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活下去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死不掉。”
“不會……”拜亞爾憨笑道：“像澤維爾的恢弘觸感，如果硬抗的話，估計會一命嗚呼吧。”
澤維爾的聖光魔法是極其克制拜亞爾的，因為拜亞爾是不死族。不僅如此，恢弘觸感綻放的光芒具有極高的溫度，即便使出寒冰屏障同樣也無法阻擋。
兩人不再開口。房間內的氣氛就像小小火爐中木柴燃盡剩下的灰末一般，既不沉重，也不輕鬆。無形的鐘錶之上有無形的指針，無形的指針或快或慢。快的已經轉了十幾圈，慢的幾乎察覺不到它的移動。就是過了如此一段時間。
“我會努力活下去的，卡婕琳。”
聞言，卡婕琳的目光終於從面前木色書桌上一點移向躺在火爐旁邊的拜亞爾。她沒有應答，只是從椅子上起身，走向對方。
一段陰鬱粘稠的密語被卡婕琳誦念而出，她兩手一揮，兩股鮮血便從她兩手掌心處噴涌而出。鮮血於半空中糾纏變換，最終形成數個大小不一的球體。血球在拜亞爾上方懸浮着，施法者卡婕琳半蹲下來觀察拜亞爾身上的傷勢。
去往北域前，神父曾為拜亞爾治癒過一次。當然，把血肉魔法的效果以治癒來表述並不准確，治癒一般用於說明自然、生命元素的魔法效果。血肉魔法更接近於替換、新生。如果一個人手臂折斷，自然、生命元素的魔法效果是將手臂折傷的部位修復。而血肉魔法不具有修復的功效，通俗一點說，血肉魔法的效果是讓傷者長出一條新的手臂。當然，實際操作中不會出現手臂斷裂，就要換一條胳膊這種十分浪費的做法。
卡婕琳把拜亞爾翻了個面，而後將覆蓋傷口的衣服、繃帶之類的褪去。新添的傷口面積或許不及在尼卡鎮受的燒傷，但都分佈在關鍵的部位。
懸浮的血球受到施法者的牽引，緩緩地從半空落下，滲入拜亞爾後背傷口的周圍。一個個血洞被填充，最後僅剩下露出斷裂脊椎骨的最關鍵的傷口。
“需要艾琳的幫助。”卡婕琳輕輕吐出幾個字。
“嗯，是的。”臉杵在地面的拜亞爾笑了兩聲：“如果你能把我治好，那你的血肉魔法是學得有多快啊！都把我拉在後面了……”
卡婕琳處理好拜亞爾身上的其它傷口后，邊為其纏繃帶邊說：“如果艾琳也處理不好呢？”
“那就……”
“那就換一位更厲害的自然魔法師？如果沒人能治好呢？明明菲爾丁神父和你在一起，為什麼不能依賴神父？你又沖在最前面？是嗎？”卡婕琳的語速和手上的動作逐漸加快，最後她把拜亞爾翻過來。
仰面朝天的拜亞爾這才看到面前半蹲的少女雙目隱隱含怨，但表情依然冷淡。
“對不起，卡婕琳。我……”
忽地，一聲炸響將兩人打斷。拜亞爾凝出冰牆的同時餘光一撇，木屋的門被不知何種力量撞得四分五裂。
卡婕琳雙翼展開，口中便要誦念血肉魔法的密語。雙翼將她帶離地面，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不好不壞。狹小的空間面對不知名的威脅，如此行動只是受本能的驅使。但她飛不起來，身體周圍無形的屏障將她拘禁，沉向地面。
拜亞爾呼喊着，他拼盡全力催動寒冰魔法在身體周圍形成牆壁。但是，牆壁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靠近近在咫尺的卡婕琳。他看到了空氣中將兩人分隔開的屏障。
“蓋文！”拜亞爾大吼。
三人步入木屋，
為首的自然是身材與拜亞爾差別不大的蓋文主教。跟隨他的另外兩人拜亞爾此前沒有見過。
“你交給我的任務！憑什麼？”
蓋文掃了一眼被自己禁錮的兩人，“帶走，記得分開關押。”
迷離的意識逐漸凝聚，就像從無底昏暗的深海緩慢浮起，當撥開海面呼吸到第一口空氣時，拜亞爾醒了。
“兄弟。”巴特萊喚了一聲。
藉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弱光源，拜亞爾看清了面前滿臉絡腮鬍的巴特萊，“這是在哪裏？”
“領主的地牢。”
“地牢”二字令拜亞爾清醒不少，連帶昏迷前的記憶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他回憶起：蓋文不知名屏障魔法使得寒冰難以凝聚……然後跟隨蓋文的其中一人將針狀物刺入自己的左肩。回憶的最後一幕是卡婕琳栽倒在地的畫面。
“卡婕琳呢？”拜亞爾撐起身體，將目光越過壯碩的巴特萊左右一望，“神父呢？”
關押拜亞爾的牢房呈長方形，除去聚集在巴特萊和拜亞爾周圍的四位騎士團成員外，還有四人倚靠在灰石牆邊動也不動，潮濕坑窪的地上還躺着兩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巴特萊用手背抹了下鬍鬚：“卡婕琳小姐如果也被關進來的話，應該在別的牢房。神父……當時我們都在教堂，之後主教把神父叫走，說有事商議。過了幾分鐘，守備隊的人就進來了……”
拜亞爾的心情真可謂跌入谷底，內在的外在的、自身的外界的，身體癱瘓碰上莫名被人關押至監牢，情況糟糕到無以復加。但他仍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並說道：“神父的實力並不比蓋文差多少，我們等他的消息吧。”
現在能做的唯有等待。拜亞爾內心告訴自己：要努力活下去！要努力活下去！
朔風從拜亞爾頭頂的小窗格吹入，發出愁人且比口哨聲沉重一些的聲音。隨風而來的不止嚴酷，還有某種酸腐的臭味。拜亞爾緊了緊自己的上衣，從轉角漫延過來的光芒愈加暗淡了。
“拜亞爾？”
突然喊他的是維托，騎士團的成員。
“怎麼了？”
身材精瘦的維托捏着一根晶瑩的乳白色針狀物，“我終於想起這是什麼東西了。”
拜亞爾疑惑：“這是什麼？”巴特萊和另外三名騎士也圍過來。
維托把手中的物品移到眾人眼前：“虧空的水晶。”
巴特萊將水晶接過去，仔細端詳一陣：“水晶——天然存儲魔法的容器，而虧空的水晶會吸收魔法。維托，你是這個意思吧？”
維托嗯了一聲，他看着拜亞爾緩緩皺起的眉頭開口道：“這是從你的肩膀拔下來的。”
原來如此，魔法被吸幹才導致的昏迷。拜亞爾把水晶接過來：“可以把水晶里的魔法取出來嗎？”
維托搖搖頭，巴特萊等人也未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