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南極大極光
公元廿一世紀，某軍方總醫院。
四十五歲的軍醫慕必遙，剛從國外某次人道主義救援行動中隨隊歸國，躺於辦公室沙發上小憩。忽而“叮叮”一聲響，內線電話揚出頂頭上司韓主任的聲音：“請來我辦公室一下。”慕必遙不情願地冉冉起身，嘴裏嘟噥着“這個燒包娘們又有甚麼事情？連名字都起得這麼燒包！韓嬈嬈……韓嬈嬈……嘖嘖！”
“韓主任，找我有甚麼事？”慕必遙掃了一眼對面濃妝艷抹的韓嬈嬈，坐下道。
韓嬈嬈右手用筆支着頤，半眯着眼，眼波流轉地直勾勾盯着慕必遙，緩緩道：“接到了通知，這次全球四大強國準備聯手組織一支聯合南極科考隊。四國各須派遣一名醫官，上頭把醫官的名額撥給了我們醫院。怎麼樣？你想不想去呢？”慕必遙只覺一陣作嘔，眼前這位長着一張大圓餅子臉，還有那雙檳榔形眼睛非常不討喜，更況乎還是棕黃的肌膚！如此模樣還總自認是美女一枚，還搔首弄姿！慕必遙後背都流出了冷汗。
驀地一個激靈，慕必遙如觸電般一抖：這燒包娘們居然把穿着絲襪的腿從桌下伸了過來，腳趾在慕必遙胯下股間摩擦着！對面又傳來韓嬈嬈“媚絲”的聲音：“你如果不願去那冰天雪地呢，就跟姐姐說，姐姐幫你推給別人。”
慕必遙皺了皺眉，筆直地站了起來，道：“去，怎麼不去！我名字就叫必遙，一生信奉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最遠的連月球我都去過，區區南極怎就去不得？感謝韓姐給我機會！”說完便走了。心內想：不就是極寒之地嘛！有甚麼打緊？老子寧可走得遠遠的，也不受你這娘們騷擾和要挾！
“好呀！老娘讓你去個夠！”韓嬈嬈恨恨地將筆摔向大門……
四國的醫官舉行了遠程視頻會議，商議了協同合作事項。美方派出的醫官叫山姆。在得知山姆大叔也喜好音樂、且是一名結他手之後，慕必遙十分欣喜，因為自己酷愛音樂、恰巧又是貝斯手！於是雙方約定到南極之後好好切磋切磋。慕必遙於手機里精心挑選了兩百多首中華經典歌曲，準備好好地炫耀一番中華的璀璨文化！
此次科考隊堪稱有史以來規模最龐大的一次，各領域人才最齊全。下飛機后，眾人便忙碌着建設科考站“友誼站”，作為科考隊棲息的根據點。南極這片冰雪之地，也確實極冷，平均氣溫達零下五十幾度。好在有氣凝膠材質的保暖衣，氣凝膠這種號稱世上最輕的固體，系隔熱保溫的絕佳材料，這種衣物縱使穿着去外太空都夠用。
在又一天的鑽探冰底深湖之後，聯合科考隊終於開起了派對。慕必遙與山姆高興地拉上兩個粗通音律的人組起了樂隊，成了派對的矚目中心，叮叮嗡嗡地自樂融融。相比於北美的搖滾樂、鄉村音樂，大中華的音樂就顯得格外豐富多彩，各種類型的令山姆嘆服陶醉。山姆尤其對慕必遙選出的幾段戲曲着迷，在得知這是數百年前的古代中國留傳下來的之後，肅然起敬。當這個絡腮鬍大漢山姆咿咿呀呀學着唱《牡丹亭》選段之時，中方隊員們覺得非常滑稽，頓時哈哈哈哄堂大笑起來……
這日，科學院院士、地質學家張隊長走進來，對大伙兒道：“根據推算，今天傍晚南極將進入極夜，而且今年的極光會格外旺盛。咱們全都去一起好好欣賞欣賞極光吧。”慕必遙欣欣然也跟着去了。
不一會兒山姆也湊了過來，參夾在中方隊伍里欣賞大極光。張隊長九十度仰着頭，嘖嘖讚歎道：“實地現場看果然就是不同凡響！像霞光一樣飄在頭頂，宛如在仙境一般吶！”山姆忽然道：“你們呢，有沒有聽說過南極洲有‘時間之門’？”張隊長搖搖頭，說道：“我也聽過這種說法，那不過是都市傳說而已！就好比古人愛講鬼故事，是一樣的道理。只是極力渲染神秘之地的神秘罷了。”山姆接口道：“你還別不信！這是我們美國人經過科學實驗的，鐘錶放進去都會倒着走。反正我是信的。”又指了指東南方向，神秘的低聲道：“透露給你們點消息，據我所知時間之門就在那邊幾里地之外。”慕必遙笑嘻嘻地道：“是滴是滴，不光有時間之門，還有地心外星蜥蜴人的出口呢！不光南極有，北極也有蜥蜴人的出口呢！我們都聽過。”眾隊員嘿嘿嘿笑了起來。山姆擺擺手，說道：“你們不信就算啦！”言罷就回自己的隊伍中去了。
如此又過了幾日。這晚，慕必遙剛睡下，突然聽得屋外有人喊“大風暴來啦！大風暴來啦！”又聽到有人大叫“有人受傷了！有人受傷了！”似乎是張隊長的聲音。慕必遙一骨碌爬起來，挎起大行囊便往外沖。尋着了張隊長就問受傷的人在哪。張隊長指着東南方向，慕必遙背起行囊跑了過去。忽然又聽得山姆朝自己大喊：“快回來！快回來！那裏太靠近時間之門了！”慕必遙乍一回頭瞅一眼山姆，忽地又是一陣暴風雪襲來，將慕必遙卷了起來拋向天空。綠綠的極光灑了慕必遙一身，剛被風雪眯了眼，又被極光照耀着，慕必遙只得緊閉雙眼。倏然間整個身子猶如掉進了漩渦，不停急速地旋轉起來，慕必遙緊緊抓住背帶，不一會兒便轉暈了過去……
醒來后，才發覺自己身處一片草原之中。“我嘞個去！被風暴颳了這麼遠呀！都離開南極洲了吶！”慕必遙喃喃自語。環顧四周，大概初春時節，冰雪初融，溪水潺潺。瞅着天，貌似是近中午時分。起身尋找大背囊，所幸就在幾米外的草叢裏。
慕必遙打開大背囊，一件一件地檢視裏面的物件。一套鋨鉑合金手術刀，極其極其的鋒利，作為外科專家，這可是看家本領的物事。那把摺疊式貝斯琴猶在，完好無損。一台12寸摺疊式手機；一隻軍用高倍雙筒望遠鏡；一把滿匣子彈的軍用99C手槍和一條滿裝的備用彈匣，若干支燃燒子彈、煙霧子彈；兩副太陽鏡一黑一紅褐；一把特殊合金的軍用制式匕首；一件特製的軍用禦寒外套，兩條長褲；還有注射器四支、藥品若干、牙刷牙膏毛巾等。還好，東西都在。只是外套就只剩一件了，自己穿着的那件被風暴剝了去，如今身着緊身的氣凝膠一體化裏衣，這就好似某國把內褲外穿的超人形象了。想着想着，慕必遙又不禁呵呵傻笑了。
“哎呀！”慕必遙驀地驚叫起來！猛然察覺到自身似乎變矮變瘦了，約莫矮了十公分，緊身衣也穿得皺皺的了。“甚麼鬼呀！”慕必遙啐罵了句，“可憐我那一米八六的標準身材啊！”忽地慕必遙又“哎呀”驚叫着幾乎彈跳起來，原來是想解手時、摸到胯下塵柄變得異常長大，“偶的乖乖！只怕是有二十公分了吧！”慕必遙心內叮咚着，“老天爺呀！你開甚麼玩笑？”
慕必遙解完手，決意先找出這是甚麼地區。春寒猶自料峭，但氣凝膠裏衣穿着已經非常熱了，脫下裏衣，換上了外套與長褲。南美的智利和阿根廷距離南極洲最近，這應該是在南美這兩國吧，慕必遙猜想着。拿出手機找定位，卻發現絲毫信號都沒有，連衛星通話也撥打不了，地球上還有這麼荒僻的地方？？先找找有人煙的所在吧。
走着走着，不知多久，還是荒無人煙。可腹中卻飢餓起來了。這可怎辦？身邊可沒有一丁點食物呀！慕必遙找着一塊大石，倚靠着坐下休憩會兒。突然聽得一陣窸窣聲，探頭一望，原來是一群梅花鹿慢走過來在啃食着嫩草芽，有公有母，肥壯嘟嘟的，煞是可愛。慕必遙摸了摸肚皮，又看了看鹿群，可是這是一級保護動物呀！該不該動手？先不管了，醫肚餓要緊！慕必遙掏出手槍，右手持槍、左手托柄，朝其中最肥大一隻公鹿頭部開了一槍。“砰”的槍聲登時嚇跑了鹿群。
拖着梅花鹿，慕必遙又搜了搜，發現沒有火！“娘希匹！還好老子是軍人。”嘟囔了一聲，慕必遙翻檢出一顆燃燒彈，朝着備好的枯柴堆開了火，準備做燒烤。食鹽？也沒有！甭管了，先填飽肚子。午飯過後，將鹿皮鹿角就着小溪清洗了兩遍，把剩下的鹿肉用削好的木尖串起來，兩手提着繼續上路。
這次往望見的山嶺方向走，山腳處應當有人家吧……
到山腳處時，驀地叢林裏鑽出一個人來，與慕必遙迎面打個對照。雙方都愣住了。只見對方是個東亞裔，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少年，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留着長發、還扎着兩條小麻花辮，難道南美的土著流行這種裝扮了？不會是遇到野人了吧？這小少年一瞬不瞬地細細打量着慕必遙，盯得必遙心裏發毛：他不會是想把我擒住吧？慕必遙緩緩將手探進懷裏，捏着手槍槍柄防備着。
“少爺！少爺！真的是你呀！你去了哪裏了呀？你怎麼這身怪打扮？你都失蹤三年了吶，將軍可是整整急了三年、急白了頭呀，嬸嬸那是哭了三年吶！”小少年興奮地跳躍着，突然一連串西安話飆出來，慕必遙冷不防、連身形都抖了一下。沒錯！是西安話，語音雖略有不同，但西安去過多次了，印象深刻，慕必遙十分肯定。慕必遙咳了一下，問道：“小哥，你怕是認錯人了吧？我問一下，這裏是不是到了西安？可是看着也不像啊！”見小少年又是一臉茫然，慕必遙又模仿着西安話重述一遍。小少年仍搖搖頭，說沒聽過西安這個地方。又道：“你咋不認得俺呢？俺是你的鄰居小栓子呀！俺沒認錯人，你就是俺隔壁的哥哥呀。咋你的頭髮怎麼剪得這般短呀？甚麼都甭說哩，趕緊地回家，將軍和嬸嬸這下得高興壞咯！”
“少爺，你打了一隻梅花鹿呀！好本事哩！這東西跑得可快了，尋常難得獵取。我幫你拿鹿肉吧。”說完一手接過鹿肉，一手牽着慕必遙的手便往前走。
慕必遙腦海中一片嗡嗡，這怎麼還被刮到陝西來了？？連西安都沒聽過，難道這人不是個亞洲人？我到底到了何處？耳邊又一直傳來“小栓子”的絮叨，甚麼失蹤三年咋連記憶都失去啦？連自己的家都忘啦？你還記得自己叫甚麼么？慕必遙一字一字慢慢道：“你這小孩真的認錯人了呀。我根本不認得你，我的名字叫慕必……”小栓子“啊”的一聲打斷道：“你終究記起自己的名字啦？是呢是呢，你叫慕苾苾啊！”慕必遙無奈地任由小栓子牽着走，畢竟自己也想弄清楚身在何處。又聽小栓子繼續嘮叨，甚麼這次替阿爹給客人送貨，沒承想回程的路上遇見了你，甚麼這下自己立了大功啦，甚麼這三年你到底去了哪，是不是被人拐帶走了，云云。
走了一陣，小栓子說餓了，於是兩人又停下來弄鹿肉燒烤。這回小栓子身上帶有食鹽與火摺子，燒烤終於有滋味了。二人邊吃邊聊着。小栓子說自己還是頭一回吃梅花鹿肉，這味道很像狗肉味。說著又問慕必遙這三年去哪了。慕必遙打算逗弄一下小栓子，戲謔地答說自己這三年被外星人綁架了，今日才脫身回來。
“外星人是甚麼？”小栓子舉着衣袖抹了抹嘴，問道。看着小栓子誠摯的臉龐，又不似作偽，慕必遙疑惑了，難道這小屁孩是個古代人不成？“呃，你可以理解成神仙。”慕必遙強忍着笑意，繼續胡謅道。
“神仙？”小栓子騰的一下站起來了，瞪着雙眼問道：“少爺你去過神仙界？神仙究竟是甚麼樣子的？可是神仙為甚要綁架凡人呢？”慕必遙“欸”地遲疑了一下道：“因為神仙想要探究一下凡人的身子和頭腦，所以一揮手就把我綁了去做研究。”小栓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兩人繼續上路。
一路閑聊着沿山腳向西而行，終於看見了民居，還有一座不大的城池。看着這些歐羅巴白人佔了多數的民眾百姓，這歐洲中世紀般的衣飾打扮(純感覺上、未必全像)和這座古意盎然的城池，慕必遙終於確信自己真的來到了古代！心中百般滋味，又驚駭又興奮，又惱怒又失落，神情複雜。自己還真的遇到了“蟲洞”！跨空間跨時間的“雙跨”超級蟲洞！這該死的南極極光！這該死的磁場！該死的風暴！還有那個該死的韓嬈嬈！這次原本不想出國的，畢竟剛從國外回來本想休憩一段時間，不承想被那娘們給穿小鞋了。
小栓子領着必遙，穿街過巷，來到一座庭院門前，院門匾額上書“參將府”。砰砰砰拍着門，小栓子喊着“將軍，嬸嬸，有喜事，有大喜事來了！”一個梳着雙丫髻、八九歲光景的小丫鬟，開了大門，出來笑吟吟道：“栓子哥，有甚麼喜事呀？喊得這麼大聲。你要娶媳婦了么？”小栓子嘻嘻笑道：“是比我娶媳婦還要大得多的喜事！快去稟告將軍和嬸嬸，就說我將慕少爺給尋回來了！”這小丫鬟或許沒見過慕少爺，只瞥了慕必遙一眼，說聲“你先候着”就轉身回內堂了。
只等了片刻，一個高高瘦瘦、留着山羊須的中年漢子跟在小丫鬟後面出了大門，離着一丈多遠就喊道“栓子，你真的尋到少爺了？”小栓子答道：“將軍，是的是的，我真的尋着少爺了！”又指了指中年漢子，朝慕必遙道：“少爺，這便是你爹爹吶，慕參將大人。”慕必遙怔怔地瞧向山羊須男，一時無語。中年漢子約四旬開外，頭髮已然花白，高瘦清癯，條形臉，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山羊須男慕參將圍着慕必遙轉了一圈，又盯着慕必遙的臉觀看了一會，漸漸眼眶濕了，雙手攀着慕必遙的雙肩，喃喃道：“真的是……真的是我兒苾苾回來了！真的是你啊！長高了很多吶！”言罷抬手拭了拭眼角湧出的淚水。忽而又噗嗤一聲笑了，續道：“臭小子，這三年死到哪去了？頭髮又怎麼剪得這般短？像個出家的和尚似的！”慕必遙摸了摸自己只比“板寸”略長一點的髮型，抿嘴笑道：“您就是我爹呀？”小栓子馬上湊過來，呱啦咕嚕地作了“失憶”、“被神仙綁架”等解釋。瞅着“大嘴巴”小栓子，慕必遙咧着嘴笑得更大了。
慕參將勾肩着慕必遙，笑呵呵道：“先進去再說。”又對小丫鬟說“翠紅，快去后宅把夫人叫醒，快把喜事告知夫人。”於是攜同慕必遙、小栓子一徑走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