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亮的推測
“頭兒,那個癮君子走了。”
“誰走了?”
“高軍啊,不知道什麼情況,呼吸困難,剛掛。我們正在聯繫家屬處理後事。”
打電話的是刑偵科的同事,劉皓天深呼吸一口氣,看來整個案件得加快跟進步伐了。他與文亮互相留了聯繫電話,回到病房,把張抗留了下來,便匆忙趕回局裏去了。
望着劉皓天遠去的身影,文亮舒了一口氣,這是他針對病情提出異議來的近一個星期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當回事來聽的人。
一個禮拜前,當越來越多的患者住進icu的時候,作為金穀人民醫院少壯派的醫生,文亮已經感覺到有點異樣。如果是一般的感冒或者重感冒,沒道理會嚴重到這個地步,而且有幾個住院部的護士也突然患了感冒。其中有一起引起了他的警覺。一個來自沿海省份的護士感冒后,在一次吃飯的時候,居然吃辣了,而且是不經意間吃的朝天椒,她本來是極度怕辣的。失去味覺了?為了驗證此事,他偷偷的給護士做了一個檢查,而這需要避開相應的監控:為了避免醫患糾紛,所有的檢查除了私隱問題的檢查外,都必須在醫院的聯網監控中進行。
檢查的結果出乎意料,這位護士感染了同樣的感冒,而且失去了味覺,這讓文亮倍感意外。按道理,感冒的人由於胃口不好,確實食慾不佳。他將檢查結果和試驗品保留了下來,同時他經手的一些檢查樣品也被偷偷保留了下來。他嘗試去分離毒株,但是一直沒有成功,這讓他無法用最為直觀的證據去驗證自己的猜測——這不是一般的感冒,有可能是一種人類未知的某種變異的病毒。他找了感染科主任,反應了幾次問題,但都無疾而終。
眼看着一個又一個的病人被送進醫院,icu的床位也日漸緊張,很多普通患者從進醫院到死亡的時間大大提前,如果依舊按照感冒來治療,可能會有更多的病人被耽誤。“庸醫”,這是前天被一個死亡病人的家屬罵的時候崩出的兩個字,他感覺被侮辱了,可是卻只能低三下四的道歉。用錯誤的方法去救治病人無異於殺人。或者,像那個警察所說的,是不是因為毒品的原因?應該提醒下大家了,至少我做了,總比按部就班的等待要好吧。他拿着檢查單包括謝小靜的單子,鼓起勇氣直接去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是畢業於專業醫科大學,然後去國外進修了3年,回國后又到香港鍛煉了2年,回到鄂冬市,從基層一步一步的爬到了這個位置,官僚氣息並沒有那麼重,按照流程,醫生對於病人的病症有異議也是找科室的負責人來反映,直接衝到院長辦公室的,寥寥無幾,尤其是年輕的醫生。所以,即便文亮的突然來襲,並沒有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他抬了抬眼鏡,微微一笑:“小文啊,請坐,找我有什麼事?”
“張院長,我要跟您反映個情況。”
“哦?你說。”
文亮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從皮包里掏出一疊化驗單,放到桌上,“張院長,這段時間我接診了不少病人,但是根據檢查的結果,和一般的流感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院長拿起檢查報告,一頁一頁的翻着,“感冒?嗯,這個數據,確實有點不一樣,你告訴我下臨床到底是什麼癥狀?”
文亮點點頭,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下,末了,還加重補充道:“近一段時間,同樣癥狀的病人已經出現了幾十例,而且這是我們知道的。其他的醫院也是頻繁收到這樣的病人,大約有20%的人已經住進了icu,甚至有人已經由於呼吸衰竭去世了。我對比過近十年鄂冬市我們醫院的流感數據,這一次的致死率是最高的,大概10%。我認為不是流感,可能,可能,”他不知道怎麼去描述了,作為一名醫生,一切都是數據來說話,他缺少數據的支撐。
“你向你們科室主任反映過沒?”
“反映了,可他們覺得只是普通的感冒或者感冒加其他病的併發症而已。”文亮幽怨的說道,但是面部的表情沒有掩蓋內心的不滿。
張院長若有所思的,將手中的筆在檢查單上點來點去,約莫過了1分鐘,彷彿下了決心一般,說道:“這樣吧,你把你所掌握的全部信息整理一下發給我,我要電子檔。還有,這件事情,你也只是憑藉你的猜測,並沒有嚴格的檢查報告,這方面,我來想辦法。”
“好的,那我回去整理下發給您!”文亮轉身準備離開。
張院長猛地想起什麼來:“小文,在事情沒有具體的結論之前,暫時不要跟任何人說,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其他醫院的信息,你也跟一下,如果有什麼變化或者想法,你直接來找我。”
“好的,謝謝您,打擾了!”
望着文亮推門的背影,張院長不禁點點頭,這個年輕人,很像曾經的自己,有想法,專業能力強。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那些檢查報告上,這不是中東呼吸綜合征,也不是西班牙流感,和曾經肆虐的sars有相同的地方但又不像。到底是文亮的臆想還是普通的流感?如果是流感,又如何解釋不斷出現的新癥狀?他感覺頭腦里有點混亂,十多年的醫學求學生涯學到的東西現在彷彿全部失效了一般。他摘下眼鏡,閉上眼睛,捏着發酸的鼻樑,這段時間太累了。醫院裏人滿為患,還有幾個感染科的醫生和護士感冒了,幾乎每天都有逝世病人的家屬來鬧事,這場感冒什麼時候才可以好起來?他深呼吸一口氣,還是先等等文亮的資料吧,空調吹來的暖風讓人有點昏昏欲睡,大腦也開始走神起來。
再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半了,張院長看看牆上的掛鐘,不知不覺都睡了近3個小時啊。他打了個哈欠,喝了一口茶,冷的,但是提神。他把殘留在嘴裏的茶葉沫嚼碎,吞掉,這是他長期養成的習慣,然後打開電腦。文亮的郵件已經在1個小時前都發了過來,還是加密的。這小子,他滿意的一笑,保密的工作做的還不賴,要是每個年輕人都像這樣就好了。他打開認真的看着,文件夾里有相應的數據、圖表、照片還有一些檢查報告的分析,內容是相當的詳實,甚至還有和流感等病毒的對比,看得出來,文亮確實是認真做了研究的,而且,這些資料在之前就做好了的,現在只是增加了一些最新的東西而已。
“鐺……”牆上的大鐘發出了沉重的聲音,提醒已經到了5點了。門外的走廊,傳來皮鞋的聲音,接着是推門的聲音。
進來的是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張院長心裏只犯嘀咕,這是誰呢?
“你是張院長嗎?”
“是的,請問您是?”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鴨舌帽微微抬頭,雙眼露出凶光。
5分鐘后,鴨舌帽輕輕關上院長辦公室的大門,走了出去。
長長的過道,顯得那麼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