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成長
這是少年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異性,他的臉因為充血脹的生疼。就忍不住的想用手去抓一下。桂娘一把拉住少年的手,抽泣着說道:莫抓,會破相的。我帶了膏藥,給你擦擦,很快就能好起來。此時的少年就像是個聽話的孩子一般,在那裏一動不動。
桂娘忽然想起來什麼,急匆匆的出了門,獨留下少年一個人。少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心裏有些失落。
不消多時,桂娘忽然挑了兩桶溫水過進來。將水倒進堂屋的木盆里后,又匆匆的跑過來,將少年攙起。少年不明就裏,處於對桂娘的信任,摸摸搜搜的從床上掙紮起來,桂娘攙扶着髒兮兮的少年來到了堂屋,原來是桂娘準備好了溫水給少年清洗身體。
少年見狀大吃一驚,連連擺手拒絕。桂娘卻呵斥道:現在我就是你的姐姐,長姐如母,難道母親給兒子洗澡還要避嫌嗎?少年哽咽不能回答。脫衣入盆,桂娘從包袱里取出皂粉,給少年梳洗好了頭髮,又細心的將他身上的污痂洗去,少年咬着牙,顫抖着身體,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桂娘又尋出一套乾淨的衣裳給少年穿上,攙扶着少年回到了床邊。桂娘麻利的把床上的臟物全部撤下,從裏屋尋出一床乾淨的被褥鋪上,這才安排少年躺下。此時的少年在桂娘的指揮下,猶如一個聽話的嬰兒。
爾後桂娘又包袱里摸出幾個如玉般的骨頭出來,選出一個,將骨頭的棉塞拔出,頓時一股清涼之氣飄向少年的口鼻,少年閉着眼細細的回味着這清香涼氣,再然後臉上一涼,那涼意隨着一隻溫熱的手緩緩移動,漸漸的,慢慢的,少年的整張臉都被塗上了藥膏。臉上塗完了,桂娘開始解少年的衣裳,少年剛要開口說話,就有一根手指壓在了少年嘴唇上,少年那剛要說出去的話,被壓回了心裏。身上也塗滿了藥膏,那清涼的藥膏不僅滋潤了少年的身體,更是猶如春天的蘇雨,浸濕了少年那顆荒蕪的心。
桂娘又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端過來一碗粥。少年聞到了飯香味,腹內頓時轟鳴起來,他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飯了。飯一勺一勺的喂進了少年的嘴裏,少年一邊吃一邊流淚,這淚水,包含了感動。桂娘燒好了熱茶放在少年的一旁,她將屋裏的臟物收起來,全都丟進了後面的廢窯洞裏,那是少年不堪回首的過去,該丟棄就丟棄,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桂娘走了,她還要回家做事情,賺錢養家,是每個人都要做的事。桂娘的父親進山一去就是許多天,母親又因為年輕的時候給人家浣洗衣服,在江邊接觸了太多的寒氣,行動不甚方便,家裏還需要桂娘來幫襯。
少年躺在床上,他鋪的蓋的都是母親的被褥,聞着這熟悉的味道,想起母親的慘狀,心如刀絞。前一夜他經歷了生死,若不是因為桂娘,也許他就此窩囊的死去了,是桂娘在黑暗中給了他光明,給了他希望,無論如何,他都要活下去。
桂娘每天都會來這裏,從狗洞子爬出來。前幾日還算好,少年家還有些餘糧。可少年要養傷,食量很大,不消幾日,家裏的糧食就見了底。桂娘沒有跟少年說,而是將自己的口糧攢下來。這年頭,除了豪門地主家,誰家也沒有多餘的糧食。
桂娘把自己的糧食減半,悄悄的藏起來,以免被母親看到。趁着母親中午小憩的時候,把食物送出來。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樣子,桂娘的心都要化了。時間一天天過去,少年的傷也好了起來,
這主要歸功於桂娘,人是鐵,飯是鋼。人只有吃的好了,才會精神煥發。少年此時正在長身體,吃的自然也多,桂娘不得不減餐,實在餓得不行了,就喝水。平時一日兩餐,現在一天一餐,日常里還要做事情,挑貨物,桂娘也只有十五歲,也是長身體的時候,長此以往身體怎麼吃得消,在給少年送完食物準備離開的時候,眼前一黑,暈倒在一旁。
少年看着暈倒的桂娘,再看看手中的糧食,聰明的他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巴掌,將桂娘抱起來,放在了床上。不多時,桂娘清醒過來,她緩緩的睜開眼,進入眼帘的是跪着雙手捧着食物的少年。她急忙一骨碌爬起來,跳下床,就開始拉扯少年。桂娘是粗魯的,她本就是底層人,溫文爾雅是大家閨秀的事,那得需要資本,她沒有,想要活着不被欺負,就必須潑辣霸道。可面對少年,也不知道怎麼,她硬是潑辣不起來,到了嘴邊的髒話也變成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能跪下呢?快起來。
少年不聽,說道:阿姐,先前是小弟無知,受了阿姐許多恩惠,本想着日後能夠報答,卻不知道阿姐居然為了我做了這麼大的犧牲。之前不知道倒也罷了,現在若還是心安理得的獨享阿姐的口糧,那我還算是什麼男人。古人云不嗟來之食,阿姐若是執意不肯吃,小弟也寧願餓死。
桂娘捧過少年手中的飯糰,眼中噙淚,她摸了摸眼淚,將飯糰一分為二。感慨道:好,有出息。俗話說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這是最後一次給你送飯了,也算是我請你的,就不要拒絕了。說著話,將飯糰塞到了少年懷裏。少年執意不肯,桂娘嗔怒道“你不聽話,我可要生氣了。”
少年聽到這話,才伸出手接過了飯糰。桂娘又將少年拉起,嗔怪他:我不需要你的報答,如果你真的有誠心,那就做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吧。以後就不要這樣了,我可受不起這樣的大禮。
少年鄭重的點了點頭,這是對桂娘的承諾。兩人正要吃飯的時候,忽然聽到腳步聲,那聲音沉重而有力,每一步都好似在打樁一般。倆人對視一眼,面露懼色,目光投向門口。
此時那人已經到了門前,陽光照映着一個怪形人影進來,那身形無聲勝有聲,好似銅鐘一般厚重。倆人緊張的說不出話,喉嚨發緊,不知所措。忽然那影子晃動起來,徑直往屋裏入侵,少年第一反應就是逃跑,只是這個念想剛一閃現,就立刻被自己否決了,畢竟桂娘還在自己的身邊,自己逃跑算什麼男人。他鼓足勇氣,挺起胸膛,眼神堅毅的面對這個未知的敵人。這是少年第一次勇敢的面對威脅,他再也不是那個唯唯諾諾,任人凌辱的弱小了。他已經死了一次,是桂娘給了他新生,這一次,他發誓要活出人樣來。
噗通一聲,有什麼重物掉在了地上,聞聲望去,只見是一隻已經死去的黃羊。塵埃四起,有人邁步進了房間,桂娘看到了那隻鞋子,心頭一緊,立刻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只見她怯生生的叫了一聲:爹爹。伴隨着少年驚愕的眼神,桂娘挪動着腳步,手搓着衣角怯怯的向門口走去。果然,是張獵戶。他進了裏屋。只見他脖子上掛着幾隻五彩野雞,左手拎着一隻半大獐子,右手持着一柄油布裹着的鐵尺。那張風吹日晒如老松的臉上溝壑縱橫,眼睛半睜,寒光迸射。雖然只有六尺身高,卻猶如百丈高塔,遮住了艷艷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