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贖的起點（上）

火光的餘燼還在閃耀跳動着，濃郁的黑煙圍繞着它緩緩升起，天空中散落的碎石與火焰不規則的墜落在身邊周圍，望着飛奔逃散的人群，聽着摔倒在地絕望的哭嚎聲，如果有一天我去到地獄，大概就是這般情景吧。

“曉宇！”

在昏暗黑夜中的我，神思恍惚着看着逐漸瓦解着，直到受到一陣衝擊后我發散的目光則再次集中了起來。

“你來這做什麼！走！快走！”

望着父親那竭力嘶吼的面孔，平時的溫和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更多是痛苦，悲傷，以及迫切。儘管在我面前，但是我的世界好像失去了聲音，看着他不知所措，直到手臂逐漸傳來的劇痛，讓我的大腦再次能夠思考起來。

“聽見沒有！”父親突然響起的聲音幾乎快要震碎我的耳朵，強而有力的雙手似乎要把我細小的手臂拽走一般。

大廈後方跑出了許多手持槍械的黑衣壯漢，他的餘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用力的把我推向了人群，看着那隻將我推遠的手掌，我試着想要用力的去把他抓緊，但是不斷後退着的我只能無能為力的掙扎着，什麼時候嘴巴里滲入了咸苦味的液體，看着他跪坐在前方流出的淚水，我只存在片刻的意識快要再次崩塌。

”爸，老爸。“

”對不起。“

槍聲如同冰雹砸落房頂一般，迴旋在我的大腦之中，周圍的人群推擠着將我帶出，而我······

”走開！“

曉宇猛地從自己的座位上驚醒過來，身上的冷汗幾乎快要浸透了半身衣服。在緩過神之後，周圍幾個僅有的乘客都正面帶異色的打量着他。夢，又是夢嗎？感受着周圍不適的目光，他只是重新坐了下來，並靠在了掉色的靠椅上，別過頭望着窗外。片刻的沉寂后又響起了嘰嘰喳喳的對話聲，司機通過後視鏡撇過幾眼之後打着哈欠專註在了駕駛上。

可惡！曉宇在心裏不由暗諷自己，這個噩夢自從十年前開始便一直陪伴着他，真實的記憶就像印刻在腦海之中，一直無法被時間衝去，儘管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但是依舊無法適應。而在逃避了將近十年之後，曾想壓制的情緒並沒有消退的痕迹，反倒是愈發漲大，而在最近，不規則的作息以及昏睡感都會重新將他帶到曾經那個不願意麵對的地方，像是逼迫他去適應一般，愈加頻繁的夢境幾乎快把他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希望能找到吧。”曉宇低喃着望着窗外的夜景，無論如何，這次出發的目的也在腦海中無數次演練過，他也曾想過能夠像一個平凡人一樣忘記過去投入生活重新開始，但是他內心中的某股希望總是抵抗着他，而在極端矛盾的情緒下，他選擇了最慢的交通方式，在即將面對考驗的同時能夠給自己更多的心理準備時間。

他始終覺得父母親的意外離去並不像未來科技所聲稱的那般簡單，恐怖分子為了盜取研究成果而不惜製造如此之大的後果到底是為了什麼？在事故結束之後公佈的死亡名單上也包含了母親的名字，當時的她應該還是處於高層沒有逃脫出來，甚至沒有見上一面。那些所謂的恐怖分子，有一個很明確的目的，雖然未來科技掌握着很多先進的技術，但是那些人並不像是為了盜取大廈內的研究成果，反而更像是直奔他父親去的。甚至，那些人或者本來就是未來科技的人？

當然已經過了十年，這段夢境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猜疑逐漸扭曲起來，但是無論如何結果都是已經註定的，自己雙親確實是在那場意外中喪生。可笑的是，一直以來自己都憧憬着能像父母一樣進入到未來大廈高層工作，卻沒想到曾經最嚮往的地方也是葬送自己至親之人的地方。既然如此，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秘密吧，回到那個奪走我一切的地方，用兩個月前獲得的“重現”能力去重現當年的場景······

隨着曉宇不安的情緒，不知不覺車輛已經慢慢行駛到了終點，在引擎的熄火聲過後，終於來到了這長遠旅途轉折點。

“下車了！”司機高聲提醒着車內的乘客們，脫下沾帶汗水的勞保手套，拿起車座旁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就愜意的靠在了靠椅上。

曉宇也從座位上坐了起來，在行李架上摸索着自己的背包和行李箱，但是眼角的餘光似乎有個個奇怪的黑影在晃動着，伴隨着感到的異樣，目光一點一點的連接上了大巴車的後座。只見一個渾身漆黑的人正躺在後排的連坐上面，因為一直沒有動彈似乎完美的融合在了環境中。直到曉宇注意到了什他，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他才慢慢的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昏暗的燈光無法完全照射到大巴車的後方，所以再曉宇的眼中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但是卻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黑影也在盯着他看。察覺到視線的曉宇差點手滑沒抓住上方剛取出的行李箱，而在拿穩之後他又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黑影的身上。

但也就是這一會，黑衣人彷彿瞬移到了他的身邊一樣，沒有感覺到空氣的流動，也沒有聽到腳步落地的聲音，就這樣硬生生的直接出現了。曉宇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但是背對的方向已經沒有地面可以讓他踩踏，他背靠着車窗，一臉警覺的盯着黑影。可是黑影好像一開始就沒有看到他一樣，只是堅定着向著車頭的方向走去，他邁着輕鬆的步伐卻又非常快速的移動到車門前，在車門處照射進來的燈光也讓黑影更加清晰了起來，但是還沒等曉宇看清，那黑影便下了車。

一開始，曉宇懷疑是否看見了不幹凈的東西，直到出車門的那一刻他能清晰的看出那確實是一個活人，只是打扮的有些詭異，從頭到位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包裹住了全身。而在下車之後，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曉宇又快速的跟了上去，企圖能夠看的更清楚一些，不然未知很可能還會加深他的噩夢癥狀。

下車后的曉宇便四處打量着周圍，算上剛剛下車的乘客，周圍只有寥寥的十幾人，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半夜的原因，所以人才那麼少。這是一個相當有歷史的地方了，車站的佔地面積並不大，一眼就能望得到頭，盡頭的圍牆上有着不同程度的裂痕，從深淺不一的漆色中可以看出應該是被被反覆翻新了好幾次。八盞並排的路燈只有三處在散發著暖色的燈光，其中一盞還在時不時的閃爍着，似乎隨時都會走向其餘五盞燈的路。

“我看錯了嗎？”

環顧了一周，曉宇並沒有發現下車的黑衣人，而正當開始懷疑起來的時候，背後車輛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夠了！你這個白痴，這票還能看錯！”

“但票是你訂的啊！”

“可是是你的取的啊！”

順着吵鬧聲曉宇繞過了剛乘坐的大巴，在不遠處的一個木製長椅上，一對年輕的情侶正在互相撕扯着指責着對方。女人不停的捶打着男人，男人只是防禦着但是嘴巴卻一直倔強的還擊着。看着男人不珍惜下台的機會，女人更生氣的加重了力度。

“要是你早點發現就沒現在這麼多事了！”

“瘋婆子！什麼事都要我來認嗎！”

隨着周圍人群視線的聚集，女人除了憤怒似乎感到了更多的羞辱，指甲在男人身上瘋狂的剮蹭，而男人頓時苦痛連連尖叫起來，但是卻死守着尊嚴依舊不肯妥協。周圍的路人看到這裏有的甚至不知覺笑出了聲。

“滾！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在爭吵了一會兒之後，女生不知道是受到周圍目光的影響還是累了，轉過頭移動到了長椅的一端，抱着雙膝大哭了起來。而男生見狀也狠狠的別過頭到達了長椅的另一端，兩方誰也不服誰。

這對白痴······周圍唯一能坐的長椅就被這對情侶霸佔着，雖然中間有些許的空間，但是經過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誰都不想介入到兩個人中間，而即便曉宇帶着沉重的行李，但他也不想介入到其中。

再找找看有沒有坐的地方吧，正當曉宇這麼想的時候，剛剛的黑衣人又再次出現在了視野中，不同於之前，這一次在路燈的作用之下，曉宇能夠清晰的看到他的整體樣貌。他看起來沒有像之前那麼的詭異，在車內的時候感覺像是一個輕盈的影子，但是現在在曉宇眼中時他卻顯得有點笨重，是因為穿着嗎？還是不是一個人呢？

黑色加厚衛衣的帽子緊貼着頭部，連帶衣服和長褲包裹着全身，即便連鞋子也是純黑色的高邦，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僅有露出的部分只是臉上墨鏡和黑色口罩無法遮擋的部分。這麼做是為了掩人耳目還是引人注目？曉宇腦海中閃爍出了大大的疑惑，不過，這大夏天的真不熱嗎？

儘管曉宇勸說著自己不要扯上關係，但是出於好奇眼光不由自主的鎖住了黑衣人，不僅僅是曉宇，周圍十幾名等待着轉車的乘客也是安耐不住好奇看向了這個怪人。

黑衣人沒有顧及周圍人的目光，向著唯一的空位走了過去，等他靠近的時候把那對生氣的情侶嚇的一個激靈，尤其是女方，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在來回打量着黑衣人，不過黑衣人似乎並不在意，筆直的坐在了長椅的中端將兩人隔開。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年輕的情侶非常有默契的將頭探到一旁，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着“交流”着什麼，女生時不時用嘴巴指指黑衣人，而男生則攤開雙手表示一臉無奈。不知道黑衣人是不是故意而為之，竟在兩人之間從衣服中拿出了一個飯糰大口朵頤了起來，黑色的口罩則是翻到墨鏡上。

這一下直接把女人逼得退出了長椅，而男人也起身走到了女人的身前護住了她，黑衣人沒有做出回應，繼續大口吃着飯糰，只是這個樣子看上去就不像個正常人。男人看黑衣人沒有做出其他動作，嘴裏似乎小聲咒罵著將女友拉到了一旁。

不知道這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讓一對本該處於爭吵的情侶，變成了比之前更加甜膩的樣子。曉宇看了看緊握雙手的情侶，男方緊緊的將女友抱在懷中戒備着黑衣人，而女友則是一臉幸福的看着男友。看着他們恩愛的樣子，散發出的“愛意”比僅有的三盞燈更加耀眼。再找個能坐的地方待着吧，曉宇這樣想着，走之前看了一眼奇怪的黑衣人，依然沉浸在進食的樂趣之中，或許只是單純的不會看氣氛，行為怪異的人而已。

“呲，呵呵呵呵······“

正當曉宇要離開的時候，正前方傳來了略帶顫抖的輕笑聲，抬眼望去，一個男人正低頭顫笑着，手捂面部似乎想要壓制住笑意，恍惚之間似乎能看到指縫中微露出琥珀色的光芒。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在笑他，我是在笑······哈哈哈哈哈。”

男人看着曉宇，無法壓抑住內心迸發的喜悅，笑聲逐漸的爽朗了起來，儘管這樣看上去他也像極了一個怪人，但是他等這一刻真的太久了，他的腦海中閃過許多過去的記憶，而此時最讓他深刻的一段就是在未來大廈上俯瞰着那個男人將曉宇推開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