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部封神訣

第二章 半部封神訣

“妖,妖,不,蜘蛛大哥,兄弟幾個也是頭一遭干這事,您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把我們當個屁放了吧!”

其中一個黑衣小弟顯然完全沒聽說過什麼“蜘蛛俠”,

冷汗順着頭頂涔涔而下,睜着眼睛說瞎話。

黑衣人們的恐懼不是沒有來由,

治安混亂的庶人坊本來就是強者橫行的不法之地,

每當夜幕降臨,沿街搶劫甚至殺人越貨的勾當也是家常便飯,

直到兩年前,這種情況才突然有所好轉:

瑟縮在角落的受害者閉上眼睛等待命運裁決的時候,

睜開眼后往往發現要麼斷手斷腳,

要麼一命嗚呼的暴徒橫躺在他們面前,

遠遠望去只有這個頭戴斗笠,手持猩紅長刀的神秘背影。

於是庶人坊的泥腿子們茶餘飯後便多了一個話題,

既然是傳言,自然越傳越離譜,

最開始有人猜測他是來自官城五品上的書院高手,

也有人說他是來自極北荒原殺人如麻的蠻子,

隨着斗笠人的戰績越來越誇張,

加之他只在夜間出現,

謠言中他便成了來自九幽向惡人復仇的怨鬼,

手中那把猩紅的長刀更是妖魔所用,

“妖刀”的稱呼不脛而走,

名聲甚至傳到對這些泥腿子不屑一顧的貴人坊,

這讓魚肆掌柜蘇近嶼哭笑不得。

沒錯,此人正是惡趣味的蘇近嶼。

顯然無論是“妖刀”還是“蜘蛛俠”,

現在都沒有放屁或者放人的雅興,

蘇近嶼邁着緩慢但讓人心悸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幾個可憐的悍匪。

“兄弟們,怕他個鳥,今天就算閻王老子來了哥幾個也要捋他幾根鬍子下來,干他!”

領頭的漢子見小弟哀求無用,

骨子裏的狠戾之氣頓生,

拉上剩餘的四人,不再關注受傷倒地的夏言蹊,

熟練的聚攏在一起形成梅花陣。

蘇近嶼扶了扶斗笠,嗤笑一聲,

身形一動,忽的直直拔地而起,瞬間飛起兩三丈,

然後驀然直旋而下,手中猩紅長刀隨之劇烈旋轉,

梅花陣上空隱隱傳來風雷之聲,

彷彿紅雲壓頂般蓋住眾人。

夏言蹊在聽到幾聲刺耳的兵器相接聲后,

只聽得一聲慘嚎:“大哥留我一命,我是……”

話未說完,便一切復歸平靜。

抬眼望去,只見幾名黑衣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顯然已經死的不能再死,

戴斗笠的男子並未上前與她搭話或是關照傷情,

只是留下了一道瀟洒的背影,

又舉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比了個“二”的手勢,

讓夏言蹊在感激之餘,一臉不解。

……

……

時間回到傍晚時分,

兩月未見的發小有着說不完的閑話,

當然大部分都是話多的猛子說,

蘇近嶼有一搭沒一搭的回,

隨着兩人的肚子開始打鼓,

蘇近嶼也知道兩月未見,一頓酒自然是少不了的,

好在魚肆什麼都不缺,

從冰鑒里撈出幾尾新鮮的黃魚,

就着饅頭和一盤五花肉上鍋蒸了,

又炒了兩盤青菜一盤豆腐,

擺好三雙碗筷去裏間叫上老爹蘇行秋,

幾杯熱酒下肚爺仨喝得是面紅耳赤。

猛子雙手捧杯畢恭畢敬的和蘇行秋碰了一個,然後諂媚的笑道:

“叔兒,您是老江湖了,給咱說說這武選憑啥不收咱這些泥腿子,只有貴人才能去啊?”

身材不高但頗為健碩的蘇行秋緩緩搖了搖頭:

“白鶴書院幾百年前本就是九州的世家出銀子建的,自然是要收自家的子弟了,況且世道不太平,西邊和南邊一直在打仗,百姓飯都吃不飽,拿什麼來養活一個練武的子弟?”

“孟少爺可以報名試試,反正你又不是泥腿子”蘇近嶼打趣道。

孟家在庶人坊算得上是雄霸一方,

孟重雲的老爹經營着幾十艘漁船,天機城的魚市生意差不多佔了三成。

猛子嘆了口氣:

“我早就讓老爹那幫手下去貴人坊打探過了,說是不行,人家只要世家公子,咱這種商賈賤民就是花錢人家也不稀罕,他娘的。”

就在猛子自哀自憐的時候,

蘇近嶼敏銳的察覺到蘇行秋輕輕嘆了口氣,目光不經意的掃過蘇近嶼。

他知道蘇行秋的心思,

雖然從小生活在這天機城,

但在自己的記憶里,他們來自一個很遠的地方。

北唐歷628年,皇帝君如是突然駕崩,

未等皇帝喪期過去,

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君玉卿也不知所蹤,

皇帝胞弟扶風王君如許宣佈即位。

九州臣民傳言君如許為圖皇位殺兄弒侄,得位不正,

西境與南境各大世家紛紛宣佈不再效忠大唐新君主,

韓氏以巨石城為都建立西涼王國,

端木氏以鹿鳴城為都建立南楚王國。

北唐王朝就此割裂為北唐、西涼、南楚三大王國。

隨之而來無窮無盡的內戰,

使得使得百姓流離失所,百業凋敝、生靈塗炭。

也就是那一年,

君玉卿被十幾名忠心的神策軍衛士抱離皇宮,

一路向南的護衛被半路截殺死傷慘重,

沒人知道這個孩子卻最終來到了東邊的天機城。

自打娘胎里出來便有記憶的蘇近嶼清楚得記得這一切,

但身為穿越者的他可沒有計劃上演一出哈姆雷特的戲碼,

首先對於那兩位和自己僅有幾面之緣的皇帝父親和皇後母親,

實在是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

雖然蘇近嶼可以板上釘釘的確認,

他們的死亡一定是自己那位便宜叔叔做的,

但讓自己挑翻一個強大的帝國,

蘇近嶼自忖沒那個實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要麼是英雄,要麼是蠢蛋,

而他只是亂世中的痞子。

蘇近嶼自然知道這個表面木訥老實,

實際身手奇絕的魚販不是自己的親爹,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

兩人之間的身份之別早已蕩然無存,

在不知不覺間已成為真正的親人,

蘇行秋從來沒有對他講起自己的身世,

當然也不會給他灌輸什麼復仇的思想,

因為任誰也想不到一個未滿周歲的嬰兒便會擁有記憶,

所以每當蘇行秋對自己顯露出痛苦、惋惜和無奈的複雜眼光,

卻不知道蘇近嶼全然了解他的心思。

“人家書院也沒把事情做絕,庶民不是可以去參加龍門大比么?”

蘇近嶼淡淡接話道。

不說還好,聽聞此言的猛子更加鬱悶:

“別他媽扯淡了,沒資格參加武選的窮漢子,誰不想去?但有沒有本事闖龍門倒是其次,最可怕的是血路,只有走完血路才有資格闖龍門,要想過那條路,先想想自己命夠不夠硬。”

猛子緊接着又說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兄弟我這幾把刷子,還都是你教出來的,要說和庶人坊這些潑皮交手不在話下,那血路可是從九州過來的各路武者的生死較量,老子還想多活幾年。”

其實蘇近嶼沒有對他講,

憑藉猛子現在的身手,

在別的地方完全可以與武境三品的高手平分秋色,

只是在這高手輩出的天機城,也只能算是略有修為罷了。

說話間蘇行秋已經吃好返回自己的房間,

兩人便又扯了會葷段子,

無非是誰家的娘子偷了漢子,哪個樓子新來了什麼姑娘云云,

轉眼之間天色已晚,

孟家的幾個家丁便來接少爺回家了,

蘇近嶼收拾好碗筷,

忽然心有所動,

也沒有和蘇行秋打招呼,

便推門投入茫茫夜色之中。

……

……

一個如鷂子般的身影幾個起落停在蘇氏魚肆的後門,

隨着咯吱一聲門被推開,

依舊是藍褲衩大背心外加一雙木屐,

蘇行秋的房間還如往常一樣亮着燭光在等他回來,

蘇近嶼邁步進去,

“不是已經無法提升了嗎,怎麼又跑出去?”

蘇行秋有些困惑的看着蘇近嶼。

蘇近嶼無奈的聳了聳肩攤手說道:

“沒辦法,英雄救美唄,誰讓我心善呢”

聞聽此言蘇行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世事無常只能各安天命,你救得了幾個人,救不了這世道,你這兩年結的梁子太多了,若是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哎”

蘇近嶼知道蘇行秋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便出言寬慰道:

“您老放心吧,我身手好着呢,誰會知道?別說是在這庶人坊,就是在南境......”

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蘇近嶼趕緊停住,

蘇行秋頓時怒目圓睜,氣道:

“不是說只在天機城周邊遊歷嗎?兩個月時間居然去了南境?那裏可是還在打仗,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

為了蘇行秋的心臟着想,

蘇近嶼還是沒有把自己在南境做的事說出來,只是故作無所謂的說:

“嗨,您老急什麼呀,我就是到那邊看看姑娘,順便找幾個毛賊過過招,您也知道我這武道不是停了嗎?左右沒什麼事,就去碰了碰運氣。”

蘇行秋搖了搖頭,無奈道:

“唉,當初就不該把那書給你,安安穩穩當個賣魚郎也不錯,哪像現在天天為你提心弔膽”

蘇近嶼沒禮貌的將胳膊環在蘇行秋脖頸間,笑嘻嘻的說道:

“我說老爹,咱們說話得講道理,那是您給我得嘛,明明是我自學的好吧?再說了,這鬼世道天天刀啊槍啊的,不練武怎麼活得長?”

蘇近嶼還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那本古書,

一本與這個時代裝訂風格完全不同的怪書,

不知由何種金屬打造的暗金色封面,

上面刀劈斧鑿般刻着一行大字:

《太上玉液封神訣》,

那時蘇近嶼才兩歲,

也是一個和今天差不多的夜晚,

蘇行秋摸索着從箱子底下小心翼翼拿出一個粗布包裹,

從裏面抽出這本折射着燭光的奇書,

正在旁邊準備睡覺的蘇近嶼被光芒吸引了過來,

也許是覺得兩歲的孩子不可能記住什麼,

蘇行秋便輕聲對蘇近嶼講起這書的來歷,

與其說他是對蘇近嶼說,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來的實際。

這本書的成書年代已不可考,

只知它被北唐帝國的武者們傳為至寶,

當初北唐第一代開國皇帝君顯,

正是憑藉修鍊此書大成后以武力讓九州各大家族臣服,

此書分為上下兩卷:

上卷《太上玉液封神訣》教授丹田氣海之道,

下卷《太上御氣封神訣》教授功法技擊之道。

不過據傳君顯也只是修習了下卷,

北唐開國六百餘年,中間歷任十五位君王,

從未有人習成上卷,

因此世間之人便紛紛傳言上卷要麼是天選之子才能悟透,

要麼便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信手之作,

說不得沒準還只是為下卷做鋪墊的引子。

所以在宮闈發生劇變之時,

倉皇出逃的蘇行秋一行人只是匆匆從皇後手中接過不重要的上卷,

更為珍貴的下卷早已在御閣之中被叛軍牢牢看死。

而這成功激起了蘇近嶼的好奇心,

上輩子就對江湖大俠和超級英雄羨慕不已的蘇近嶼,

在來到這個真正刀頭舔血的時代后,

自然對這種秘籍或者奇遇之類抱有極大的希冀,

更何況自己又不是一個真正的兩三歲的兒童,

在這個沒有網絡沒有手機的時代,

如何打發每日的無聊便成為很頭疼的任務。

所以每當蘇行秋在魚肆忙前忙后,

兩歲的蘇近嶼便偷偷從箱底將書抽出,

好在文字並不晦澀,

摸索幾天後,這個兩歲的孩子就有模有樣的打坐起來。

直到三年後的一個夏日午後,

蘇行秋忽然想起該將蘇近嶼的被子拿出來晒晒太陽,

返回房間便看見讓他無比驚詫的一幕:

五歲的蘇近嶼在木床上盤膝而坐,

頭頂上方雲蒸霞蔚,

身上似有流光在經脈之間流轉。

蘇行秋完全不敢出聲,怕運氣中的娃娃走火入魔,

捂着嘴慢慢倒退着離開房間后,

心中又驚又怕,

驚的是自己從來沒教過功夫的孩子居然在修鍊封神訣,

自己只知道這孩子聰穎過人,

小小年紀便識得許多字,

但識字和讀秘籍領悟功法的天淵之別,

就像拿着一根魚線便想去釣得一頭巨鯨般扯淡,

而且自己雖然無法領悟,

卻十分清楚記得封神訣中的功法描述,

顯然這孩子已進入鍊氣化神的階段,

難道這就是真正的天選之子?

怕的則是由於上卷從未有人真正練成,

後面的修練之道別說是自己,

恐怕就是白鶴寺那四位大宗師也無法教授指導,

修習之路到底如何走,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如若發生個走火入魔,

那可讓蘇行秋真是後悔無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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