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恨家賊
蘭提此刻才發現,對面的西北軍個人戰力極其彪悍,單對單,草原人居然不是對手。雖然剛才谷口一場亂斗,在他看來,還是地利和對方存心送死,當時並未留意到這一點。
他頓時想明白了,青北王是安平公主的皇兄,聽說很是寵愛妹妹,那留下的幾百護衛,個個戰力卓著,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想壓服對方勢必不可能了,要麼還是速戰速決為好。只是話已經說出口,此刻反悔,面上不好看,也會影響士氣,一時有些躊蹴。
他這麼一想一猶豫,谷中形勢已經清晰可見,西北軍以極小的代價,已經擊殺了大半草原兵,越打越猛,看得一眾草原人面上失色。
他身後那個黑衣人,猶豫一會,還是上前對他說話,同時對着西北軍隊伍後面的陳樂山,指指點點。
陳塘心中煩悶,這個混蛋要來壞事。
蘭提遠遠看看陳樂山,有些疑惑,似乎不敢置信,但是好歹也是一個改主意的機會,趕緊揮手收兵,剩下幾十個草原兵狼狽逃回,西北軍也不追趕,在原地高聲歡呼。
蘭提待西北軍的歡呼有所停歇,口中對着陳樂山喊道:
“好你個狡詐的讀書人,一肚子壞水,你居然會軍陣,難怪挖個坑想讓我跳,你覺得大爺我是好騙的么?”
他這一聲喊出,滿場敵我皆驚,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此刻,西北軍大勝一場,蘭提說是陳樂山會軍陣的原因,這未免太讓人難以置信。
陳塘笑聲響徹山谷:
“哈哈,好你個蠻子,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居然拿軍陣來搪塞,你要臉不要臉?爺爺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等都是青北王的親兵,就你這些鳥貨,算什麼東西?”
他手指蘭提,非常不屑:“我也不欺負你,你就全軍都上吧,還是那句話,退後一步,你是我大爺。少做這些虛頭巴腦的事!鼠輩!我呸!”
他拿蘭提的話擠兌,西北軍均是哈哈大笑。
被他這麼理直氣壯地唾罵,蘭提也有些拿不準了,畢竟青北王的軍陣也還是見過,似乎剛才倒不像是軍陣,畢竟親兵厲害些也是自然的。
他鬱悶得很,感覺有些丟人,心中暗恨黑衣人胡說八道,後者有些目瞪口呆,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蘭提大手一揮,似乎要將尷尬抹去:
“行,我信你,親兵就親兵,這麼著,你把陳樂山交給我,我放你等離去,至於公主,你等放心,大單于說了要以禮相待,自然不會食言。”
蘭提也是奇怪,一改往日行事,今日屢屢能攻不攻,似乎有所留手,既知道是親兵隊,依然還是在無謂地勸降,卻不知道是何原因。
他身後黑衣人終於耐不住,策馬上前:
“交出陳樂山,免爾等死罪!”
他這麼一開口,暴露他的真實意圖,滿口中原口音,西北軍頓時群情激奮,喝罵不止。
陣前一名百夫長,揚刀直指這個人:
“你這個孬種,有膽就把面具拿下,讓我等看看你的臉面,豬狗不如的東西!”
那黑衣人沒料到會出現如此情況,有些狼狽。
蘭提暗中得意地看着他的背影,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想,哼,借老子的刀,替你殺人,做夢。
黑衣人並不知道,他固然有所謀划,草原人也不是沒有心機,更何況還有其他人介入。
當下不再猶豫,他對蘭提說道:
“這些死罪之徒,就由我替大將軍清理了吧!”
蘭提不置可否,黑衣人於是指揮自己的隊伍進場,大隊黑衣人馬列隊到草原人前面,軍士甲胄齊全,整齊劃一,都是帶着面罩,但人手一把直刀,卻瞞不了眾人。
蘭提來之前,早就得到命令,對於陳樂山,殺不得,至少草原人沒必要去殺,只不過跟黑衣人裝糊塗,這卻是黑衣人被他面上的魯莽給欺騙了。
此次草原人南下,說到底還是草原大旱,生計艱難,既然有了內應,南下搶掠一把,也好度日,否則單于的統治難免震蕩。
殺些小兵百姓那也不算什麼,若是傷了公主和陳樂山,那就和大漢結下不解之仇,難免逼得大漢揮軍北上報復,那也太不值當了。
陳塘眯着眼,目光在黑衣人和蘭提身上來回巡視,心中暗道不好,這個莽夫似乎也有算計。
黑衣人見蘭提始終不動聲色,心中有些氣惱,已經明白借刀殺人,只怕是難了,但是自己好歹有兩千兵馬,就算這些親兵厲害,無非多些死傷,不如親自領兵殺了便是。
至於所謂軍陣,那些百家的廢物神神叨叨,他其實還真不太相信,方才只是想藉此激蘭提全軍攻擊而已。
在高台上一直在觀看的蕭薇薇,這時候終於明白了,哪裏是什麼賊兵,分明是成建制的兵馬,大漢終究是有內賊。
皇兄蕭敬然,只怕是被內賊出賣,此刻被圍困在鎮蘭城,只是不知道叛亂的,是西衛城,還是東衛城,小軍鎮山谷在鎮蘭城西北,起碼是西衛城叛亂了。
皇兄不肯讓父皇見疑,一直不做清洗隊伍的事情,只怕鎮蘭城中也難免有反賊呢。
蕭薇薇一時忘記了此刻危險,憂心忡忡地望向東北的天空。
此時,已過正午。
如果真的衝出去,該怎麼營救皇兄呢?
眾人各懷心思,陳樂山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觀察這體內的氣機,急於突破,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總是要儘力嘗試。
此刻,他似乎有些感悟,心經中記載,精神力的轉化,也是分等級的,這一縷氣息,明顯比其他氣息等級高些,似乎更存粹,每次經過丹田,都讓丹田真氣蓄積得多一點。
所謂的武道等級提升,一是提升丹田和經脈的尺度,以容納更多真氣,獲得更大的力量,這點陳樂山早就沒有瓶頸了。
另一個方面就是要在丹田蓄積足夠的真氣,來達到等級要求。而他丹田雖然廣闊,卻始終只能蓄積到五級,就會不斷流失,此刻那一縷真氣,似乎在增加丹田蓄積的總量,也就是說在緩慢提升等級。
只是太少太慢了。
但是如果加快收集真氣的速度呢?是不是會短暫地提高等級?
陳樂山的沉思被西北軍的大喊聲所驚動。
原來,那個黑衣人帶他的隊伍雲集陣前,兀自不放棄喊陣:
“最後給爾等一次機會,殺了陳樂山,放爾等離去,公主也可離去。”
草原人在後面騷動耳語,蘭提依然不為所動,此刻已經很長時間一言不發。
西北軍已經氣得不行,都明白這多半是西北叛賊,如果只是草原人,各自家國之爭,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最恨的就是家賊,個個摩拳擦掌,若不是軍紀嚴明,只怕這兩百人,已經直接殺向兩千反賊了。
就連學堂前的那些西北軍的叫罵聲,也是遠遠傳過來。
陣前的百夫長轉身對着西北軍舉刀大聲喊道:
“這些豬狗,要我們殺了陳山主,大家怎麼說?”
西北軍更是紛紛大罵不止,那個百夫長背對黑衣人,對着陳樂山跪下,口中大喝:
“西北軍,願為陳山主效死!”
山谷中眾軍士也轉身,面對陳樂山,跪拜在地:“願為陳山主效死!”
呼聲響徹山谷,回蕩不休,氣勢驚人。
數百軍士不管不顧,居然視身後大軍於無物。
蘭提瞪大眼睛,很是不解,區區一個書生,有這麼大的威望嗎?心中有些懼意,今日若是殺了陳樂山,只怕大漢不死不休,到時候難免大單于拿自己的頭顱平息戰爭吧。
說到底,草原不是二十年前的草原了,搶搶東西也就罷了,真的逼得大漢出兵草原,還是頂不住。
那個黑衣人首領,眉頭緊皺,殺意越發濃郁,猶豫着就想馬上衝擊,他身後的黑衣人也有些騷亂。
被驚動的陳樂山,茫然地看着身前身後,跪在地上的西北軍,也非常震驚,只感到體內融進的真氣比之前洶湧十倍,氣機快速上漲,居然超過五級了,只是又很快泄出去。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心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此威望,恐怕未必是好事。
如果當初陳靜確有此等威望,那他死於夫子郡城一戰,只怕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了。
就像今天,陳塘的計劃終究還是被黑衣人撞破了,死亡已經不可避免,區別只在於到底是死在哪一方的手裏。
陳塘站在陳樂山身邊,沒有動,心中充滿了遺憾。
但是,陳塘隔着時空對着老太爺說道,死得其所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