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風涯之妻

第八十八章 風涯之妻

鳳傾雪自確認虛玄一是被屍氣所傷之後,便以為施襲之人,乃是一具受人操控的煉屍,便如他們無極魔宮的屍奴一般,此時聞言,不由一驚:

“這怎麼可能,屍氣是不能存在於活人體內的。”

虛玄一點點頭,繼續說道:

“這也是我不解之處,按理說,體內擁有如此濃厚的屍氣,就算是金丹境的修士,只怕也要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偏偏那女人看上去肌膚溫潤,臉色白裏透紅,吐息也很正常,活動之間,也無一絲僵滯之感,從哪裏看,都是一個大活人。”

楊業對屍氣所知不多,想起風明雪說過,虛玄一聽到風家二公子的慘叫聲,曾出去查看,於是便問道:

“死在竹林內的那個風家二公子,虛道友可有看到?”

虛玄一點了點頭,回道:

“沒有看到打鬥過程。我趕到的時候,躲在暗處,恰好看到那女人咬在他的脖子上,在喝他的血,隨後便是管家趕到,我身受重傷,便沒有再追上去看。聽說風家前幾天也死了一個人,死狀與那二公子一模一樣,只怕也是那女人所為。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我在風家,身份尷尬,如今又身受重傷,很難有什麼作為,不知兩位如何打算?”

楊業來回踱了幾步,苦笑着搖搖頭,回道:

“我們本來就是因為所知有限,無法判斷出兇手身份,這才來找虛道友,想問問虛道友有什麼線索的。不能確定兇手是誰,如何解決此事?總不能我們寸步不離的守着風姑娘,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況且,我們也正打算離開這裏,回中土的。”

虛玄一沉默了片刻,有些遲疑的說道:

“那女人的身份,我約略有些猜測,但是卻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鳳傾雪聞言,眼睛一亮,說道:

“是誰?說來聽聽!”

虛玄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

“當日在那玄冰洞中,兩位可曾看到過風涯之妻的相貌?”

楊業和鳳傾雪互望一眼,俱都搖了搖頭,鳳傾雪回道:

“那洞內寒煙繚繞,看不清楚,復活之後,又一直被風涯擋着,直到風涯帶了她匆匆離去,我也未曾看到一眼。”

虛玄一“哦”了一聲,繼續說道:

“出棺的時候,我瞥了一眼,雖未看的真切,卻也有幾分印象。適才襲擊我的那個女人,身材相貌,看上去都和風涯之妻有幾分相像,眉目之間,和明雪也有着幾分神似。”

鳳傾雪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要殺明雪那個女人,就是她的母親,叫‘婉兮’的那個?我記得明雪跟我說過,她母親當年為了救她,施展秘法,以命換命,這才死的。她當年既然寧死也要保住尚在胎中的明雪,如今又怎會剛剛復活幾日,便要殺了明雪?”

“你說的那些,明雪同我說起過,所以我才說太過匪夷所思。不過,我也不是無端瞎猜,除了身材相貌之外,若說體內蘊藏屍氣,她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畢竟她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復活也不過才幾天而已。另外,從被殺的那兩人來看,那女人殺人,就是為了飲血,這不像是正常活人會做的事情,很可能是由那返生之術引起的,起死回生之術,終究太過詭異玄奇,或許別有玄機。而且,風涯之妻復活之前,風家一直風平浪靜,風涯之妻頭一天復活,第二天風家七公子就遇害,不早不晚,哪裏會這麼巧合。”

楊業聽罷,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虛家搶奪那艘樓船之後,虛玄一曾經說過,萬餘年前,反魂樹上一次開花結果之後,虛家曾經拿來煉製返生香救人,於是便問道:

“我記得虛道友說過,虛家曾經用返生香復活過一個人,卻不知道那人被複活之後,可有異常之處?”

虛玄一搖了搖頭,回道:

“家史之上,只記載了虛家曾經煉製返生香救人的事情,便連救的是誰,救活沒有,也沒有記敘,當時我還未曾在意,現在想來,卻有頗多可疑之處。那返生香既然號稱能將死人復生,一萬年才煉製那麼一顆,其珍貴自然是不言而喻,因此所要救的,也必然是重要人物,尋常人死了也就死了,只怕是受用不起這等逆天之物的,可是家史之上,卻偏偏對被救之人的身份,隻字也未曾提起,對整件事情,也只是一筆帶過,這未免不合常理,正因如此,我才愈發覺得那返生香並那返魂秘術,並非只是將死人復生,恐怕別有玄機。”

鳳傾雪聞言,也不由信了幾分,說道:

“究竟兇手是不是風涯的妻子,找個理由去風涯那裏,看上一眼,不就知道了。”

楊業想了想,也覺着虛玄一的猜測,確實有幾分可能,於是點了點頭,說道:

“也好,不過今天去不合適,風涯剛剛才和我們見過面,又恰好遇上風小姐慌慌張張的來找我們,現在去只怕引他懷疑。且在這裏歇息一晚吧,明日我去走一趟,你們兩個一個身受重傷,一個還要保護風小姐,就別去了,在這裏等我消息吧。”

第二天一早,楊業向虛玄一問清楚了那女人的長相特徵,便御飛向了風涯住處,見了風涯,寒暄之後,對他說道:

“我們本是打算昨天走的,因為風小姐的緣故,耽擱了下來,才決定今天走。叨擾風道友這麼久,總不能不告而別,因此特來辭行。”

風涯聞言,“哦”了一聲,不動聲色的說道:

“小女能有什麼重要事情,連你們的行程都給耽誤了?”

楊業笑了笑,回道:

“這個我也不知,他們姑娘家說體己話,不肯讓我知道,我總不能厚顏去問吧。”

風涯聞言,放下心來,知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不然的話,以楊業和鳳傾雪之間的關係,鳳傾雪不會瞞着楊業,不讓他知道。卻聽楊業繼續說道:

“不過,臨來的時候,風小姐倒是託付了我一件事,是關於她母親的,她本來打算親至的,可是一來從未見過母親,心中情怯,有些忐忑;二來,這二來么,風家主也知道的,她不願意到你這裏來。她有幾句話要問她,也有些話想跟她說,所以就托我代為傳達了。所以,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想見見尊夫人。”

風涯聞言,有些猶豫,說道:

“不知她想說些什麼,又要問什麼?內子身子虛弱,現在還在休息,我可代為轉達。”

楊業為難地道:

“這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話,想來只是為了多了解一下自己的母親。風小姐特意交代,必須親口跟尊夫人說,她怕風道友故意瞞下她的話,不肯替她傳達。”

風涯看了一眼面露尷尬之色的楊業,沉默無語,半晌之後,轉過身去,嘆了口氣,說道:

“你跟我來吧。”

風涯帶着楊業轉過正堂,來到後院寢室,對門外站着的兩個丫鬟問道:

“夫人醒了嗎?”

其中一個丫鬟搖搖頭,回道:

“還沒有。”

“去把夫人喊起來吧,幫她梳洗打扮一下。”

兩個丫鬟聞言打開門走進了房間,隨後反手將門關上,風涯便和楊業一起,站在門外等候。過了盞茶時間,兩個丫鬟走了出來,告訴風涯,夫人已經起床梳洗過了,風涯點了點頭,便帶着楊業進了房間。

“婉兮,這是楊道友,這次能將你救活,多虧了楊道友相助,現在他要走了,臨行前特來拜別,順便來看望你。”

楊業上前行禮見過,一邊編了些話來說,一邊暗中觀察面前這個女子,發現其特徵果然和虛玄一描述的那行兇女子吻合,印證了虛玄一的猜測。

楊業不動聲色的說了片刻,便告辭出了房間,風涯也跟着走了出來。到了前廳,楊業遲疑了一下,對風涯說道:

“風道友恕我直言,我總覺着尊夫人說話之間,有些異常,可是身體有恙?”

風涯點了點頭,回道:

“她自復活之後,便如初生嬰兒一般,什麼都不記得了,連吃飯穿衣,都需要人照顧,大多數時間,都是懵懵懂懂的,不過恢復的很快,想來不久之後,記起了以前的所有事情,就會好起來的。”

楊業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推卻風涯的相送,返回了虛玄一住處。

鳳傾雪和虛玄一都在正廳等候着楊業,風明雪也已經醒了過來,卻被虛玄一借故支去了廚房。鳳傾雪見到楊業回來,便問道:

“怎麼樣,是不是風涯之妻?”

楊業點了點頭,將所看到的一切向兩人講述了一遍。

虛玄一聽罷,看向楊業和鳳傾雪,問道:

“如今兇手身份也已經知曉,接下來該怎麼辦?”

鳳傾雪沒有立刻回答,來回踱了幾步,才說道: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你們跟我們一起走,去中洲,這樣一來避開了那女人,我雖不知她為何要殺人,但是她還能為了殺個人,追到中洲去不成?那樓船只有一艘,海圖也在我們手上,她縱使想去,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二來,到了中洲,你們也無須再顧忌什麼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至於風家這裏,那女人殺多少人,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犯不着我們去操這心。”

虛玄一聞言,有些意動,可是猶豫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拒絕了這個辦法,說道:

“虛家祖上率族中精銳修士,從中洲遷移至此,一路行來,十亡其七,足見其中兇險。若是只我一人,也就罷了,去哪都無所謂,可是明雪只是普通人,我不敢冒這個險。”

前些日子,從虛家踩點回來那個晚上,鳳傾雪在風明雪窗外意外偷聽到她和虛玄一的談話,當時風明雪也曾提議前去中洲,就是被虛玄一因為太過冒險而拒絕,因此提這個方法的時候,鳳傾雪便已經料知虛玄一不會接受,聞言輕哼一聲,說道:

“我就知道,你不會接受這個辦法。那就只剩下另外一個辦法了,把那女人殺了!漫說我們要走,就算我們留在這裏,也總不能日日寸步不離的守着明雪,就像楊業昨日說的,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楊業聞言一呆,苦笑着說道:

“這倒是最直接的辦法,不過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虛玄一卻有些意動,說道:

“我倒覺得可行,那女人的修為並沒有那麼高,我被她重傷,也只是事出突然,沒有防備,被她偷襲得手。合你們二人之力,要殺她並不困難,如果等上幾日,我驅散屍毒,恢復修為,再加上我,那就更加萬無一失了。”

楊業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我倒不是擔心的她的修為,而是擔心風涯那裏,他這些年來,處心積慮,為的就是復活那個女人,當日玄冰洞內的情況你們也見到了,為了這個女人,風涯簡直都要瘋魔了,豈會放任我們殺她?那女人不足為懼,但是若加上風涯,勝負就只在五五之數了,若是在算是聽命於風涯的其餘風家修士,被殺的只怕就是我們了。而且,她終究是風小姐的生母,你殺了她,怎麼跟風小姐說?告訴她:‘你母親要殺你,所以我先下手為強,把她殺了。’?”

虛玄一聞言,露出失望的表情,想了想,又說道:

“要是風涯知了那女人就是兇手,總不會不管不顧吧?”

楊業苦笑一聲:

“事實上,風涯應該已經知道了此事,你別忘了,除了你,那管家也是親眼目睹那女人殺人喝血的,並且追逐了她很長時間,他是風涯的心腹,當時在那竹林外,借口那女人身體有恙,支開風涯,只怕就是為了告訴風涯此事。結果風涯回來之後,一聽我們要走,便果斷同意,還親自相送,擺明了是怕我們再留在此地,萬一知曉了這事,會插手其中。他若不肯包庇那女人,又何必如此。”

鳳傾雪不耐煩起來,坐在椅子上,冷哼一聲,說道:

“走你們不願意走,留下有怕不安全,殺又殺不得那女人,到底要怎樣,你們兩個大男人,就一點辦法都想不出?”

楊業聞言,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虛玄一也緊皺着眉頭,低聲不語,鳳傾雪見狀,乾脆起身,朝門外走去,打算去廚房看看風明雪,誰知剛一推開門,就見到風明雪滿面淚水,怔怔的蹲坐在門前地上。鳳傾雪看這情形,就知道必是適才幾人的談話,已經叫風明雪給聽了去,風明雪是普通人,沒有修為,身上也沒有靈力波動,幾人大意之下,竟然未曾察覺到風明雪在門外。

屋內楊業和虛玄一也看到這番景象,連忙跑了出來,虛玄一見風明雪這般模樣,伸手要拉她起來,風明雪只是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仿若未覺,這瀚海洲寒季極冷,虛玄一怕她坐在地上着涼,無奈之下,只得彎腰將她抱起。

風明雪直到這時,彷彿才回過神來,趴在虛玄一懷裏,忽然就放聲大哭起來,哭的撕心裂肺,楊業和鳳傾雪都別過臉去,不忍再看。虛玄一勸慰了好一會兒,風明雪方才哭聲漸歇,哽咽着說道:

“玄一,你陪我去見她,好不好?她當年捨命保了我,讓我多活這許多年,她要是……,她要是真想殺我,我就當是把這命還給她了,我不恨她,就是捨不得你!”

虛玄一撫摸着風明雪秀髮,低聲說道:

“傻丫頭,說什麼胡話,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風明雪只是低聲哭泣着,拚命搖頭,堅持要去,虛玄一萬分無奈,看向楊業和鳳傾雪,鳳傾雪一時拿不定主意,就看向楊業,楊業想了想,咬牙說道:

“罷了,左右是無法可想,走吧!帶上明雪姑娘,咱們一起去找風涯,向他攤牌,問問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就算是他要保他妻子,也不能不管女兒死活,他總得給個說法。我和采兒姑娘終是要走的,也不能一直拖在這裏,此事早些解決,我們也好早些放心離開。”

風涯聽到下人來通報說適才才告辭離去的楊業又再度前來,同來的還有鳳傾雪,虛玄一和風明雪,便皺了皺眉頭,待楊業進來,便問道:

“不知楊兄弟相隔片刻,再度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楊業看着風涯,說道:

“我這次來,卻是為了明雪姑娘的事而來。說起來,本來這是風兄家事,楊業一個外人,是不該過問的,只是前些日子因緣際會,倒與明雪姑娘有一些來往,也算是有交情在的,采兒姑娘期間更是與明雪姑娘私交甚篤,因此臨行之前,聽聞明雪姑娘有事,便不忍棄之不顧,不然的話,縱然回到中洲,也是心中難安的。”

風涯聞言,皺着眉頭,眼神逐一從幾人身上飄過,說道:

“瞧這陣勢,這事情是與風某有關了?”

楊業心裏曉得,風涯對此事想必是一清二楚的,一路上就在暗想如何盡量婉轉些提出這個事,也好先看看風涯的態度,免得一見面就鬧僵,在他想來,風涯未必不在意這個女兒,只看當時在竹林內,意識到風明雪有危險時他的反應,就可知一二,如今風涯只怕心中也在糾結,若是逼其太甚,事情可能反而更糟,結果風涯問出這句話之後,楊業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風明雪說道:

“你讓我見她,我要親自問問她,她是不是真想要殺我!”

風明雪話一出口,虛玄一和風涯便都看向了她,虛玄一是擔憂,風涯陰沉着臉色,瞧不出心裏是怎麼想的。

楊業暗嘆了一口氣,說道:

“昨晚明雪姑娘來找我們,說是見着了竹林內殺害二公子的那人,而且還說,那人原本是要來殺她的,卻被她二堂兄撞見,遭了池魚之殃。我之前前來告辭,才發現尊夫人的樣貌特徵,與明雪姑娘描述的那個兇手十分吻合,茲事體大,我們也不敢大意,因此帶了明雪姑娘過來,好讓她確認一番,若不是那最好不過了,若萬一事情真是如此,則是要和風家主商議一下,看事情如何解決,母女之間,縱然之前彼此未曾見過一面,也是血濃於血的,做母親的,又豈會無緣無故對女兒痛下殺手,想來這裏面是有有什麼蹊蹺,我們幾個外人,雖然不合插手你們家事,但是或許也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風涯不理會楊業的話,只是陰沉着臉,一瞬不瞬的看着風明雪,也不說話,而風明雪,這次也不知哪裏的勇氣,倔強的與風涯對視着,眼中再無一絲怯懦,又重複了一遍:

“讓我去見她!”

聲音雖然不大,卻不容有絲毫質疑。

鳳傾雪和虛玄一看着這番情景,都暗暗擔心,鳳傾雪往前走了兩步,站到風明雪旁邊,握住了她的手,虛玄一也不動聲色的挪了幾步,靠近風明雪。

楊業見狀,微微搖了搖頭,他曉得風涯不完全是對風明雪的憤怒,他自己心中,想必對此事也是糾結憤懣,無計可施,害怕兩邊真的見面,便再也拖延不下去,會出現他也無法應對的局面,於是便低聲對風涯說道:

“風兄,我覺着,見見也好,未必就會出現最壞的結果。我們幾個都在場,當不致出現什麼意外。這般拖着,終究不是辦法。還是適才那句話,有我們幾個在,總能幫上些忙,比風兄自己扛着要好。”

風涯聞言,沉默了片刻,最終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復又睜開眼睛,不再去看風明雪,沉聲向門外喊道:

“承毅,你去夫人住處,讓侍候的人都散了吧,我過去見夫人。”

聲音之中,只覺着透出一股苦澀凄涼。

風家管家一直在風涯門外候着,聽見風涯的聲音,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應了一聲,便去安排了。風涯看也不看屋內幾人,說道:

“跟我來吧。”

說罷便當先向門外走去,楊業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也連忙護着風明雪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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