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伍慧的下落

伍明在離開上海的第二天就從都江堰轉乘大巴車到了青城山。來到青城山腳下，伍明發現這個地方確實就是一個旅遊景點。

在青城山腳下的南橋，伍明看到了眾多旅行團在這裏集結和出發。伍明覺得要從這樣一個人來人往的地方找到伍慧簡直是大海撈針。

伍明把伍慧的照片從手機里翻出來，找周圍所有的小商小販問了一圈，都沒有得到什麼消息。伍明也到處打聽這個叫做明覺寺的寺廟，商販們似乎也沒人聽說過這個地方。

伍明在這裏轉了兩天，一無所獲，就決定自己上山找找。

伍明買了青城山的門票，順着棧道往上爬。經過了伏龍觀，到達了上清宮。一路上，伍明看到無數的遊客。伍明的眼睛從如同汪洋一樣的遊客臉上掃過去，覺得更加沒有希望了。

在山頂一個不知道叫什麼殿堂的小道觀里，伍明看到了一個在測字的道士。道士長得又小又矮，黑紅色的面堂，圓頭圓臉的。長長的黑髮稀稀拉拉，在頭頂紮成了兩個髮髻。一條道巾扎在頭上把髮髻露了出來了。兩縷長髯，像是老鼠的尾巴一樣從嘴角耷拉下來。道士看起來四十來歲，但是卻有一張娃娃臉，模樣有些滑稽。

這是伍明第一次見到道士，感覺和書上描述的，還有自己在電視上看到過的仙風道骨很不一樣。

伍明想要碰碰運氣，於是就拿着照片去問道士。

道士說：『沒見過。』

伍明很失望，只聽接着，道士又說：『但是施主如果找人，你可以寫個字，我可以幫你測一下。』

伍明雖然不相信，但是覺得反正沒有希望了，寫個字也沒壞處。就當是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成活馬醫，於是坐了下來。

伍明毫不猶豫，用手沾着桌上的墨水，在石桌上寫下了一個『慧』字。

道士看了一眼這個『慧』字，問伍明：『施主是要找人？』

伍明說：『找人。』

道士問：『這個「慧」字是測你還是測你要找的人？』

伍明說：『我要找的人。』

道士說：『慧，儇也。這個人比你快，你見不到他。』

伍明有些不悅，就想要走。伍明站起身，看見道士已經閉上了眼睛，於是伍明轉念，又坐下了，說：『那我不找人，只問她的平安。』

道士睜開眼睛，看着伍明，說：『還是這個「慧」字？』

伍明說：『還是這個「慧」字。』

道士說：『「慧」字十五畫，簡體繁體都是一個寫法，屬水，吉利相。他平安無事。』

伍明稍感放心。掏出100元放進了功德箱。

又聽道士說：『「慧」字拆開，豐彐豐心，此人有着豐富的想像力和情感，可能會胡思亂想。慧，與道法佛法有緣，若得點化，功德無量。』

伍明聽了，突然一驚。然後問道士：『請問仙長，你可聽到過「明覺寺」。』

道士說：『明覺寺？施主是要找明覺寺？那你找錯地方了。明覺寺在對岸。』道士指着下山的路說：『你從這裏回去，過了南橋，然後能看到對岸有字，寫着「寶瓶口」。從那個字旁邊的山路上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沒有路了，在旁邊有一條山民走的小路。大約再走半小時，就能看到有一個佛門的寺廟。那裏就是明覺寺。』

伍明聽說，又問道士：『我在這裏問了很多人，怎麼都沒人聽說過這個寺廟？』

道士搓着鬍子笑道：『青城山是道家聖地，知名的只有幾個道場。好多遊客都是慕名來旅遊的，有幾個是真心來求道的？』

伍明說：『我問了山下做生意的，也沒人聽說過這個廟。』

道士哈哈大笑，說：『你以為在這裏做生意的都是當地人？做買賣的走南闖北，有遊客就有做買賣的。』

伍明大喜，謝過道士，又拿出1000元錢放入功德箱。

道士見狀，又對伍明說：『施主如此慷慨，我再送你一個字。』

伍明說：『不用了。』這就要走。

道士衝著伍明的背影說：『施主等我把話說完。最後一個字我幫你個人測一下運勢。』

伍明起身已經走了，走到一半猶豫了一會兒，又折返回來，說：『那還是這個「慧」字。』

道士一皺眉，對伍明說：『施主為別人測字的時候毫不猶豫，寫下這個「慧」字。可是當我說幫你測字，你卻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選了這個「慧」字。施主你看這個字的「心」字已經幹了。施主你為自己選字不用「心」。「慧」字無「心」乃「彗」。這是凶兆。』

伍明料想這道士無非是看中了自己出手大方，便也沒有想問如何化解。誰知道士也是毫無留下伍明的意思，只是對伍明說：『施主快走吧，不趕快的話，太陽下山前你到不了明覺寺。』說著，道士就把杯中的茶水往桌子上的字上一潑，拂袖進屋去了。

下了山，伍明順着道士的指點，果然在山裏找到了一座小寺廟。寺廟坐落于山間，可以看出這裏並非景點，也沒有什麼香火。寺廟的大門敞開了一半，伍明從大門走進去。在禪房的院子裏找到了裏面一個正在做腌菜的老尼姑。伍明說明來意，拿出手機展示伍慧的相片。那個老尼姑看了相片說。這座廟裏的確有一個居士，就是伍明手機里的女人。伍明大喜，問尼姑：『人在哪？我是她弟弟。』

尼姑上下打量了一下伍明，說：『廟裏的居士都要為寺廟幹活，現在還在廟產的田裏幹活，等太陽下山才會回來。施主可以在禪房外等。』於是尼姑去沏茶，招呼伍明坐下。

伍明連忙給父親打去了電話，告訴父親找到了姐姐。

在電話里，伍明和父親說了姐姐所在的地方，又說姐姐現在在尼姑庵里出家。

父親說：『什麼？出家當尼姑了？』

伍明說：『不是尼姑，是居士，就是帶髮修行的那種。』

父親說：『那你和你姐姐怎麼說的，她願意回來嗎？』

伍明說：『我還沒遇到我姐姐。現在在等她。你別急，我一定把她帶回來。』

父親在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就別等她了，知道她在哪兒就好。你悄悄回來，不要讓你姐姐知道你去過。她要是知道你去過，萬一再跑了，那就又找不到了。就讓你姐姐在那裏散散心，等過一段時間，我們一起再去勸他。』

伍明覺得父親說得也有道理，現在人找到了，也就放心了。這座廟看起來與世隔絕，也不像是會出事的地方。伍明覺得自己入股有機會，也想找個這樣的地方隱居。於是就答應了父親。

臨走前，伍明再三和老尼姑確認了照片上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然後對老尼姑說：『師太。我知道這裏是佛門清凈之地。我也不想你為我說假話。但是如果我姐姐不問起我，我想師太不要主動提起我來找過我姐姐。我不想打攪她清修。』說著伍明掏出身份證和5000元錢，說：『這是我的身份證，我叫伍明，和我姐姐伍慧是親姐弟。這錢是我捐給寺廟的功德。』

老尼姑接過了伍明的身份證，看了看，又還給了伍明。她收下了伍明的錢，從廟堂里出來拿着5塊瓦片，讓伍明寫下名字，說重修寺廟的時候把刻有伍明名字的瓦片可以鋪在廟頂上可以做功德。伍明在五個瓦片上分別寫下了五個名字：『伍慧』、『伍有成』、『王軍』、『簡·瓊斯』。最後一個名字他想了想，寫下了『威爾·穆勒』。

回上海的路上，伍明回想起這次一路尋人之旅。伍明只覺得一切都不太真實。

伍明在想：『那個中年道士說我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自己這不是找到了嗎？』但是伍明又想：『道士說的是：我要找的人比我快，我見不到她。我確實沒有見到我姐姐。如果我堅持要留下來等我姐姐，我能不能見到？會不會還是見不到，我姐姐就又跑了？』伍明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覺得似乎全部都被道士說中了。

然後，伍明就想起了最後道士說的『凶兆』。這個想法讓伍明不寒而慄。伍明告訴自己：『測字算命都是迷信。』於是伍明就決定不去想這個問題。

伍明又想起了自己捐的功德，他想起自己在瓦片上寫下的5個名字。『為什麼要寫威爾呢？』伍明在心裏問自己：『是不是最近見面時間太多了？我怎麼會給一個外國人捐功德？』伍明想想好笑，覺得如果告訴威爾這個『捐功德』，自己應該怎麼解釋這個『捐功德』究竟是什麼。自己是不是應該向上帝道個歉，挖了上帝的牆腳。

伍明又想到『簡·瓊斯』，自己的女朋友：『她在西方的天堂還好嗎？可是我是會下中國的地獄的吧。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伍明在火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