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小雨捲風雲(中)
次日，天色陰沉，冰雪融化。南昌城下起了小雨。
趙常友和趙守禮已經去了衙門看吳大被提審。
楚河就在武館大堂里思索前天和曹思、倪公公的交手經過。心想：師父說我最多算個二流劍客，我先前不信。卻沒想到強中自有強中手，差點着了老太監的道。我要是能得到《蓮花寶笈》和《日月劍經》就好了，到時候天下誰人不識我楚河。哈哈哈！
思索得煩了，楚河打着把雨傘直出武館，去尋老畢。
楚河和老畢尋思無事，就到街上的醉花樓閑坐。
且先說這醉花樓，是南昌最大的酒樓。一樓壘滿了酒，處處張紅挂彩。平民百姓最愛在這兒吃點小菜、酌點小酒。那掌柜夥計不停地吆喝：“四兩李渡酒、兩碟花生……來了……”二三樓有女夥計陪伴，四周敞亮，牆上有各代詩人畫家的詩畫。在這裏能望見樓下街上的人來人往。要是有文人雅士詩意大發，便有夥計呈上筆墨紙硯，讓他揮灑一番。
楚河老畢靠在三樓的欄杆邊，在酒樓女夥計的琴聲中，邊喝小酒，邊看街上的人流。
在他們的對面，坐着兩個紅毛外國人。
這裏可不是沿海的港口，況且明朝對外國人看管甚嚴，只讓他們在小範圍內活動。這倆紅毛，想必是受寧王邀請而來，因為要讓老外來到內地實在不可能。
他倆該不會是賣奇珍異寶的商人？只見這兩人並不束髮，任由紅毛亂蓬蓬地垂下，穿着甚是簡潔，不是大明服飾。
這兩人出手闊綽，桌子上堆滿了酒菜，口中嚷嚷着，不知道是什麼語言。
楚河叫來夥計，一問才知道：這兩人是西洋人，名喚安東和安德烈，是寧王的貴客。雖只有兩人，卻甚是粗魯霸道。女夥計看他倆長得奇怪，又不知是哪裏來的化外之人，個個不願陪酒。這安東生氣得舉拳要打。幸好有酒樓的夥計拔刀威脅，才又縮了回去。
楚河聽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哈哈”一笑。
這安東和安德烈知道夥計在說他們，又看楚河、老畢是年輕人模樣，也輕蔑地笑着，又嘰里咕嚕地說話。
楚河也不搭理他們，和老畢又呆望大街。
這時有兩人上了三樓，一個夥計在一旁跟着。老畢無意間回頭一看，卻呆住了，說道：“楚大，有漂亮妹妹啊！”
楚河一回頭，只見那兩人也是十四五歲的樣子，一男一女，長相頗為相似，想必是兄妹。
這女子穿着甚為簡樸，衣服肩上還有補丁，看來是窮苦人家。她身材不像普通女子那樣瘦弱，頗為健康飽滿。
那男子長的是一表人才，高大魁梧、硬朗有力。劍眉星目，臉似靈官。看他皮膚黝黑，應該是個時常在外邊走動的漢子。
楚河素來喜歡和人結交，直覺告訴他這是個響噹噹的漢子，忍不住就想要上前攀談。
但是又想到最近南昌各種人馬彙集，這人是敵是友，可不好說。
據說那英雄會都是一幫草莽之輩，說不定眼前這人就是。
於是楚河靜靜地看着色咪咪的老畢，要聽聽他兄妹倆會聊什麼。
這男子大步走來，剛好在楚河身後坐下。那女子也入座了。
老畢更樂了。楚河用手在他眼前晃晃，說道：“誒，你也不掩飾一下。小心挨揍。”
只聽見那男子對夥計說道：“這位小哥，這五兩銀子能在這吃什麼好菜？”聲音敞亮，直透人心，卻是甚為客氣。
不像是常去酒店的主。他不要酒，聽說米飯不要錢，甚是高興；他又故作淡定，不想讓人看不起他。
“請您稍後，菜很快就來。”
“多謝。”
那女子說話了：“阿哥，不要點太多了，這酒樓實在太貴了！”
“妹子，我們好不容易來到南昌。咱們也吃看看老爺們常吃的菜。阿哥我碰大運有了些小錢，咱也不能像以前頓頓凈吃野菜和粥啊。”
“阿哥，是什麼大運啊？”
“我加入了英雄會。前幾天有個會裏的大哥看我人不錯，就給了我五兩銀子。我是想藉著這次王爺要比武的機會，看能不能跟王爺說說我們家鄉的事情。”
那女子帶着哭腔說道：“希望王爺能赦免大哥的罪。老天爺保佑啊！”
男子說道：“我是因為餓壞了，才去偷糧的。大家如果本本分分，那一定都會餓死。我覺得我沒有罪。我只希望王爺能讓大爺們少收我們一些糧食，要不然我們就活不了了。”
楚河暗暗心驚，心道：原來他是英雄會的人。但我這一聽，又覺得他只是一個飢餓窮苦的好漢子。只是寧王恐怕會讓他失望。
想到這兒，楚河不禁苦笑。
正在楚河想着要怎麼和他結交時，外國人安東和安德烈開始搞事了。
隨着幾杯酒下肚，他倆惡從膽邊生。安東醉醺醺地走過去，“來！陪大爺玩玩。大爺給你錢。”說著就要拉女子的手。安德烈也走了過來。原來他們看見兄妹二人穿着樸素，想必是貧窮百姓，就想學土豪劣紳肆意妄為。
“大膽！”男子大喝一聲，猛的一起身，把安東一拳打飛。安東撞翻了幾張桌子，杯碗碎地之間，安東已經靠在牆上不省人事。
安德烈見勢不妙，從懷中竟然掏出一把小火銃對着男子。男子異常生氣，大跨步走來又要出拳，看來他要頂着火銃上了。
楚河連忙拔劍一撥，將那火銃從安德烈手中去了。
安德烈慌亂之中受了男子一拳，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出。
夥計這時要來上菜，看見凌亂的現場，對男子笑道：“大俠神勇！只是這損壞的小物件，這……”這夥計滿臉堆笑，欲言又止，估計覺得男子這般神勇，必定有錢。
這種場面，大俠肯定是哈哈大笑，豪爽地給上幾百兩銀子，夥計高興、壞人被打，皆大歡喜。
男子呆若木雞。
怕男子窘迫，楚河說道：“這樣吧，算在我頭上。”夥計早和楚河相熟，自然知道楚河說一不二，於是招呼其他人收拾。
這男子是個豪爽的漢子，他抱拳俯身說道：“在下謝志珊，多謝大俠相助！”
楚河趕忙抱拳回道：“在下楚河，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啊。仁兄不用客氣。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坐一起聊聊？”
於是四人就坐在一起，桌上只有謝志珊的飯菜。這時楚河看見安東和安德烈互相攙扶着起身要走，甚是步履艱難。
楚河叫來夥計，大聲說道：“把所有的菜都給我上了。要不然隔壁老外還以為我們吃不起！”
老畢一直偷偷看謝志珊的妹子，口中喃喃應和道：“好，好……”
楚河一邊撿起地上掉落的火銃，一邊說道：“今天的花費，畢公子咱倆一人一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