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練鋒
鳳傾雪出了酒樓,直接御空而起,帶着楊業繼續朝南飛去,出了流影城大約十餘里,楊業在空中便聽到嗚咽呼嘯的風聲遠遠傳來,身在空中,卻並未感覺到有多強的風勢,詫異的循着風聲傳來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一條狹長的峽谷。
鳳傾雪當指着那條峽谷說道:
“這裏便是極北玄界的出入秘徑了。”
說罷便帶着楊業落到峽谷入口,朝峽谷內走去。楊業跟在後面,發現這峽谷冰雪覆蓋,處處可見粗大的冰凌垂掛,倒是與瀚海洲風涯的玄冰峽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這裏除了寒冰外,還一直吹着冷冽罡風,那風穿過峽谷,極為強勁,若非修士,尋常人絕無可能抵抗得了,難怪鳳傾雪之前說,給裹挾到這裏來的人,無法離開。
走着走着,在前面帶路的鳳傾雪突然停下來,看着前面不遠處,貼着峽谷一側的一個小亭子,蹙起了秀眉。楊業循着鳳傾雪目光看去,發現那給厚厚寒冰覆蓋的亭子內,正盤膝坐着一個人,這人閉目打坐,一動不動,不知在這裏坐了多久了,渾身上下覆滿了冰霜,只余兩個鼻孔顯露出來,也看不出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在那人身邊,一桿丈余長,鵝卵粗細的長槍,斜插在地上,從槍尖到槍尾,散發出幽黑的光芒,卻是沒有一絲冰霜覆蓋其上。若是換做尋常人見到其這幅模樣,肯定以為這人已經凍死僵硬了,楊業卻能感應到那人的靈力波動,知道是個修士,看向鳳傾雪問道:
“是無極魔宮的人?”
鳳傾雪點了點頭,皺眉輕聲說道:
“過了這亭子不遠處就是出口,這亭子裏,每日都有無極魔宮的弟子值守,也合該我們倒霉,竟然碰上了練鋒當值。”
楊業放出神識感應之後,不解地問道:
“怎麼?這人似是只有入微境大圓滿的修為。”
鳳傾雪搖頭說道:
“若是別人還好說,來這裏值守的,都是和我同輩的弟子,我是鳳百花嫡傳,若無必要,他們不會較真管我的閑事,這練鋒是長老系的核心弟子之一,本就不買宮主系的賬,其人又冷厲刻板,便是在他們長老系中,也人緣不怎麼好,十分難說話。”
楊業聞言,也皺起了眉頭,他如今是金丹境修士,倒是不懼一個入微境大圓滿的修士,如要硬闖,有十成把握能夠輕鬆通過這條秘徑,離開極北玄界,聽鳳傾雪說,那無極魔宮離此尚有千里之遙,縱然無極魔宮得訊趕到這裏,自己也早已逃離此地,不知跑了多遠了,但是這樣一來,肯定要連累鳳傾雪的。
鳳傾雪想了想,說道:
“走吧,過去再說,若他識相,也就罷了,不然的話,再見機行事就是。”
她倒沒想着隱匿氣息,瞞過練鋒偷偷潛出去,這亭子自興建之初,就在附近布有法陣,能夠示警,據聞就算真人境的修士,也難以做到無聲無息的出入此地。
兩人走到離那亭子百尺開外時,亭中那人,便忽然睜開了眼睛,身子輕輕一抖,震落滿身冰霜,並未起身,卻伸出右手,握住了右手邊插在地上的長槍。
練鋒看着鳳傾雪和楊業走過來,一動不動,等到兩人進了亭子,才皺着眉頭,看向鳳傾雪,說道:
“宮中傳言你外出失蹤,你怎麼在這裏出現,又是怎麼進來的?”
練鋒心中有些奇怪,不明白鳳傾雪是什麼時候,如何瞞過這秘徑值守關口潛回到極北玄界的。
鳳傾雪輕笑着回道:
“練師兄這是要審我呢?”
練鋒又皺了皺眉頭,面無表情,淡淡回道:
“不敢,只是問問。”
鳳傾雪仍是輕笑着,說道:
“其中詳情頗為曲折,容我送朋友離開,自會去向宮中說明,練師兄若想知道,到時候只需去問大長老就是,想來以練師兄在大長老心中的地位,必然不會瞞你的。”
練鋒這時才向楊業看去,放出神識感應了一下,卻沒能看出他的深淺,心中有些驚疑,握槍的手又加了幾分力氣,看着楊業,卻對鳳傾雪問道:
“這人是誰?不是我無極魔宮的人。”
鳳傾雪聞言收斂了笑意,沒有回答,寒着臉說道:
“怎麼,你要阻我過去?”
練鋒看也不看鳳傾雪,仍舊緊盯着楊業,沉聲回道:
“師妹說笑了,如無長老會和宮主禁令,魔宮弟子自然是可以任意進出的,練鋒豈敢阻攔。師妹想要如何,儘管自便就是,但是此人非我魔宮之人,須得留下。”
鳳傾雪看着練鋒,嗤笑一聲,說道:
“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讓我如願。好話說盡,你不領情,那就不要怪我了。”
練鋒仍舊不咸不淡的回道:
“規矩如此,練鋒職責所在,只能如此。三年前你便同我動過手,該當知道自己的斤兩,奉勸師妹還是冷靜些好,免得叫練鋒不好向宮主交代。你這朋友,若真無問題,師妹何不先回去討來宮主敕令,到時候練鋒絕不阻攔。或者讓他隨練鋒走一趟,去宮中說個明白,若無問題,練鋒絕不為難於他,如何?”
練鋒知道鳳傾雪的脾氣,雖然口中如此說,卻扶着長槍,緩緩站了起來。
無極魔宮之中,大長老一脈同宮主鳳百花一脈,本就不大對付,關係冷淡,練鋒又為人冷厲嚴苛,寡言絕情,是以同鳳傾雪結怨不小,兩人三年前便打過一場,最終以鳳傾雪落敗告終,此時聽聞練鋒這番話,新仇舊恨加一起,鳳傾雪不由怒極反笑。
“呵呵,是么!我也想領教領教練師兄這三年來究竟修為又長進了多少,越發不把小妹放在眼裏了。”
鳳傾雪說著,獨屬於金丹境的威壓,便肆意的釋放了出來。練鋒自從察覺兩人到來,注意力便一直集中在楊業身上,只覺得難以看出楊業修為深淺,令他隱隱有些忌憚,卻忽略了一旁的鳳傾雪。此時感應到鳳傾雪釋放出來的靈力威壓,練鋒古井不波的面孔,首次神色大變,死死盯着鳳傾雪,半晌之後,猶疑着低聲說道:
“金丹境?”
鳳傾雪冷哼一聲,祭出軟煙羅,不屑的說道:
“練師兄現在可還有把握將我攔下?”
練鋒聞言,低下頭沉默了數息,忽又抬起頭,右臂輕抬,拔起長槍,橫於身前,重新看向鳳傾雪,眼中已經綻出熾熱的戰意,沉聲說道:
“我想試試!”
練鋒心中知曉,鳳傾雪失蹤這段時間內,怕是有了什麼奇遇,得以晉陞金丹境。但是區區月余時間,只怕其連境界都尚未鞏固,與其交戰,或可一窺堂奧,有助於自己晉陞金丹境,他倒是不虞鳳傾雪會殺了他,就如三年前他的修為雖然高於鳳傾雪,卻也不敢對她下殺手一樣,是以才敢明知對方已是金丹境,仍舊悍然應戰。
鳳傾雪不料這練鋒如此死硬,到了這般情形,寧願與自己一戰,徒取其辱,也不肯讓步,心中怒極,再無一絲耐性同他糾纏,一句話都懶得再說,手中軟煙羅驀然化為匹練,就要動手,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道:
“慢着慢着,切莫動手。”
鳳傾雪聽着聲音熟悉,輕哼一聲,收手轉身看去,卻見到是周祁遠遠的御空向這裏跑來,嘴角微翹,露出一絲玩味之色。
周祁跑到亭子前之後,涎着臉先對練鋒和鳳傾雪招呼道:
“大師兄好,鳳師妹好!”
說完又轉頭看向楊業,似是此時才發現楊業的存在一般,誇張地驚訝道:
“哎呀,楊兄竟然也在啊,稀客稀客,怎麼有空到極北來了?來了也不知會小弟一聲,不夠意思,真不夠意思!”
楊業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不明白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也只得拱了拱手,說道:
“周兄好,許久不見了!”
練鋒等周祁與幾人寒暄完了,才說道:
“你來這裏做什麼?”
周祁愕然說道:
“大師兄不記得了么,你當值之日正到今天,師弟我是來替班的啊。唉!苦哉!”
練鋒聞言皺了皺眉頭,自輪到他當值那天起,他便一直在這亭子內打坐修行,也不知究竟過了多少時日去了,疑惑地說道:
“是嗎?”
“可不是么,此地又冷又枯燥,一月時間,可怎麼熬得過去。”
練鋒冷哼一聲,“還是如此毛毛躁躁,不見長進,怪不得師父整天責罵。”,說罷,又看向楊業,問道:“這人你認識?”。
周祁涎着臉笑着,回道:
“不是有大師兄在嗎,大師兄天資卓絕,又勤勉刻苦,足以繼承師父衣缽,何苦非得來逼我。這位是楊兄,我前些年下山認識的,宮主也識得的。”
練鋒不再說話,看了看鳳傾雪,槍尖着地,拖着長槍,朝峽谷口方向走去,他倒未曾想到周祁話里有詐,聽周祁說宮主也認識這人,還道楊業真是來無極魔宮做客的,先前鳳傾雪一直不肯明言楊業的身份,也被他看做是其修為到了金丹境之後,為了一雪前恥,故意找茬挑釁,惹起爭端。
等到練鋒背影消失在峽谷風雪中,鳳傾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祁,說道:
“你來得倒真是時候。”
周祁哈哈笑着,回道:
“是嗎?趕巧了,趕巧了。對了,你這段時間去哪裏了,又怎麼會出現在這極北玄界內,還和楊兄走在一起?”
“一言難盡,回頭再同你細說。我消失的這段時間裏,宮裏什麼反應?”
周祁撇撇嘴,說道:
“還能怎麼樣,你和鳳傾煙都消失無蹤,咱們鳳大宮主自然是心憂如焚吶!長老系不用說,表面瞧着是感同身受,背地裏不定怎麼幸災樂禍呢。前段時間,查來查去,聽說還牽扯到了太清觀頭上,不管是宮主那邊的,還是大長老這邊的,都炸了鍋似的,嚷嚷着要同太清觀開戰,呵!倒是宮主跟我那師父,難得齊心了一回,將這股風頭壓下去了!
不過倒是聽說,太清觀那邊墨無傷的兩個嫡傳弟子也都失蹤了,一同失蹤的還有一個同門,雖不是墨無傷嫡傳弟子,在觀里似乎地位也不低,為這事,不獨咱們兩派,其他各派也都不得安寧,雞飛狗跳的,暗地裏打什麼主意的都有。如今瞧你倆這模樣,看來這事果然咱們兩派都有干係,誰都跑不掉,其他幾人呢,怎麼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鳳傾雪搖搖頭,說道:
“我們同他們幾個失散了,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情況如何。你老實值你的崗吧,我送楊業離去,你想知道,回頭問你師傅去。”
說罷便當先朝出口走去。
周祁一聽急了,連忙跟上去,說道:
“別,我又不是真來替崗的。我是有事要外出去辦,碰巧遇上你們,就隨口扯了個理由,誑我師兄回去,不然還能真看着你們打起來不成,真打起來了,驚動了宮裏面,楊兄也跑不掉。你要是急着回宮裏向鳳百花說明情況,就回去吧,我去送楊兄,正好路上聽他講講你們都經歷了什麼。金丹境,嘖嘖!我怎麼就沒這氣運?”
鳳傾雪先前還暗自感嘆周祁趕的巧,正好在這個時候來換崗,此時才明白怎麼回事,不由啞然失笑,說道:
“你也不怕你師父知道了又揍你?”
周祁滿不在乎的說道: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等下一崗接班的過來,最多是以為我師兄提前溜了,他還敢去當面找我師兄問個三六九出來不成?再說了,就算被揭穿了,我這一去,少說也是三兩個月,這值守之事,如今也就是做個樣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是給我師父知道了,還能為這點事惦記我幾個月不成,他都一把年紀了,等我回來,早把這事忘了。”
鳳傾雪不欲讓別人瞧出他與楊業有什麼特殊關係,聞言笑着搖搖頭,說道:
“你再混說,我瞧你師父還是管教的輕了。你既然要送他,那我就回去了。”
說罷便轉身欲走,楊業遲疑了下,有些擔心,說道:
“剛才之事,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剛才畢竟起了爭執,瞧練鋒堅持不肯讓他通過的態度,似乎對他的身份也有所懷疑,楊業怕練鋒回去之後,會將此事說與無極魔宮的高層,給鳳傾雪帶來麻煩。結果鳳傾雪還沒有回話,周祁便回道:
“這個你放心,我那師兄,鋸嘴葫蘆一個,他既然最終肯離開,就是不曾對你起疑,不然我說什麼也沒用的,他既不疑你,才懶得去跟別人說這些閑事。走走走,莫管這些,你要回太清觀是吧,我也路經東海,咱們一起,跟我說說你們這些天都遇上了哪些事。”
楊業見鳳傾雪示意他安心,便點了點頭,跟着周祁出了極北玄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