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給你1場機緣
秋天的下午,不像夏天那樣悶熱,這裏未經戰火,周邊未遭劫難的樹林都已泛黃,天涼好個秋。然而,從遠處走了來一人一馬,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看上去,仿似傷到了腳。身邊跟着一匹毛色斑駁的老馬,那匹馬,也的確十分地老了,走在官道上的樣子,就像在泥淖里爬行。當人不需要為生機發愁的失火,才有心情去欣賞風景,而他並不在此列,他只看到秋風掃過落葉,滿目蒼涼。少年自喚古月天,在過去的這幾年,人生的起落,讓他一個人嘗了個夠。
“這裏離戰亂恐怕也不夠遠。”古月天長嘆了口氣。戰亂給他帶來的,是無盡的災難,這樣的災難可以使一個毫不懂事的少年,變得無比成熟,成熟的就像40多歲一事無成的中年人一樣,眉目間,滿是無奈。
前面走來一隊人馬,一個不算問題的問題出現了,讓還是不讓。古月天皺了皺眉頭,低下頭,牽着老馬走到了邊上。這是在經歷了多次慘痛的經歷之後,桀驁不馴的少年學會的生存法則:低頭可以少吃苦頭。
“停車,”車窗裏面傳出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而後馬車緩緩停在了路中間。車內再次傳來中年男子極為中正的聲音:“小友,你貴姓?”
古月天驚訝地抬起頭,車裏面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剛才的車夫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車裏面的人笑了一聲,似乎知道古月天在驚訝什麼:“不必驚訝,雕蟲小技罷了。”
“我姓古。”古月天愣了下,沒想到車內的人還挺有氣度,隨後他緩了緩,“名月天。”
“天字有點大啊,咦?”隨着這一聲,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在古月天看不到的車裏,中年男子眉頭緊皺,右手掐指似乎算計着什麼。幾個瞬息后,才洒然一笑,繼續說到:“胡拆開來便是古月,單名天,古月天。嗯,胡姓如此氣勢,看來還不姓胡,出門在外保護自己是很有必要。我建議你可以換個化名,這名字不好聽,當然其次我還想問問你想到哪裏去?”
古月天顯然被這個問題問到了,良久,方才回答道:“去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地方。”隨後內心又補充道,讓我能活到有資格報仇為止。
“相逢即是有緣,我雖然看不透你的命數,不過今日北邊的林子裏會頗為熱鬧,建議你可以往那邊走下。”中年男子講完完就對車夫吩咐到,“老吳,我們走吧。”但是中年男子又說道,“等下,這個送給你。”隨後老吳從車裏接過東西遞給了古月天
“多謝先生,後會有期。”古月天抬手一揖,收下了護衛傳遞過來的東西,那是一枚似玉非玉的小墜子。
“嗯,我們會再見面的,希望能讓我刮目相看。”中年男子始終都沒有露面,只是等古月天走遠后,在車裏面問道,“雪崖,你怎麼看這個少年?”
“孩兒覺得這小子不值義父的一掛,更不值得這枚天機墜。無非是路邊一路人,命數差的可憐,在這樣的亂世里,幾近於無。”車內,名叫雪崖的中年男子恭敬的回答到。
“所以我一直把你留在身邊,儘管你已然盡得我的真傳了。”中年男子嘆了口氣,“你終歸少了一份靈氣,導致你的九宮術數難趨圓滿。”
“孩兒受教了。”雪崖臉上卻沒有受教的表情,只是恭敬依然。
“作為天機子一脈,很多時候不能泄露天機,順手施為,多結善緣,才是我們能留存下來的原因啊。
”中年男子又嘆了口氣,似乎對於雪崖的反應心中有數,隨後說到:“就光天機術數這塊,你已經可以稱為到達藝的境界了,但是離道的境界還是差距頗大。罷了罷了,你終歸還是少了點靈性。”
雪崖仍然很是恭敬;“義父教訓的是。”隨後好似靈光一現,眼睛一亮問道:“義父,古月天,難道是在國戰中唯一不知去向的大華太子?”
中年男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普天之下,能掩蔽天機之術的東西少之又少,除了突破天人界限的少數神仙人物,剩下的也不多了,只是沒曾想到,大華國主有這樣的氣魄,能做這樣的事情。”
而古月天牽起韁繩向北邊走去,主要是他孤身一人,也不怕別人圖謀什麼東西,這麼些年下來,對他的抓捕力度,倒也小了很多,連帶着賞金都基本為零。而中年男子是聰明人,古月天也自然非蠢人,本來就是要往北走的,不過原本古月天倒也不敢在林中過夜,這種動亂的年代,人命比草賤也不是隨便說說的,何況古話便有逢林莫入。不知不覺間,古月天已經走到了那片林子邊緣。
時間已經是黃昏了,夕陽的昏暗光線,透過樹榦斜射到地上。林子邊上有條小溪,雖然嘩嘩地流淌着,卻無論如何也蓋不住秋風吹動落葉的沙沙聲。古月天看了看打着個響鼻的老馬,鬆開了手中的韁繩,放它吃草去了。
夜色漸漸的籠罩下來,直到將這個人間全部掩蓋在黑色之中,包括這片小小的林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無家可歸,在這個黑夜中,輾轉難眠。古月天尚未睡着,今天是中秋佳節,按理這樣的日子,是合家團聚,共賞秋月的時間。但孤孤單單的古月天,僅有月光照映下的影子和一匹老馬作陪,甚是孤單。古月天談了口氣,爬上樹梢,正準備好好地看看這一輪圓月,卻看到一道黑影從遠處踉踉蹌蹌地走來,身形依稀可以分辨出來是個女子,而且似乎十分疲憊。古月天眼睛一縮,心中暗道:這熱鬧沒什麼好湊的啊,看着就是個麻煩,那馬車上的人,簡直害人匪淺。
古月天站在樹上,看着那女子人走進了林子靠着一棵樹,緩緩地坐了下去。但是那匹老邁的馬,很不爭氣地的打了個響鼻。
那女子如驚弓之鳥一般,猛地從地上彈起來,抽出腰間佩劍,警惕地環顧周圍,“什麼人,出來。”
古月天從樹上跳了下來,“我先到這裏的。”
那女子人劍指古月天,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在樹上有什麼圖謀?”
“萍水相逢,我在賞月,即便按照道理也是我先到的這裏,該我問你,你是什麼人,你又有什麼圖謀。”古月天的鼻子抖動了一下,“喲,還是產自荊楚之南的百里香,有錢人?”
似乎默認了古月天的說法,也察覺到古月天並無惡意,那女子也不說再說什麼,兩隻眼睛卻時不時的瞄向那匹老馬。
“它老了,真的老了,跑兩步就喘大氣。”就着昏暗的月光,古月天還是看到了女人的小動作,隨後走到邊上,準備生活,憑着多年的感情,古月天知道,老馬也不是這麼容易被牽走的。
“這位公子,我逃命至此,如果你不肯借我這匹馬,恐怕我今天難逃此劫。但若今日能逃過一劫,來日必有厚報。”
“我自身難保,如果真的追殺你的人來了,估計我也會死在亂刀下。”古月天生起了一堆火,“況且,他們為什麼追殺你?”
“這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而且,時間不多了,若我被抓走,恐怕下場會很凄慘。”那女子抬起頭,眼中閃爍着光芒,在火光的照映下,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古月天在抬頭的時刻,看到了那張臉,縱說傾國傾城,也絕不為過,古月天嘆了口氣,也大概明白眼前的女子為什麼會說自己在被追殺了,恐怕只是追拿罷了吧。“我可以幫你。”
“你會的到應有的回報的,或者說一筆豐厚的報酬。”
“一般人家的孩子,長這麼漂亮,還能不遭黑手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了。我知道的。”古月天苦笑了一下,“告訴我怎麼找到你。”
那女子冷笑一聲,“還沒幫我就想着報酬了。”
“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古月天聽到這句話,不免冷哼一聲。“為了我這匹老馬罷了。”
“何必找這麼拙劣的借口。”那人利索的爬上老馬,“我家在九江皇都也是數一數二了,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到九江,自然有人會找到你。”
“你若真的有這麼多時間,那就想想如果你身邊圍滿人的話,你該怎麼應付。”古月天站起身,反手拍在老馬的屁股上。老馬嘚嘚地向前跑去。“還偷懶!”古月天大吼一聲,那老馬回頭瞥了古月天一眼,忽然如同重獲新生一般飛速竄出,如何還能看到那種遲暮的走相,
女子走了之後,古月天長嘆了口氣:“別人果然不靠譜,我不要榮華富貴,只求不用再擔驚受怕。況且,九江王城似乎是雲台吧,離這裏這麼遠。”
不消多少時間,約莫十幾個山賊打扮的人出現在古月天面前,“剛才是不是有個女的從這裏路過?”
“沒看到啊。”古月天靠在火堆旁,他現在已經在暗暗後悔自己沒有躲起來了,這群人紀律嚴明,雖然穿着破爛,但毫無山賊那種草莽氣。為首的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邊上的人,大概就是要殺人滅口了,於是一個大漢獰笑着提刀走向古月天。
古月天眼見情況不妙,連忙從他傷到的腿的褲管里抽出一把刀來,原來他一瘸一拐的腿不是傷到了,只是藏了把刀而已。
“喲,小子還是練家子。”那大漢冷笑一聲,揮刀砍向古月天。那刀勢大力沉,古月天抬刀擋了一下,一時右手發麻,絕對無力再擋第二刀。就在古月天眼睜睜看着第二刀劈來,卻無力躲閃之時,面前突然出現一個身影,這一刻,古月天竟然覺得這個身影如此偉岸。隨後眼前之人揮出一刀,只聽見“叮”的一聲,對面的大漢手中的刀竟然斷成兩節,那大漢面色發白,雙腿如篩糠般抖起來,似乎見到了極為可怕之人。
“陸客中?”那個頭頭似乎認識站在古月天前面的人,“怎麼在這種鬼地方都能碰到你,真是陰魂不散啊。”那頭頭一副懶散的樣子,和剛才下達斬殺古月天命令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
“我陸客中想到哪裏去,恐怕不是你能管的着的。”陸客中說話的聲音並不響亮,但卻中氣十足,足夠讓在場的每個人聽清楚。古月天側過身,以便可以看清陸客中到底長什麼樣。火光的照映下,陸客中古銅色的臉,小半被鬍子遮掩起來,雖然如此,但還是能分辨出鬍子底下的臉,沒由來的讓人覺得有一種親切感。
“啊?”那頭頭輕笑一聲,“陸客中,你欠我們家的可不是一星半點,我就是管了,你又能怎麼著?”
“怎麼你想試試?若想留得一條性命,奉勸你還是不要來招惹我比較好。”陸客中緩緩收起刀,“我沒有欠你們家,所以你最好老實點,不過這次你回去估計也有的受了。”
那人終於動容了,雖然十分惱火,卻是知道自己和面前的陸客中實在有非常大的差距:“陸客中,算你狠,不要落在我的手中。我們走。”
陸客中看着那頭頭的背影,很突兀的回了一句,“落到你手中恐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