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續命的東西
黛寒從那一天就再也沒有開過口，他只是守在歌薰的床前，衣不解帶，夜不寐眼。林風暖每次進來送葯的時候，都有一種錯覺，彷彿那個男人已經變成一座石像了，沒有思考，沒有心跳。
但是那溫和的眼神，還是會偶爾的掃過她，讓她明白，那個人還活着。
歌薰的傷口開始嚴重的化膿了，應該是她在受傷后沒有好好處理的緣故，試想她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又怎麼會知道如何處理這麼嚴重的傷口呢。所以，歌薰原本打算立刻上路的提議，被黛寒冷冷的注視狠狠地扼殺在心裏。她乖乖的一直昏睡着，不過在她偶爾醒來的時候，都會被黛寒的行為弄得心裏毛毛的。
直到第三天，她的體熱退了，黛寒才去旁邊的房間休息。
“呼……這幾天好難熬啊！”小姑娘苦笑着做了個鬼臉，自己端起葯碗來，喝了幾口就還給面前的女鏢師了。
林風暖莞爾一笑，“怎麼？你不喜歡他這般關心你么？”
“你是不知道！”歌薰嘆了口氣，“他什麼都不說才最讓人難受，我寧願他沖我大喊大叫，或者乾脆不理我一個人走掉，可是他這樣……讓我心裏毛毛的！就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面對着的不是父母的責備，而是溫柔的笑臉！”
女鏢師一呆，“壞事？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怎麼能算是壞事？！”
“咳咳……”歌薰尷尬了一下，臉上飄過一縷紅暈，“這個……”
看出歌薰不好意思開口了，林風暖心中暗嘆，這樣的女子，不染塵埃，卻為何要陷入這灰霧蒙蒙的江湖中呢？她把葯碗收起來，轉過頭說：“你好好休息吧，大夫說你還有兩天才能下床，切記！”
“等等！”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拉住了林風暖的衣袖。
“怎麼？”女鏢師一愣。
“這幾rì我一直昏昏沉沉的，沒來得及問你。自我走後，病秧子他有沒有再咳嗽啊？”
“咳嗽？”林風暖這段時間還真沒有注意這些，只是印象中好像真的一直沒聽到那個病公子咳嗽了。“好像沒有啊，這樣說起來還真的很奇怪，我記得你們那天剛進涼棚的時候，他咳嗽的還挺嚴重的。”
“一直沒有？”歌薰的臉sè開始變得難看了，她跟在黛寒身邊這麼久，暗中也觀察到了一些。他好像總是能用一切奇怪的方法壓制住咳嗽的，不過那種壓制越久，等到他複發的時候，咳嗽也就越嚴重。這樣算起來，從自己進山谷已經有五天左右了，他竟然壓制了這麼久？！
“怎麼了？”林風暖看着歌薰越來越差的臉sè，還以為她傷勢有變，連忙放下藥碗，把住了她的脈門。
歌薰緩過神，看着她明顯的苦笑了一下，“暖姐姐，我覺得我真的做錯了。我不該逞強的，或許那個人，這次真的被我害死了……”
黛寒關上了房門，身體才明顯的顫抖起來，他伸出手指連點了自己幾處大穴，才止住血脈的衝擊。幾乎是挪動着腳步，他坐到床沿，開始了調息。
勉強的運轉着體內那點可憐的內勁，他嘴角不由得露出苦澀，看來這身皮囊真的快到盡頭了，用真氣逼住呼吸，這種方法也不可能再用了。明天一早，當內息再次出現問題的時候，自己該怎麼辦呢？他不禁開始搖頭……
為什麼自己在那個丫頭受傷的時候不走？如果那時候走，她至少不用看着自己死去，但是看着那張蒼白的，卻猶如清水般清澈的面龐，他竟然一步都走不開了。
着魔了？李黛寒啊，李黛寒，你到底在做什麼？
那樣的女子不是你能碰的，你就快死了，甚至你也許只能帶給她痛苦！這份情，你接受不起，亦不能接受！
側身倒在床榻之上，一身白衣的病公子，人生第一次感到如此迷惘……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黛寒睜開雙眼，勉強靠着床沿坐着才開口道：“進來吧。”
林風暖一身藍sè勁裝，乾淨利落的走了進來，臉上表情坦然，“那丫頭把你大概的情況和我說了，不管你如何想，我想幫你。”
黛寒一愣，抬眼看着這位女鏢師，“幫我？”
林風暖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錦囊，“這是一小段一千七百年的守氣山參，用小刀分成了三十片，一rì三服，可保你十rì平安。”
“一千七百年！？”就算是黛寒這麼淡漠的人都驚訝出聲了，一千年已經是珍品，更何況已經是接近兩千年的極品！這是什麼價值？已經不可估算了。看着錦囊里的那小一堆參片，他才明白了為什麼林風暖一進來就說那樣的話。
“能讓我知道為什麼么？”他把視線收回，恢復了一貫的淡漠表情。
“不為什麼，只是我不習慣欠別人的。”林風暖看他不接，索xìng直接把錦囊往床上一扔，轉身就走。
“可是我也不習慣欠別人的。”黛寒微微笑了起來，看着林風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喃喃道，“你這樣做，讓我欠那個丫頭更多了……”
山內密室中。
“一個男人？”風月殤一呆，這密道幾十年來也沒用過一次，怎麼這一天之內竟然接二連三的進來人呢？莫吟是閣主，自然是知道機關的，這個男人又會是誰？“前面帶路，我去看看這又是何方神聖！”
沿着昏黃的火把光芒，當一眾人來到密道口的時候，隱約的能看到一襲飄揚的銀杉，密道里沒有風，奇怪的是那衣襟下擺卻會無風自動。
再然後，風月殤看到了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臉，那張臉上，掛着純白如嬰兒的微笑……
莫吟好不容易穿好衣服，肩膀上的傷口還沒癒合，每扯動一下都會隱隱作痛。還好，風月殤的金瘡葯還不錯，止痛止血都有不俗的效果。等到她終於走出浴池的時候，心中突兀的jǐng兆急生，一抬眼，冷冷的看向斜靠在牆角的銀衣男子。
“洗好了么？”嘴角微微勾起微笑，猶如最甜美的孩子一般，男子就那樣輕描淡寫的打招呼。
莫吟的臉sè有些蒼白，緊抿着嘴角，泛出冷漠的殺氣，“久違了，諸葛門主。”
來人赫然就是江湖第一殺手門派諸葛門的門主，諸葛玉濡！傳說他從幾十年前就名聲響徹江湖，但是卻永遠有如當年一般的模樣和風華，異常詭異。而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他不合常理的脾氣和心思，他有時能像天神般憐憫蒼生救百姓於水火，有時又會像是地獄魔魘般嗜殺成xìng，動輒滅城滅村。
諸葛門從來就一任門主，從未有過什麼繼承人或是內部爭權的鬥爭，都因為這位門主不老不死，積威幾十年的緣故。
“莫閣主客氣了，我想我們還沒見過呢。”諸葛玉濡輕笑點頭，就像對方是和多年不見的老鄰居。
莫吟惘然，頷首道：“也對，十三年前，是你們五大長老前來，你在閉關。”
諸葛玉濡嘆了口氣，道：“當初往生閣一役，我門內五大長老無一生還，雖說貴方也損失慘重，但是我門也沒有佔到便宜啊。”
“所以……你現在要討回來了？”莫吟冷冷的看着他，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太詭異，不可捉摸，誰都不能確定他什麼時候會突然出手。
“呵呵，我對報仇沒有興趣，再說那幾個小輩，死就死了。”他又優雅一笑，伸出一個手指，放在嘴邊，所有的動作那麼隨意而動人。“我來，就是想和莫閣主你玩個遊戲！”
莫吟緊繃著的後背滲出一層冷汗，為什麼這個男人明明帶着隨意的笑容，卻讓人滿心寒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