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線生機
當百夫長劉成倒在谷口,陳樂山還在谷中飛奔,等他停在隊伍前面,剩下的幾名士兵,已經被惱羞成怒的蘭提擊殺殆盡。
公主蕭薇薇依然站在後方學堂的平台上,身後是百餘士兵和小軍鎮居民。
陳塘等幾個百夫長,將杵在地上的鋼刀,拿起橫在身前,做好禦敵準備。
狹窄的谷口,草原兵馬魚貫而入,進入山谷後向兩側閃開,站成幾排,一些黑衣騎兵也列隊站在最後。
大約有接近四千敵軍進入山谷,想來是有些在谷外駐防。
蘭提換了匹馬,最後才搖搖擺擺地走到隊伍之前,一名黑衣人騎馬跟在他的身後,多半是黑衣人的首領。
數千兵馬對着對面兩百來人,軍威赫赫,勝券在握,可謂任他宰割。
總算是進來了,蘭提瞅瞅遠處高台上的安平公主,用手將臉上的鮮血抹了抹,順手在胸前揩了幾下,口中發出怪笑。
陳塘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振聲喝問:
“來者可是蘭提?你興兵深入我大漢,難道忘記了我西北軍的鐵騎之威嗎?”
蘭提身後那個黑衣人趕馬上前,在他身邊說了幾句,蘭提方才回答:
“這位將軍怕是有些誤會了!”
“我等前來拜會安平公主,怎麼就有些人不知死活,居然敢無禮阻攔,大漢就着這樣歡迎我大草原的客人嗎?”
他將兵器扣在馬上,雙手抱拳,對着高處的安平公主高聲道:
“我乃曼屯大單于帳下大將蘭提!今日前來,奉命迎接大漢安平公主巡遊我草原各部!”
聽他這個意思,顯然是要劫掠公主,以要挾大漢。
陳塘知他在惺惺作態,也不答話,任由他在那裏說個夠。
蘭提畢竟征戰多年,此前谷口受挫,此刻形勢逆轉,便要以勢壓人,言語囂張無忌:
“我家大單于說了,他聽說公主喜愛求道,近日偶得仙人的一本《悟真篇》,奇妙非常,願與公主一起參詳,陰陽兩齊,共求長生。”
所謂《悟真篇》是道門名義上外傳經書,記錄雙修之法。
他這般惡言調戲,身後草原騎兵都是哈哈哈大笑,更有不少人揮舞手中彎刀,口中亂叫。
西北軍諸人都有些騷動,憤怒不已。
陳塘冷笑,正待反擊,卻聽見身後公主的聲音響起:
“我師玄心真人,化身物外,采日月精華,參天地造化,自有長生之法。此去草原,雖千里,也只在我師一念之間。”
“卻不知道大單于,欲獻多少牛羊,多少駿馬,以慰仙人之怒?”
“又或者,只是獻蘭提大將軍的頭顱,以示心誠?”
一眾草原騎兵止笑,氣焰為之一滯。
蘭提心中失悔,玄心真人還是惹不得,提他作甚,反正此次劫掠公主,只要不傷她,想來真人也未必會管俗世中事。
他雙手一拱:“不敢驚動仙人,我等確實誠心邀請,公主千萬不要誤會,絕對不會傷及公主一根毫毛,定會以禮相待。”
“只是嘛,這次大單于領兵二十萬,南下會獵青北王,特地派我前來迎接公主做客,這西北軍惡意阻攔,是何道理?”
二十萬草原大軍南下?眾人心中大驚,是真是假?
陳樂山見這個傢伙甚是得意,知道他必是胡說八道,他站在陳塘身側反唇相譏:
“你牛皮倒是吹得很響,就你草原那點兵馬,何來二十萬?你家單于真敢帶二十萬兵馬南下,只怕你們是來得了,回去不得,到時候王庭還是不是單于的都不好說,只怕是要換個單于了。”
當時草原並未一統,單于曼屯固然實力最強,但是大部分部落可沒有歸附,哪裏有二十萬兵馬,他這麼一說,眾人心中也都明白,看向蘭提的目光儘是嘲諷。
蘭提面色黝黑,也不見臉紅,只是有些惱怒,他身邊那個黑衣人此時又在他耳邊低聲說話。
他皺眉看看陳樂山:“你,便是那個什麼陳山主嗎?哼,區區一個白面書生,手裏有幾斤力氣?也敢在本將面前大喊大叫?”
他抬手又對安平公主說道:“本將是來請公主的,也不想殺你們這幾隻弱雞,免得說我欺負人,公主你便和我等同去,只把這什麼鳥書生殺了,我就不再計較他們無禮阻攔的大罪。”
陳塘面色一沉,素聞蘭提虐殺成性,今日卻動起心機,耍起手段來了。他眯眼看看蘭提身邊的黑衣人,心中不屑,狗反賊。
他盯着那名黑衣人,挺身高聲說:“蘭提,我聽說你也是英勇善戰之輩,怎麼今日玩弄這般手腕,難道我西北軍中有怕死的狗賊嗎?”
蘭提呵呵笑笑不答話。
“方才,我西北軍百夫長劉成,領一個百人隊,阻你五千大軍,我們等得腿都麻了,你卻還是半天進不來,想來所謂的英勇善戰,也是吹出來的吧?”
“單于帳下就沒有一個好漢嗎?居然派你這麼個外強中乾的傢伙,來迎接公主,我看你還是回去,換個人來吧!”
他這般譏諷,難免有些強詞奪理,畢竟谷口展不開。但是如果劉成的百人隊,哪怕有一分怯弱,也不至於阻攔超過兩個時辰,兩軍的勇猛剛烈,草原人還是小輸了一陣。
他身後的西北軍紛紛鼓噪,口中譏諷之聲響成一片。
蘭提被說得非常惱火,但是窮於詞變,身後草原兵見他被譏諷,也都不敢吭氣,數千大軍的氣勢,居然被數百西北軍給壓制了。
黑衣人正欲再對蘭提說話,卻被蘭提惱怒地一把推開:
“本將難得要放你等一馬,還給你們臉了,我此刻一揮手,大軍壓上,片刻之間,就可以教你等血流遍地。”
陳塘針鋒相對:“好!那就放馬過來,我等退後一步,就算你是大爺!”
西北軍起身吼吼高呼,士氣洶湧。
蘭提怒不可遏,抓起狼牙棒,不理會黑衣人的阻攔,厲聲喊道:“老子也不欺負你們,你們多少人,我便出多少人,讓你們見識一下我草原兒郎的勇武。”
他這般兇悍,終於激起草原人的血性,草原兵也呼喝不止,僅僅出了兩個百人隊,棄馬殺向谷中西北軍。
雖然青北王是實領西北軍大都督,但是西北軍中卻不是鐵板一塊,朝廷中多少派系,青北王也任由他們插手。但鎮蘭城中多數軍隊,都是青北王的嫡系,戰力卓絕,此刻谷中是青北王留給他皇妹的護衛,自然是他軍中精銳。
是以即便草原兵彪悍,這裏的西北軍也絲毫不懼,甚至能夠以一敵二,所以,陳塘所謂拖到夜間,倒不完全是安慰,還是有一些可能。
當然,如果蘭提不顧傷亡地猛攻,那就不好說了,是以陳塘想盡辦法拖延時間,不斷拿言語擠兌,同時也阻止陳樂山施展軍陣,以留下夜間出其不意。
打仗這種事,書中得來終究淺,謀划的再好,也是拿命去填,拼的就是個不怕死。
此刻已經快要接近午時。
現在的問題,僅僅是,眼前的兩百人的命,到底能拖多長時間。如果能夠在拖延兩個時辰,或者更長時間,那麼,夜間的機會就出現了。
陳樂山沒有再說話,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廝殺,這次靠得近,眼前血肉橫飛,生命如割草,刺激得他非常難受,但是他不能阻止,也不能施展軍陣。
他知道,陳塘是對的,如果他出手,眼前的犧牲就白費了。
他絞盡腦汁地琢磨着,體內來自蕭薇薇的一縷奇特的真氣,隱隱覺得心經突破就在眼前,但是苦於抓不住頭緒。
而此刻的蘭提,雖然心機不夠深沉,但是畢竟戰鬥經驗極其豐富,已經發現自己似乎上當了。
卧槽,中原人太奸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