫色。
他從袖中抽出一塊白帕,將指尖一點一點的擦拭乾凈,十分嫌棄道,“真難看!”
不知他說的到底是垂絲海棠還是染上粉色的指尖,虞曼青選擇沉默。
不想片刻后,卻聽他輕笑一聲,“沒意思!”
他轉頭過來,收起所有玩世不恭,直言道,“出發之前,王爺的所有資料便出現在本殿的案前,內容詳盡至極!”
“有說你放蕩不羈,風流喜色的,也有說你驍勇善戰,桀驁不馴的,無論怎樣,總歸是春風得意,得寵萬分的!”
“本殿差點兒就信了!”
他眼現同情之色,“本殿自小活的如履薄冰,最恨那春風如意之人,可如今看來,王爺只怕比我更似個可憐蟲......”
虞曼青蹙緊眉頭,不知他所為何意。
西凌玉卻收了話頭,視線移回仍沾染花色的指尖上,說出的話突兀驚人,“林夏是林雪怡的父!”
他抬眸再看虞曼青,似乎被她突變的臉歡了心,嬌笑着再刺一刀,“生父!”
“你說,若是讓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大秦的榮安郡王有個娼哥兒出身的公公,豈不是一份美談?”
“你......”
虞曼青拚命壓抑怒火,深吸幾口氣后,怒目而對,“你到底想幹什麼?”
西凌玉噗呲一笑,“本殿想幹什麼,想要什麼,王爺難道不知?”
虞曼青想也不想,出口就是兩字,“做夢!”
西凌玉聽此,卻呵呵笑出聲,“王爺怕不是誤會了!”
見虞曼青疑惑看他,又道,“本殿自知身份尷尬,在這風譎雲詭的京城中,也不過是要尋求一份安穩,王爺若是能護我自由快活,不受他人脅迫,我自是會投桃報李,守住王爺想守護的!”
虞曼青猶豫半天,不敢輕應,良久問了句,“清澤縣那具女屍與你有何關係?”
西凌玉一愣,半響才捂嘴嬌笑起來,“王爺,做人可不能太貪心了哦!”
“否則,本殿便也想要貪心了!”
虞曼青臉色一冷,似是想到什麼,又輕笑起來,“真是好巧,本王近日也得到一則傳聞,傳言當年西京女帝求娶文國公嫡子,偏偏聖旨還未下,這嫡子卻生了重疾,被急急送去了外庄靜養,自從再無人見過一面!”
她邊說邊觀察西凌玉表情,卻沒在他臉上見到任何波動,只好繼續說下去,“當年西京局勢波動,萬般無奈之下,女帝只得轉而娶了文國公次子,也就是你的小叔!”
“偏偏你這小叔也是個無福享受的,連生了兩個皇女,卻因着一次小風寒就一命嗚呼,只留下兩個尚未知事的懵懂小兒!”
西凌玉仍沒什麼表情,甚至還頗有閑情雅緻的蹲下身來,將一棵被壓彎的花苗扶正起來。
虞曼青見他如此,索性越過中間的波折,直達重心,“聽說這繼后的人選本來都已經定了,偏此時文國公嫡子突然病好回京,女帝立時便將其迎進了宮中!”
西凌玉拍了拍手上莫須有的灰塵,站立起來,雙眼帶笑道,“母皇父后自幼一塊長大,情感本就深厚,只可惜突發了惡疾,才不得不分開,後來身子痊癒,自是要回到母皇身邊的!”
“是嗎?”虞曼青雙眼微眯,“既是感情深厚,西京皇庶子總共一十二人,文後卻只得你一子,怎麼偏偏就選了你來當質子?”
西凌玉抬眸直直看她,稍緩,又淺笑道,“誰來不是來!”
“本殿既為西京皇子,享萬民之福,受萬眾景仰,自是該盡皇子之責!”
虞曼青冷笑一聲,戳破他的自欺欺人,“當年文後進宮,一同進的還有本該為繼后,如今好不容易才爬上貴君之位的張家郎!”
“聽說這張貴君當年可是恨毒了文後,當眾就將還未坐胎足月的文後推下廊梯,這才有了後來文後七月早產子一說!”
西凌玉單看她,不語。
虞曼青將他全身掃視一遍,笑容越加燦爛,“早產兒多是體弱多病之相,活至成年的,少之又少,如殿下這般康健的,更是鳳毛稜角......”
西凌玉見她遲遲未再出言,這才微笑回道,“令王爺失望了!”
“本殿就是那萬中選一的幸運之人!”
“就連本殿的父后也常常感嘆,本殿是受了上天垂憐的,所以才要多做那恩惠之事,回報蒼天!”
饒是見識廣博,虞曼青也不得不對他如此貼金之舉感覺震撼。
她明言道,“西凌玉,你身上有太多謎團了!”
“不過無論你來大秦有何目的,本王相信,謎底終有揭開的一日!”
“本王也不懼那未知的風險,有什麼陰謀詭計,你自使來便是!”
西凌玉一時燦笑如花,“本殿如今不過是籠中鳥,階下囚,王爺可真是想多了!”
他頓了頓,微帶遺憾道,“真是可惜,本殿自以為知王爺甚深,常引為知己,沒成想,王爺早視我為蛇蠍,真真令人傷心呢!”
話雖說的委屈三分,臉上笑容卻燦爛的有些過分!
虞曼青不是第一次見識他的牙尖嘴利,自是不想再討無趣,左右也挖不出什麼了,正想就此撤退,一轉身卻看見那苗家醫早已候在幾步開外。
見她直直看着自家管侍,西凌玉發好心的招了手過來相問,“可替孟公子推拿好了?”
苗家醫應了是,又有些左右為難的看向二人。
西凌玉自是了解他,猜到是那孟謙有事,示意他道,“但說無妨!”
那苗家醫這才對虞曼青拘了一禮,道,“剛剛有宮侍來傳,大皇子殿下摔傷了胳膊,醫官娘子一時走脫不開,鳳后便令人傳了步攆過來,將孟公子抬了去一同醫治!”
聽至此,虞曼青已然大驚失色,再顧不得與西凌玉掰扯,只告辭一聲匆匆離去。
直到她不見了身影,那苗家醫這才走到西凌玉身邊,探問道,“主子這是改變主意了?”
西凌玉不看他,只冷冷應道,“既非良配,又何需再費心!”
他冷哼一聲,“與其被困在這棋局中,本殿倒更願做個觀棋者!”
苗家醫有些不解,“主子不是說,只有大秦亂了,才是您的機遇,可這肅王,着實不像對那位子有興趣的樣子......”
西凌玉嘴角上揚,“她不感興趣,不代表別人沒興趣,更何況,她之種種,本身就足夠帝王猜忌了!”
他安慰的拍了拍苗家醫,“別擔心,我自有後手,總會安全帶了你們回去的!”
苗家醫這才似鬆了口氣,尋常的面上,偏一雙大眼頗為閃亮,“嗯,奴相信主子!”
西凌玉話題一轉,問道,“西郊那邊可部署好了!”
苗家醫點頭,“如殿下所料,那姓曼的已查到林雪怡在西郊的院子,入宮前,劍侍來報,是親眼看到她潛入私院中的,如此算來,肅王一回府,就該全知曉了!”
西凌玉聽此,臉上才起了真切實意的笑,“戲台既已搭好,你我就回去等着看戲吧!”
“本殿倒是十分期待肅王要如何替他這位好弟弟收場呢!”
苗家醫接過他扔來的染了花汁的綉帕,見他直直往北走,追上兩步,問道,“殿下不繼續逛了?”
西凌玉一掃身旁相開繁盛的花林,眼神幾分不耐,“不過是逆天悖命催出的俗物,哪及得我西京大麗花一星半點!”
“回吧!”
苗家醫聽此忙應是,小步跟在左右。
兩人匆匆離場,竟是未引得一人關注,又或許有人看到了,可他這樣的身份,但凡有個腦子的,也不敢輕易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