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教會審查
走出巨龍之領的第四天，尊貴的國王陛下終於到達了他忠實的靛藍鎮。
由於本地的特產對於貴族服裝十分重要，且稅收穩定而可觀，所以這個地方國王一直都很重視。
無論是派駐守衛的軍隊數量，還是當地鎮長與王室的關係，都是與別處的同類城鎮有很大區別的。
作為一塊王室直屬的領地，本地沒有貴族封臣與國王爭奪利益，也是國王喜歡這個地方的重要原因。
得知國王可能屈尊降臨，本地鎮長簡直受寵若驚，儘管從第一天就操辦着要將全鎮裝點一新，給國王陛下一個質量有方的好印象，可是後來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本來還親口說過鎮子很好，對於招待也非常滿意的公主溫妮莎殿下，只是第二天中午與那個文德士見了一面，就舉止失當，情緒也急轉直下，當天晚上從聖堂出來就急匆匆到鎮子外面暫住去了。
人老成精的鎮長知道公主並未生病，更沒有邪靈附體，她只是突然變得不想見到那個男人而已。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有一種預感，這件事還未結束。
如果國王駕到時心情不好，自己還拿不出全力討得歡心，自己的官職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不出所料，這次國王的使者早一步來到鎮子裏，給鎮長和守備隊隊長下了一道敕令，讓他們在城外事宜的地方接待王室隊伍，並讓公主與國王見面。
另外，國王拉曼三世還點名要求讓那個救了公主的文德士前來覲見，鎮裏絕對不能讓這個人缺席。
說實話，鎮長真的沒有什麼把握能拿捏住文德士，畢竟這是一位隻身深入巨龍之領，從龍穴救出公主，最終還成功生還的奇人。
深知自己鎮上軍隊戰鬥力的鎮長，還沒有自負到認為提前把文德士關起來就能萬事大吉的地步。
於是，聰明的鎮長採取了另一個方案，他暗中派人要求所有接待文德士的酒店、商人和旅店都以上賓對待這位魔法師以及他的小情婦。
用那些當事人的話來說，他們當自己招待的就是國王陛下。
這種超規格的優待，不但讓文德士驚奇，也讓初入人世的白露驚嘆人類的友善和富足，無論陳年美酒還是上等好貨，在這裏都能用一個讓人覺得不好意思的價格獲得。
只有文德士心裏清楚，這件事並不簡單，背後一定有人在刻意操縱。
反正都是送上門的享受，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文德士和白露對此毫不客氣，在鎮裏舒舒服服地過了三天財務自由的生活。
到了第四天，監視文德士的人也鬆了一口氣，既然這個魔法師全無離開的意思，那也就可以向鎮長大人交差了。
得到確定消息的鎮長也如釋重負，國王拉曼三世更是迫不及待要見到此人。
同一個人，已經是第二次冒犯公主，五年前讓他身敗名裂，這次又該怎麼處置他呢？
所以，當溫妮莎以完美公主的形象出場，在鎮外與國王的隊伍相見時，文德士也來到了國王的臨時營地中。
等待公主的自然是數不清的問候、安慰與讚美，但等待他和白露的確實一群凶神惡煞的教會苦行僧。
“文德士·諾約威克，我們是秩序教會的審判官，特為你使用邪神之力一事來進行特別調查。”
一個為首的裁判官面露凶光，盯文德士的眼神像是貓看老鼠。
遺憾的是，對方面對神聖的裁判官，
毫不動搖。
裁判官不大會無理取鬧，但絕對最擅長矯枉過正，他們得到王室的報告就驚懼不已，連夜就從國王的主教身邊出發，與國王一行人匯合。
溫妮莎公主身為中級魔法師，已經對正神的力量十分熟捻，肯定不至於搞錯魔力的來源。
再說數百年來，想要降龍護教的勇士法師也不在少數，可是沒有一個人能憑藉著正神之力制服惡龍。
一個早就被魔法師工會除名，也未有過虔誠信教表現的窮魔法師，怎麼可能孤身一人就從龍穴中救出公主呢？
這件事本身太過匪夷所思，正常人只是想下去就會覺得充滿邪性。
“我不是邪教徒。”文德士鄭重其事地辯解道，“我也從未去過魔域，雖然見過魔族，但沒有和魔族有過交往。”
“證據不能靠被檢舉者自己提供。”審判官當然不會簡單就被說服，“我們要檢查一下，希望您遵從神的旨意，如果您是清白的，那秩序之神也會保佑您。”
神選同盟諸國和魔族領主們的戰爭曠日持久，魔族戰俘在同盟內部並不少見，裁判官也很清楚，見沒見過魔族根本不是問題所在，他們經常審訊魔族和邪教徒，不一樣保持着意志堅定的嗎？
如果這個人尋找借口不接受檢查，那審判官們可就不會客氣了。
“我願意接受檢查。”文德士一秒鐘都沒有猶豫，“怎麼檢查？”
審判官們互相對視了一下，他們並未想到這個魔法師會如此順從。
也許這只是虛張聲勢吧？
文德士早就聽說過這些人有這種常人難以想像的審查方法，大多數都讓他這個無神論者哭笑不得，但也有不少會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在法師修行的時候，文德士就聽說過有一名同行，因為觀星得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結論，結果被當成邪教徒，被這群審判官割開肌肉，從每塊骨頭上尋找邪神契印的恐怖故事。
如果是那樣，他無論如何都會反抗這群瘋子，打不了逃亡別國。
“小姐，別著急，一會兒就輪到您了。”另一個審判官對眼神叛逆的白露說，“有些邪神，和信徒簽訂契約的儀式非常下流淫蕩，但這也在我們的審查範圍之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口中念經，還特意彎腰拍法袍膝蓋部位上的塵土，過了一會兒才勉強直起身來。
白露鄙夷地看着這個審判官，白皙的手背骨骼發出了一串幾不可聞的響動。
“先脫衣服，檢查身體有沒有邪神的標記，”帶頭的審判官下令，“邪神最喜歡信徒問各種醜陋的紋樣了，如果他有怪異的紋身，就帶走！”
“這裏有女士在場。”文德士淡淡地說，“是否允許我迴避一下？”
“不必了。”審判官說，“反正你們之間應該很熟悉了，如果她見到了你的肉體就臉紅，那就是邪魔在誘惑，本身就非常可疑了。”
“我又不是瞎子。”白露語帶嘲諷地問，“檢查女性的時候，諸位審判官大人不會臉紅嗎？”
“閉嘴，不要影響審判。”剛才那位彎腰的審判官恐嚇道，“等一會兒你就知道我們會不會臉紅了。”
這個審判官不經意的得意笑容，讓白露回想起不慎吃了噁心腐肉時的感覺。
文德士脫下了全部衣物，露出了因奔波而消瘦，但是很勻稱的軀體，審判官們瞪大了眼睛，連頭髮體毛里都翻看過，也沒找到一處邪惡的紋身。
當然，他們也不是全無發現——文德士的一身傷痕太惹眼了。
“審判官大人們，可以了嗎？”文德士若無其事地問，“我很幸運，身上連個胎記都沒有。”
“這傷痕是否可以視為一種怪異的邪術刻痕呢？”一個審判官別出心裁地問，“你要誠實的告訴我們，這是誰幹的？”
文德士朝國王的帳篷方向努了努嘴。
“這是五年前，國王陛下下令行刑所得，一共一百下，你們不會認為國王陛下是邪教教主吧？”
聽到這句話，審判官們也是楞了一下，但似乎都沒有感到多麼驚奇。
“去核實一下。”帶頭的審判官對一個下屬下令，“你還要接受魔力測試，如果借用了邪神之力，我們的神器自然能夠發現。”
那名審判官拿起另一個負責繪製的人手中的繪圖，出帳篷找人核對去了。
聽到“神器”兩字，剛才始終都一動不動，更沒有臉紅的白露，也感到好奇了起來。
暫時被允許穿上衣服的文德士，面前的桌子上擺上了一個精美的金屬盒子，上面刻滿了宗教故事圖案，四個側面上的浮雕人臉表情各異。
“文德士·諾約威克，這是先驅聖骨製作的法器，你要對法器施法，法器就會做出判斷。”審判官做了說明，“如果是邪惡魔力，先驅自然會告訴我們。”
“先驅真辛苦。”白露插了一句嘴，“死後都得給你們打工。”
審判官嚴厲地瞪了她一眼，又示意文德士將手放在上面。
“旋風術”、“取火術”、“凍結術”、“治療術”、“振奮術”、“探測術”、“遲緩術”、“石化術”、“超憶術”、“失語術”、“強韌術”……
一名審判官拿出清單，命令文德士輪番將不同的魔法施加到盒子上。
“沒想到這個傢伙只當過中級魔法師，會得還挺全，雖然都是簡單魔法。”一個審判官對同事說，“即使是高級魔法師，也可能學不全清單上所有的魔法。”
“我作為魔法師的等級低，是因為我失去了繼續考試晉陞的機會。”文德士面無表情地說，“可是這不代表我學習態度不端正。”
測試的結果令人沮喪，盒子側面的四張面孔中，只有笑臉上發出了光澤。
“是正神之力。”本身就是魔法師，也負責鑒定魔法的審判官情有不甘地說，“他的魔法脈動里沒有邪神之力，無論哪一種序列的魔法里都沒有。”
“現在，就算沒有核實到我傷痕的來歷，也可以認定我是清白的吧？”文德士面對着一屋子審判官，氣定神閑地問，“或者還有什麼需要審查的？”
審判官們面面相覷，他們也沒有見過在通過神器測試后，還能發現邪魔法力的先例。
“也許……邪神之力轉移了？”剛才那位盯着白露出神的審判官來了靈感，“邪神之力現在在她身上也說不定。”
“無禮之徒，居然真想審查予？”白露不怒反笑，“予聽說汝等很會燒啊，要不要比……”
還沒等她說完話，剛才那位出去核實的審判官就氣喘吁吁地闖了進來，見到其他人就大聲叫起來：
“不用審判了！”他喊話的聲音夠大，簡直像是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文德士·諾約威克的審判不必再進行了。”
“那這個女人該……”
剛才還提議審查白露的審判官急了，連忙追問了一句。
“尤其是這位小姐，”核實情況的審判官頭上淌汗，連連搖頭拒絕，“公主殿下特別吩咐了，絕對不可以冒犯這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