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正的祭祀
被姜鳴叫破身份,那怪人也不隱藏,直接掀開斗笠,露出真容。
果然是鄭景。他在豐城葯坊做了多年管事,在場不少人都和他打過交道。
只不過此時的鄭景,赤目披髮,身上散發的氣息,與軒隱俠那種凝練恢弘武道氣勢不同,更像是嗜血的怪物。
“在下可當不了姜公子的師兄。”鄭景冷冷地聲音傳來,言語中的憎恨,不亞於方才提到軒老怪。
姜鳴被他的餘光一撇,有種被凶獸盯上的錯覺,冷汗直流,差點被身前的巨蟒咬中。
看着越來越多的巨蟒沖入城中,軒隱俠強壓下心中憤怒,上前說道:“閣下與我們軒家的仇怨,儘管來找我軒隱俠便是,何必縱容蛇蟒攻城,禍及鄉村父老。”
軒家千年傳承,自然也有不少仇家,只是能掀起這麼大陣仗,他實在難以費解。
鄭景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更大了:“嘶~嘶~這可不是禍,是黃袍娘娘的恩賜。”
“妖人找死!”感覺自己被輕視,軒隱俠再也忍受不了,揮動鞭影搶先攻去。
鄭景也從腰間抽出一把寒光寶劍,與其戰在一起。兩人都是半步宗師,雄厚的武道真氣破壞力極大,一時間砂石亂飛。
一直關注這邊的姜鳴卻從鄭景口中察覺到了關鍵信息:黃袍娘娘。
軒家底蘊強大,軒隱俠無論輕功還是鞭法,都是最頂尖的那種,一旦全力動手,幾乎是壓着鄭景打,但遲遲無法取得勝利。
好幾次鞭影明明已經打到要害,但對方硬抗之後,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依然生龍活虎。心中擔憂外面局勢,突然催動家傳秘法。
只見手中長鞭突然一分為五,每一條都像是有人在驅使,施展出不同招式,同時攻向鄭景的眼、喉、心臟、下陰等多個致命位置。
軒家名震武林的絕招:五彩綾。男練鞭女練綾,大成之後可以五招齊發,給與對手致命一擊,幾乎無法躲避。
鄭景敢來尋仇,自然是早就防着這招,陰狠一笑,居然不閃也不躲,硬吃五道攻擊,手中長劍劃破軒隱俠大腿動脈。
以命博傷的打法,看似帶着幾分滑稽。然鄭景上半身衣物全部裂開,露出覆滿鱗片上半身,妖邪異常。
“軒家五彩綾,也不過如此。”鄭景隨手擦了下口角鮮血,身上氣勢再度攀登,幾乎要打破宗師界限,不過最終還是沒能打破。
隨後他傾盡全力一斬,身法受到影響的軒隱俠軒隱俠躲閃不及,直接被劈中重口,猛吐幾口鮮血。
鄭景持劍緩緩上前,劍尖指向軒隱俠身後:“如果我殺死他,你應該會傷心吧。”
“有我在,你殺不了!”卻是軒老怪趕了過來,看着眼前的怪人,淡淡回了一句,卻有一種宗師獨有的霸氣。
軒隱俠看見來者,羞愧地低下頭,喊了聲:“父親!”
軒老怪擺擺手,示意他去救人,然後盯着鄭景說道:
“摘星老兒的徒弟,居然投靠了妖人,不知你師在地下有何感想。”
聽軒老怪提到自家恩師,鄭景狂怒,恨不得將眼前之人撕成碎片:“你還敢提我恩師名諱!我要殺了你!”
提起寶劍就向那老者衝去。不過軒老怪成就宗師多年,武道之強,絕不是之前的軒隱俠可比擬的。
他雖然憑藉鱗甲能夠擋下部分傷害,不過幾息便被打倒在地,身上筋骨全部被打散,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無論他有什麼理由,
攜蛇蟒攻城,造成無數死傷,就萬死莫贖。
“軒老怪,你聯合姜家小兒謀奪我師道場,害了我師性命。我鄭景就算變成妖鬼,也要將你軒家拖入地獄。”
鄭景陷入偏執,認為眼前老者就是害死他恩師的兇手,即使兩年前他專門去見了姜鳴,了解事件的來龍去脈。
“鄭景師兄!”有軒隱俠的加入,姜鳴終於不用帶着幾條巨蟒兜圈圈,轉而來到鄭景身旁,誠懇解釋:“先生死於秘術反噬,真不是軒前輩所為。不過我沒守住竹林,確實愧對先生囑託。”
鄭景卻一絲也不相信,嘲諷道:“誰不知道你們鍾離家攀上了軒老怪高枝,連石鼎樓都能出入。”
“鄭師弟/師兄,我們可以為姜公子/大哥作證。”一白衣文士攜青澀少年走了過來,正好聽到此言,連忙為姜鳴作證。
卻是姜鳴一早發現鄭景狀況不對,托軒家人將這兩位請了過來。恰逢水燈節,葉嚴正好到鄭克念家裏拜見。
“克念師兄!葉師弟!”看到來人,鄭景終於冷靜下來。
當年的小童已變成青澀少年,走上前來認真說道:“鄭師兄,恩師將道統託付給了姜大哥,姜大哥又留給了我。”
道統傳承,重中之重。葉嚴此言,就是在說姜鳴是竹老先生極為看重和信任的人。
至於為何是葉嚴得了星象觀傳承,那隻能說是命中注定。
傳承竹老先生這一脈道統,需要兩個條件:一是才學,星相秘術需要強大的知識作為底蘊;二是能感知到星靈之氣,才能藉助靈竹施展種種秘術。
葉嚴被竹老先生當做關門弟子培養,在做學問方面,自然是極好的。之後偶然一次,他去竹林拜訪姜鳴時,居然感受到了林中沉眠的星光靈竹。
也許竹老先生一早就選定了葉嚴為傳人,只不過來不及教導,又怕師門因果連累,只能託付給姜鳴。
姜鳴是知道數年內乾國必亡,再沒有精力追殺前朝黨羽,就沒太多顧忌,直接將傳承留給了葉嚴。
鄭景聽到恩師生前最記掛的事也有了着落,又想了想如今的情況,顫顫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布袋,連同手中的寒鐵寶劍一起遞給葉嚴:“師兄的禮物!”
最後看向姜鳴,艱難說道:“黃袍娘娘要在蜀州進行萬靈血祭,最喜靈慧少年,勞煩姜少爺帶我家師弟去府城避一避吧。”
說出這一句,鄭景彷彿觸動了體內禁制,瞬間五臟俱焚而亡,其透漏出的消息驚天動地。
姜鳴下意識地看向一直沒有走遠的老者,問道:“軒前輩,這可如何是好?”
老者想了想,說道:“不管黃袍娘娘。”
一句話還沒說完,老者面色大變,身影慌忙往左側移動數尺。一道黑色水光從江上飛來,在其原本位置打出一個大坑。
“娘娘名號也是爾等凡人敢提及的?”江水下又傳來沉悶聲音。
還真是好事難成雙,厄運多波折。這第三番變故,比前兩次更猛烈一些,僅僅是遠處傳來的聲音,就彷彿悶雷在耳邊炸響,讓人忍不住痛苦地捂住腦袋。
“凡人就是羸弱,即使得了娘娘恩賜,化作蛇奴,也難以成事。”江面悄無動靜,可隨着聲音的再次傳出,一條足有十幾丈的黑色蝮蛇懸浮在水面,口吐人言。
看來這才是今日蛇禍的始作俑者,鄭景不過算是個先鋒。
口吐人言,這是開了慧的妖物,已經正式踏入修行,亦可稱作妖修。除了修士,唯有武道大宗師可以匹敵。
而乾國的武道大宗師只有四位:鎮國將軍太叔雍、江南盟盟主晏朝、東海釣鯨客左丘公,還有大反賊李天王。任誰都不可能出現在此處,擋住蛇妖。
那蛇妖直立水面一動不動,戲謔地看着陷入恐慌的城市,怡然自得。
暗中卻神識鎖定場上唯一有一絲威脅的軒老怪,只要他敢動手,就會賞它雷霆一擊。
軒老怪也不愧是積年宗師,苦苦思索解決之法,但任何計謀在絕對實力面前都不過是白費功夫。終於他下定決心,向著遠處的軒隱俠吼了一聲:“大祭祀!”
軒隱俠不可置信地看過來,看色臉色蒼白的父親全身顫抖,隨時都可能倒下,不再與巨蟒糾纏,向著家族腹地飛去。
似乎是看出這些人類還有底盤,蛇妖絲毫不在意,像是在看一場表演。
過了不久,半步宗師軒隱俠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其中四位一流武者抬着巨大石鼎,後面還有八位打扮奇特的少男少女,分別來自豐城的八大家族。
“石祖大祭,啟!”只聽軒隱俠請喝一聲,八位少年紛紛行動起來,開始進行某一古老儀式。
蒼茫的鼓聲首先響起,像是喚醒了人們血脈中的勇武,在場諸人頓充滿鬥志。
隨後有人展開一面黑白大幡,-在風中烈烈作響;有人唱起神秘歌謠,勾動冥冥中的存在。
姜家少年將龍首杖插在地上,又有兩人跟着現身,一位圍着此杖跳舞,一位腳踏奇特步伐,左右挪移。
儀式進行到一般,鼓聲變奏旋律,人群中走出來一位肥碩少年,手持尖刀,快速殺死豬、牛、羊、鹿,丟到龍首杖附近。
最後軒棠兒手持五色綵帶入場,帶着堅決的信念,環繞場上幾人飛舞。這一刻,她似乎和自己的偶像合二為一。
隨着祭祀的開啟,一股蒼茫、浩大、神秘的信息在周邊流轉。
這是豐城八大家族最後的保命手段:以血脈紐帶,向祖先祭祀,獲取超凡之力,引發石鼎威能。
八個家族的秘傳武學,分別對應祭祀儀式的一部分。
軒家:五彩綾;
姜家:龍首杖;
祁家:祈天步;
毛家:日月舞;
米家:迎風幡;
貝家:蒼茫鼓;
臧家:殺生刀;
洪家:遠山謠。
這套儀式只能由八大家族嫡傳血脈同時施展,八人同樣也是祭品,儀式成功後會被石鼎煉化,肉身與神魂都不復存在。
隨着儀式的進行,石鼎通體開始釋放出光芒,半空中顯現神秘鎮圖,化解了蛇妖的威壓,也將八人保護起來。
軒老怪恢復自由,幾個閃爍就到了軒隱俠身邊,眼淚縱橫地看着八位家族後輩獻祭。
姜鳴也趁機拉着葉嚴與鄭克念退到人群之後,看着方才還意氣風發地明媚少女,正決然地面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