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Chapter 97
Chapter97
考核結果於次日公佈,帕薩莉讓助手把入選者名單貼在了社團門口——不僅如此,考核通過後,她又親自一一通知。這麼做,一來是為了讓每個新成員感到被重視,二來是為了記住他們每個人的姓名,長相,所屬學院和職位,方便為明年承接社長工作而做準備。
這天,帕薩莉抓緊時間完成了功課,查驗了社團其他事務,特意留出一個晚上通知所有人。她把阿爾法德放在了最後——不僅因為對方加訓回來會比較晚,還因為想聊兩句,感謝他願意來社團以及幫忙整理人際關係筆記。
不過,她最終也沒等到人,而且站在斯萊特林休息室門口還很令人尷尬,得一遍遍跟人解釋來意。這是因為不少斯萊特林認識她,尤其是決鬥小組或是斯拉格俱樂部的人,看見她站在門邊,便很熟絡地上前打招呼,接着十分客氣友好地詢問她在等誰,表示可以幫忙去把人叫出來。雖然每個人都表現得十分克制,可帕薩莉還是能感覺出他們對她和湯姆,甚至和阿爾法德的關係興趣濃厚——提出幫忙時,全不約而同透露出一種於斯萊特林們而言過度的熱心。
“你是在等人嗎?我可以幫你把他叫出來……”每個人都這麼說。
“我找阿爾法德。請問他在嗎?我是來通知他,他已經通過了周刊社團入社考核,還得告知其他相關事宜。”
“我可以幫你看一眼,但他這個時候應該還在球場吧?咦,他沒跟你說嗎?”得知她的答案后,對方接着問。
又是一個斯萊特林式的問題,而且很狡猾。特別是對方還邊問邊觀察她的表情,顯然想從中判斷出她跟阿爾法德是否有什麼特別關係。
“他提過,所以我現在才來,把他放在最後通知。”帕薩莉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應對着,心裏不禁佩服起自己斯萊特林的朋友來,想必他們總得以這種方式跟同學院的同學交流。
“好像是這麼回事,”對方說,見得不到什麼有用信息,便禮貌地適可而止結束話題,並象徵性地問了句她要不要進去等着,在得到婉拒后,安心地兀自進去了。
這樣的對話在進行了三四輪后,她的耐心最終告罄——主要也是因為還有半個小時就宵禁了,必須趕緊回到拉文克勞塔樓,以免被抓住扣分。
可當她匆匆走出地窖,來到禮堂時,正碰上斯萊特林球隊訓練回來——一行人帶着一股很重的汗味,邊用粗噶低沉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高聲交談,邊拖曳着沉重的步伐穿過大廳。
阿爾法德在隊伍中——為了訓練方便,他把及肩的頭髮捋到腦後綁了個小揪揪,此時把頭髮解開,不停撥弄着,接着又把領口也拽開,心不在焉地聽旁邊一個球員高談闊論。
帕薩莉想上前叫他,可其他斯萊特林球員在場,又讓她忍住了沒吭聲。這些人中,好幾個都曾經欺負過湯姆,特別是留級的弗林特和同年級的勞倫斯,讓人止不住地對他們感到厭惡。
此時,這行人正朝地窖走來——如果不打算打招呼,就只能避開,否則會迎面撞上。於是,她便躲到了一個裝飾雕像後面。
不過,剛藏好沒多久,就聽一個人從另一個方向——二樓和一樓連接處走下來,緊接着響起冷淡沉穩的聲音,打斷了幾步之外一群男生的吵嚷:“弗林特,肖恩,晚上好。”
是湯姆。帕薩莉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
難聽的嚷嚷聲一頓,繼而又重新響起——以弗林特為首,聲音比剛才更響了。帕薩莉聽到他們故意討論起剛才的訓練,顯然想假裝沒聽到湯姆的招呼。
“我想你們該把聲音放低點,大家已經準備就寢了。”湯姆聽上去完全不在意對方的挑釁,依舊心平氣和地說,也絲毫沒有提高嗓門,但聲音就是蓋過了那些人。
帕薩莉側耳偷聽着,忍不住拽住了長袍兩邊,既為他緊張又覺得有點驕傲——他鎮定沉着的口吻像個成年巫師,和顏悅色,還顯得很寬容,反而襯托得對方像上躥下跳的孩子。那種不計較的語態也體現出了成年人才有的自信——只有成人才不會跟孩子計較。湯姆已經跟當初完全不同了。
“我不知道你居然這麼關心城堡里所有人的睡眠,”弗林特沒法再裝作充耳不聞,便只好假惺惺地說,引得幾個人嘎嘎笑起來,動靜比剛才更響了。
“只是職責所在罷了,畢竟大部分人白天需要上課,我想斯萊特林們尤其如此。你們起碼也該體諒本學院的同學。”湯姆平靜地解釋和勸說道,聲音再次清晰地穿過難聽的笑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他完全沒理會對方的反應。
球隊的笑聲小了一些,但並沒有徹底消失,起碼弗林特還在故意問旁邊的人剛才訓練結束后,有沒有把掃帚放好。
“別這麼死板,里德爾,”勞倫斯接着有些油滑地說,“你知道的,賽季臨近,我們每天都是這個點回來。”
“但你們可以把聲音放輕點,不是嗎?”
吵鬧聲再次收斂了一些,甚至回答弗林特問題的球員也壓低了聲音。
然而,有人並不服氣。
“得了吧,里德爾,”弗林特粗獷的聲音插/了進來,故意把嗓門扯得更亮了,還帶上了下/流的意味,“你該多去抓抓那些野鴛鴦,而不是在這裏找我們的茬。要知道,那些胡搞到半夜才回來的人才真正讓人睡不安穩……”
這話還沒說完,在場有幾個男生立即拋棄了剛才稍微撿起來一些的禮節,爆發出比之前還響亮難聽的笑聲,甚至有人還吹起口哨。
然而,下一刻,所有聲響都突然消失在空氣里,連迴音都沒有留下。
一切好像都在一瞬間凝固住了。
包括偷聽的帕薩莉在內,在場所有人都似乎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直到——
“我想你們聽到我說話了。”只聽湯姆淡淡地開口,打破了死寂。
靜默。
幾秒內,寂靜變了味——在場的人從茫然震驚變為忌憚緊張。有人手忙腳亂地發出了一些動靜,可聽上去輕了不少。而她也在這場沉默里明白過來——發出吵鬧聲響的人都被施了咒。
緊接着,傳來又一陣稍顯劇烈的響動,貌似是有人朝湯姆撲過了去,但又被攔住——顯然,即便中招,還是有人在回過神后,惱羞成怒地想反擊。
帕薩莉凝神仔細聽着一切,試圖從聲音中判斷事情的動向:恐怕在場中咒球員都解不開這個咒語,因此其他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按住狂怒想還擊的幾個人,以便靜觀其變。這時,彷彿驗證她猜測一般,一個依稀熟悉的聲音心虛地以很低的音量咕噥着和稀泥道:“算了,弗林特,等一會招來教授可不好。”
原來想反抗的是弗林特,她想。看來之前湯姆借用時間轉換器給他的教訓遠遠不夠——興許平時不再敢輕易動湯姆,但他其實並不服氣。不過,聽到“教授”這個字眼,他的動靜聲頓時小了下去,顯然有所顧忌。
帕薩莉知道這是為什麼——據周刊社團的斯萊特林們透露,弗林特已經留了一級,如果今年還畢不了業,就又得拖一年。可他是弗林特家的首位繼承人1,如果一直畢不了業,會十分丟人,恐怕以後婚事都很難談下來。
“謝謝你,萊斯特蘭奇。”湯姆依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穩健地對那個男生道謝。聽到這個姓氏,帕薩莉這才反應過來,這名男生的聲音之所以聽着耳熟,是因為他們曾一起上過課。
只聽萊斯特蘭奇含糊地應了聲,便又低聲勸弗林特離開。
“咒語會持續到明早六點,我想你們都能擁有一個安靜且高質睡眠的夜晚了。”湯姆適時地開口,語氣聽上去更溫和了。
話音剛落,靜默的魁地奇球員中間忽然有人“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這回帕薩莉聽出來了,是一直都沒吭聲的阿爾法德。
“行了,閉上嘴聽別人講睡前故事不也挺好,”他漫不經心地說,頓時逗笑了剩餘幾個主動保持沉默、因此沒被施咒的魁地奇球員們。凝固的氣氛鬆動了一些,帕薩莉聽到這幾個幸免於難的人低低地笑起來,接着一一安慰弗林特,說了一些好話,把他勸走了。其他中了咒語的人也沒再發出什麼多餘聲音,跟着一起離開,走路時腳步都放輕了不少。
聽到他們逐漸遠去,帕薩莉舒了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然而——
“還有十五分鐘,我建議你趕快回寢室,否則我就只能扣分了。”湯姆又說,聲音衝著她藏身的地方而來,口吻沉穩篤定。
帕薩莉瞪大了眼,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自己的。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從雕像後面走出來了。
看到她,湯姆原本穩健的表情不見了,愣了一秒后,拉下臉,邁着大步三兩下到了她跟前,皺起眉頭有些嚴厲地問:“怎麼是你?你怎麼還在外面亂晃?”
“我在通知社團新成員參加明天的迎新會,正準備回去。”
“才七個人,你居然花了一整個晚上,直到現在嗎?”聽到解釋,他先是舒展眉毛,繼而又不高興地邊問邊給她讓開路,同時跟了上來,顯然要陪她回去。
“我覺得這樣能讓每個人都覺得受到了重視,而且也得認認人,為明年升任社長做準備。”帕薩莉老實說——想必每天晚上都得跟各個學院不安分的人玩捉迷藏很令人心煩,他心情不好也很正常。
“那也根本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你不是有助手嗎?還有那些編輯?完全可以讓他們去通知。到時候等新人來了,多跟他們說說話,關心一下他們的工作進展就行了。”他的口氣比剛才緩和了一點,但仍很不滿意,好像浪費的是他的時間。
但這話說得有道理,帕薩莉也只能點頭。
可她又不想像他一樣,為了當領導時刻端着姿態。那樣的話,不論是她還是其他人,都不會舒服。而且周刊社團不像決鬥小組,沒有那麼強烈的競爭氛圍。再說了,她也不想把社團發展成自己的小團體。
“你又不說話了。又對什麼地方不滿意了嗎?你要弄清楚,一旦成為團體的領導,就不能待人太過親切,否則沒人會把你的指示當回事,到時候事情就沒法進展下去了。”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立刻指出,語氣依舊有些不耐煩。
帕薩莉想把想法說出來,可剛要開口時,注意力卻不由被轉移——走廊幽深,光線昏暗,湯姆一路走在旁邊,大半身體的影子都罩住了她,讓她不禁想到上次也是在走廊里,他把她推搡到牆邊的事。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一下子想到這件事,開始緊張起來。不過,那種事絕不能再發生了,她想,他們必須保持距離。
“可社團不像決鬥小組,沒有激發競爭的必要。我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緊張。而且,我沒想把社團變成自己的小團體。”她吸了口氣,往外移了兩步,從他影子的覆蓋下走出來,才得以將注意力重新拉回來。
“理想主義中的消極派。”他似乎沒注意到她的舉動,只顧不贊成地輕聲反駁,微微抬起了下巴,隨即又不快地反問:“之前社團的工作氛圍就太過鬆散了。你難道忘記了我們之前承擔了多少原本應該是別人做的工作嗎?這樣難道對我們就公平?而且社團中也有其他認真工作的人,放任這些人效率低下、打打鬧鬧,對他們就公平了嗎?”
帕薩莉沉默了。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完全有道理。
可令人心煩的是,不知是不是他不想讓人聽見他們的談話,說著說著又靠了過來,使得她再度落入他的影子下。
“我的意思是,你只需要稍微花費點力氣,就能讓你自己,社團和社員都收益。想想看,如果當好領導,你不僅可以免去自己被過多雜事纏身,組員也能各司其職——不會有人覺得自己承擔了太多工作而憤憤不平,也不會有人覺得混到了一份工資而洋洋得意。因為有適當的競爭意識,社團的工作效率和質量更是會大大提升。就拿這次你主持的招新工作來說,其實做得不錯。之前他們招人都是副社長和助理在忙,招進來的人質量參差不齊。但這回你引進了考核機制,起碼刷掉了相當一部分能力不行的人。要是社員整體質量提高,想必報刊也不會出現過多無聊的文章,也能一定程度上遏止不實消息的傳播。你完全可以借招新的好開頭繼續把改革進行下去。實現這些目標,這對你來說並不難。”
湯姆遊刃有餘地分析着,漸漸情緒似乎不再像剛才一樣糟糕了——他認真分析起來,也讓她有些出神,甚至一時忘記了躲開他的影子——一方面,他頭頭是道解釋着的樣子流露出一種自然而然的真誠,令人難以移開視線;另一方面,這番話讓她也陷入了反思:的確,如果既能提高投稿文章質量,又能遏止一些毫無根據的傷人謠言,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你說的有道理。”想了一會,帕薩莉最終認真地說,“我會好好再規劃一下的。謝謝你,湯姆。”
“到時候你會發現,約束人才是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必要的時候就露一手鎮住他們。”見她接受了建議,他心情越發輕鬆起來,繼續又分享自己的馭下之道,並傲慢地撇了下嘴——顯然是想到了剛才的事。
帕薩莉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回過神來,她注意到他們的袖子又快碰到了一起,趕忙裝作不經意般拉開一些距離,走到燈光下,避開他和他的影子。
可這回湯姆一下就察覺到了這個舉動——只見他挑了下眉,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里閃了閃,沉默一兩秒后,輕聲問:“你什麼時候又染上了怕黑的毛病,嗯?”
這口吻十分古怪,不以為然里夾雜着嘲諷,又同時透露出一絲瞭然。又或許是由於說話的人過於自信,因此這分瞭然還染上了些輕佻的味道。
“我只是不喜歡站在你的影子下面!”帕薩莉感到臉正在變紅,緊張,惱火又疑惑。她當然感受到了他話里的那絲不同尋常,卻又不確定他是不是在故意戲弄,於是只能硬着頭皮,不客氣地回嘴,再次拉開距離。
他撇了撇嘴,壓根不相信的模樣,但沒說話。
帕薩莉警惕地等了一會,見他對此沒什麼不當舉動,終於慢慢放下了戒備。
可就在她放鬆下來時,他卻突然張開雙臂作勢撲過來。帕薩莉立即屏住了呼吸,感覺心臟一下給提到了嗓子眼,出於條件反射,猛地蹲下身,縮成了一團——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論如何,這次她再也不能跟他臉對臉挨那麼近了。
然而,除了傳來湯姆得逞的一聲輕笑外,什麼也沒發生。她慢慢動了一下,微微抬起抱住頭的雙臂,藉著走廊的幽光側頭看過去,發現罪魁禍首正咧嘴笑着,壓根沒挪動一下。
原來他只是做樣子嚇唬她。
“你該多鍛煉一下膽量,帕薩莉。不然以後別人都不用把魔杖拿出來,就能打得你大敗而逃。”他說著,走上前,垂眼看着她,眼裏閃着更多細碎的笑意,在昏暗的走廊燈下十分惹眼。
她的心臟再度開始瘋狂跳起來——一股陷入被動的羞恥,慌亂和惱怒讓她的臉更紅了。她氣呼呼地站起身,衝上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並厲聲低喝:“以後不準開這種玩笑!”
他沒有躲開,被動地順着她的力氣往後退了兩步,好歹壓了下上揚的嘴角。但她知道,他壓根就沒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帕薩莉惡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兀自向前大踏步走去,可同時心卻怦怦跳得更厲害了——氣氛越發不對勁了。照這樣下去,她都不確定是否還該跟他去密室練習魔法了。都怪他。當然,也怪這個該死的年紀,不僅讓他變得很反常,她也變得非常奇怪。真想快點熬過這段時期。
但出爾反爾不是她的風格。何況外面局勢並不好,恐怕等一畢業,她就完全沒精力再考慮這些時不時冒出來的不體面感覺了。
“這周六下午晚飯前,你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去練習決鬥魔法。我帶你去新場地。一切都安排好了。”
彷彿是想到什麼就來什麼,在沉默了一陣后,湯姆追了上來,再次輕聲開口,語氣裏帶着一些商量的意味。
她知道,他這是在為剛才的捉弄道歉。可這並沒讓人感覺放鬆一點。她反而更不自在了。
“你都忙完了?”悄悄又吸了口氣,她捏了下自己的長袍袖子,把話題引到正事上來,好沖淡周圍這令人坐立不安的空氣。
湯姆看了她一眼,隨後矜傲地點了下下巴,接着把做完的事一一道來,語氣中不乏炫耀的成分。帕薩莉撇了撇嘴,假裝為他的自傲不以為然,可內心還是很佩服他的能力的。
畢竟,開學以來,他們都更忙了,連私底下交談的機都會少了不少。這個時候能否見縫插針地找到時間做自己的事,全憑時間管理能力和做事效率。
不過,可惜的是,見面少絲毫沒能緩解他們每次相處過程中不斷冒出來的奇怪氣氛。這讓帕薩莉有時忍不住希望他再忙一點。
可湯姆承擔的已是他們這個年級所有人中最多的了。在原先職務和社交基礎上,又加上級長頭銜,需要處理的事情變多再自然不過。加上他能力出眾,能者多勞的慣例,職責內的事情就更是成倍地冒出來——不僅米莉安,據說其他幾個學院級長也總誇獎他,六七年級的級長便迫不及待將許多棘手任務安排給他,絲毫沒因為他才剛上任而客氣。同時,來找他徵求意見的人越來越多,很多還是跟級長事物相關的,他有時甚至得為此把決鬥小組的事暫放一邊。
而她雖然一邊慶幸他們見面次數減少,避免了許多尷尬,但實際見面時,情況並沒有一分好轉;另一邊,見面次數減少讓她不時升起失落和惆悵——特別是在周刊社團研究門鑰匙,卻進展不順時,對面空空如也的座位總能讓人情緒變得更糟。
況且每當這種時候,她還不自覺會想到穆麗爾,柳克麗霞,伊格內修斯和威夫特——他們都漸漸融入了其他的圈子。穆麗爾更多喜歡跟願意談戀愛的同僚聊天;柳克麗霞和伊格內修斯則每天在一起,誰也分不開;威夫特則徹底成了湯姆小團體的骨幹,整天圍着後者和決鬥俱樂部轉,而且還在今年開學收到了斯拉格俱樂部的邀請信。
他們已經很少能聚在一起了。目前身邊除了米莉安,就只有阿爾法德了。而就連這兩個朋友,最近也都因為要履行級長職責以及參加魁地奇訓練而經常不見人影——米莉安常常被球員或者級長拉走,阿爾法德也差不多。
當然,這不是埋怨,也不是自怨自艾。她只是在這種情況下覺得有點不安,擔心以後畢業,他們會不會更難相聚,直到最終所有人都走散?畢竟米莉安肯定要去羅馬尼亞研究龍,柳克麗霞和伊格內修斯會在畢業后完婚,開啟家庭生活。而她呢,雖然想跟媽媽一起生活,但未來能否得償所願誰都說不準。不過,更有可能的是,她完全不想再去認識其他人或試圖融入別人的圈子了,只想守住一直以來認識的朋友。仟韆仦哾
不知不覺間,他們爬上了拉文克勞塔樓,最終到了休息室門前。湯姆突然住了嘴,她能感覺到他在看着她的頭頂,等她開口。而他們以前分別都是直接分開的,他從不會等她道晚安,更不會向她道別。而她也只在心情好的時候才主動說晚安,也不在乎他聽沒聽進去。
可是現在,他在等她說話。反常讓氣氛再度變得令人不自在起來。
“……謝謝你陪我回來。”帕薩莉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總算艱難地開口說道,可話一脫口,臉又不爭氣地紅了。她真想給自己一記耳光。為什麼他等她說點什麼,她就一定要照做呢?
但即便如此,湯姆也沒說話。
就在她一邊責備自己,又一邊猶豫要不要再加一句“你也快去巡邏吧”時,他的手突然抬起來,迅速掠過她的肩膀,然後垂了下去。
“……早點睡。”他看着她說,繼而別開了視線,向窗外望去,聲音輕得像耳語,但剛才觸碰她肩膀的那隻手又不自覺地抬了一下。
帕薩莉感覺心臟開始兇狠地撞擊起胸腔來,手心則開始發抖出汗。漸漸地,胸口因為心跳過於強勁而生出一種麻木感,她又有一種小時候在沼澤地里泡得太久、幾乎要失去意識般的感覺。
而同樣的感覺,之前也有過——巴黎會議的舞會上。
她又一次眼睜睜地感到肉/體的木然飛速蔓延至頭腦,卻無能無力。她想不出要再說些什麼,只是本能地想趕快離開這裏,離開湯姆。
但比上次好的是,她的行動力恢復得快了點——潦草地點頭,隨即迅速回身觸碰鷹環,回答問題,推門,迫不及待進入那一片青銅與深藍的懷抱中。
一回寢室,她就衝進浴室,脫掉了所有衣服,把花灑擰開,任由熱水從頭澆下,然後開始飛快地回憶賽迪莫斯的門鑰匙起始法陣。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一心二用的能力——就在熱水同她的手指一道,將頭髮一束束梳順到肩背上時,剛才的畫面卻像是春天燒不盡的野草般,硬是從法陣排布之間冒了出來:臨走時,他半垂着眼,抬手拂過她的肩膀。
而當她意識到這個畫面在不斷掠過腦海時,關於法陣的一切便都碎成了抓也抓不住的粉末。
此時,她的腦子恢復了運轉,轉得飛快——帕薩莉覺得,恍惚間都能聽到運轉時嗖嗖的輕響。她的大腦沒有辜負任何一丁點好奇心——不到一秒就把剛才那個畫面蘊含的意思帶給了她:他是在把她落在肩膀上的頭髮撥弄下去。
她屏住了呼吸。接着又深深吸了口氣,大腦完成了使命,沉寂了下去。只留下她的身體從裏到外顫抖不止。
這是不對的。
大錯特錯。
他不能這樣。
絕不能。
他們最多只能是姐弟。
他不能對她做出這種舉動。
帕薩莉睜開了眼,把頭髮和臉上的水全都捋到了腦後,感覺胸口某個地方變得堅硬起來,馬上就下定了決心——如果要跟湯姆去密室練習決鬥魔法,她就必須跟他說清楚這一點。
她得保護自己。
必須。
但到了周六下午時,她發現這件事進行得不那麼如意。
從湯姆神秘地帶她進入二樓一間女盥洗室並鎖上門起,她就感到堅如磐石的決心和計劃遭到了突襲——要知道,為了達成這件事,她一上午都心事重重,嚴陣以待,沒敢跟任何人(包括米莉安)閑聊。因為勇氣這個東西,一旦被別的事情打茬,很難再凝聚起來。
然而,女生盥洗室?他們難道要在這裏練習各種包括禁/咒在內的決鬥魔法嗎?還是說,他學會了某種強力靜音咒或隔絕咒,甚至能躲過教授們的注意?
這裏怎麼看都是間再普通不過的女生盥洗室——窄小的彩色玻璃安裝在離地面很高的位置,再加上因為背光,外面透進來的光線本身也不太明亮,這裏一片藍藍紫紫,比起外面的走廊都暗了好幾個度。
衛生間的一個個隔門安靜地閉合著,洗手台上一排黃銅龍頭有幾個滴下水來,發出輕微的響聲。
帕薩莉看了一周,又側耳傾聽了一會,發現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這也不奇怪,他們挑的時間本就是大家都去吃飯,出去玩或參加魁地奇訓練的時間。
而此時儘管知道不該走神,可她還是沒法不在意這裏的環境和與之相關的一系列問題。
“放心,這裏不是密室,”湯姆瞥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的顧慮,安撫般地保證——他心情很好,一點也沒計較她一路上的沉默。
“你知道,霍格沃茨建校以來經歷過數次改造。可由於斯萊特林秘密建造了這間密室,沒人知道具體方位,因此後人在動工時,壓根沒注意到,只按照需求隨意改動。於是,這裏一變再變,到我們這一代,就成了這樣。我想,它最初一定不是盥洗室。”他繼續輕聲解釋,任她留在原地,自己則邊輕聲說,邊朝洗漱台走去。
“但不論怎麼變,這裏始終是密室的入口處。”
“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