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起源（王冕篇）
隨着黑布被扯下，黑布上堆積許久的灰塵也像是受到鼓舞開始在屋內盡情的舞蹈，灰塵宛如雪花般的落下，千葉黑黑的頭髮上瞬間蓋上白茫茫的一層，千將走去打開窗戶讓寒冷的空氣從狹小的窗口中湧進。
書架共有七層格子，每層格子上都擺放着不同的典籍和功法。他仔細的看了看每層格子所存放的東西，隨後取下放在書架頂端的漆器木盒放在桌子上，又從其他層挑選了幾本書放在一旁。
那漆盒長約三尺，盒蓋上用着描紅的金字畫著九宮八卦的圖形，盒子的兩側則雕刻着一條極其精美的龍，彰顯着盒內物品的尊貴。打開盒子，盒內擺着一根大小約為盒寬的短槍，以及一卷用絲綢包裹完好的竹簡。
千將伸手拿出裏面包裹着的竹簡，在書桌上攤開。竹簡滾動，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千將伸手在上面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隨後指着上面雕刻的文字說道
“小石頭，這是《古本經》，是家中先祖在仙人洞中發現，發現時全經共有甲乙丙三卷，後來幾經戰火和教派內鬥，乙卷和丙卷流失於世間。《古本經》三卷記載的是世間萬物的起源，同時也記載了靈妖獸三種存活在世間的生物。而你現在所見到的這卷是甲字卷，甲字卷記載的是靈，而遺失的乙字卷和丙字卷則記載的是妖和獸。”千將扶着桌子坐下，把千葉拉到身旁，緩緩說道。
“說實話，為父本不想讓你在捲入這場紛爭當中，但又想讓你挑起家中的大梁，我曾懊惱於你是個女孩，可當我失去手臂后卻越發的慶幸你不是男孩了。可是今日我卻不能在讓你繼續安逸的生活了，是父親對不住你。”千將低下頭臉上多了幾分愧疚。
“先給你說一下我所知道，也是口口相傳的起源吧。
“上古時期，盤古劈開混沌，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昔盤古氏之死也，頭為四岳，目為日月，脂膏為江海，毛髮為草木。秦漢間俗說，盤古氏頭為東嶽，腹為中嶽，左臂為南嶽，右臂為北嶽，足為西嶽。先儒說，泣為江河，氣為風聲為雷，目瞳為電。
“自此便先誕生靈，靈也通零，意為萬物之始。靈是一種介於虛與實之間的媒介，也可以說是可以看見的魂魄。靈的外貌與動物無異，且與動物同宗同科。靈的修為越高，它的形態就會越清晰，當靈的修為達到一定的時候可以幻化為妖。而獸則是那些幻化失敗的靈所固守自身形態樣貌的一種保護方式。
“靈的智慧高於人，因為他們是以吸收天地之間由萬物散發而出的靈氣，進而來幻化自身的肉形發展為妖，不過卻有一部分的靈是以吞噬同類來獲得被吞噬的同類所積累的靈力，雖然這樣可以加快肉形的幻化，但卻不會增加自身的修為，所以一直以來也是一個相當難以處理的詬病，以至於一部分想要得到安全的環境並且想要快速幻化肉形的靈，會主動尋求人的幫助。
“但是這世上也是存在用自身吸取的靈氣化身為妖的靈，雖然只佔少數。據我所知當今世上與古籍記載中，也就僅僅是有兩個靈經過自身的修行成功幻化，一個是被人發現過居住在青丘國的白狐，另一個則是記錄在古籍上的上古神獸且隱藏在昆崙山的白澤，這兩隻妖靈是吸取了幾萬年的靈氣才幻化成妖形，也可以說是介於靈妖之間的神。
“自然，這世上的人既然分了好人壞人，那麼靈也有好靈和壞靈之分。好靈分為善靈和心靈，善靈者，捕之，煉化為妖可使此妖修為精進，進而得道而成仙；心靈者，捕之，煉化為妖可用此妖之血治病救人，而此妖進而僅得道，此為兩上靈。這昆崙山的白澤就屬於心靈，妖形。白狐我並沒有見過，只是聽聞其形大如天，其尾長如江河，其爪可蓋山川。
“而壞靈分為邪靈和惡靈，邪靈者，捕之，煉化成妖可使妖入魔化邪，禍亂天下；惡靈者，捕之，易侵蝕奪占人體致人心生惡念，蠶食同類，顧此為兩下靈。
“但這世上還有另一種不存在卷中記載的妖邪，那便是魔。這世上曾有十隻魔，他們擁有靈與妖的智慧與外貌，卻通體漆黑的魔的形狀，並且從上至下分為：天魔-上天試道者、地魔-切災難者、人魔-引人入迷者、鬼魔-冤魂惡鬼者、神魔-貪利養之者、陽魔-眷屬阻道者、陰魔-夢中亂神者、病魔-業病纏身者、妖魔-木石禽獸之精者、境魔-無定力幻境見神仙者，此為十魔，不過不用但心，百年前被一位...”說到這裏千將停住了，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被一位道法高強的女道友用靈魂將其封印，至今無人知曉位置，雖然我也是道聽途說。
“我們獵靈一門源自道教，也稱獵靈派或獵靈門。先祖乃秦時的一名散道人，因為發現了《古本經》三卷所以皈依道教，但在當時並不算教中人，僅僅是挂名皈依，后因連年改遷西域地區居住了十幾代。而當五胡殺入中原時，當時的當家人偕老帶幼舉家再次遷回中原。
“千家本姓為姬姓，遠在周天子時期隸屬於燕州一片，因為兩次的舉家遷移，故而改姓遷，後來當時的當家人便以乞討而來的五斗米入了以五斗米收徒的五斗米道，直至此時才算得上真正入教，後來我們一門也被稱為正一派，入教后當家人改姓氏遷為千，也就一直被我們沿用至今。
“此後經年，因寇謙之廢除二十四治，又規定信徒不得隨意改投道官，同時廢除入道費用、治病報酬等租米錢稅，令一部分以此來升官發財和一些靠着香火錢、入道費撈油水的人利益受挫。
“最終導致幾年後部分教徒夥同一些山賊土匪夜襲龍虎山，雖然叛亂很快便被止住，但仍然使得一部分以符籙齋醮、降神驅魔為主要宗教活動的小教派如神霄派、清微派、東華派、凈明派、太一道等離開龍虎山，選擇下山另謀出路。
“而我們獵靈一門本就不是以符籙驅魔為活動的宗派，在還未離開龍虎山的時候負責的是聚靈聚氣的差事，所以在離開龍虎山後，當家人改進了聚靈聚氣的方法，又結合自創的驅鬼術創造出了御靈煉妖。
“而所謂的御靈煉妖就是將自願或捕獲的靈通過陣法與符籙相配合，與活體動物想結合，並且靈的力量和思想嵌入動物的體內洗髓成妖。
“不過，將靈嵌入動物體內卻是有損害的，他不光損害靈的智慧和修為、靈力，更損害施術者的陽氣。容易導致陰氣入體，被惡靈或邪靈盯上，伺機奪取施術者的身體。
“而且在歷經百年的實驗中，只有將靈嵌入動物才是最好選擇並且這類的動物還必須是與該靈同科同宗，這樣才能在煉化后更大限度的發揮靈的實力。如果選擇了不同科同宗的動物作為靈的容器，情況好的話會讓煉化的靈修為大損，幾百年都無法彌補回來，或者是靈力盡失；而壞的情況則是會讓煉化的妖發生異變當場異化成魔，屠戮施術者，最終為禍天下。
“不過也有人曾用人體來試，試驗人體是否適合成為完美容器並掌握靈的能力，但結果都是十分恐怖的，都是在附進去的靈的一瞬間，靈就吞噬了人的靈魂並佔據人的身體，並且靈自身的意識也會立刻開始破裂，最終形成失魂者。關於失魂者的記載和樣子我也沒見過，只是通過代代的當家人口中得到隻言片語，可無論如何相傳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差異，但經歷如此長的歲月更迭卻有一個特點流傳下來，那就是失魂者會追着有靈魂的生物瘋狂追趕啃食，而被啃食過的生物，都會轉化為失魂者的同類。
“但若想使人與妖結成宿主關係，其實方式共有兩種，其一是可以在煉靈的時候通過一個特殊的器皿，從自己心中上取一滴血，與身體其它部位取出的血混在一起，而後灑在將被煉化的靈的身體上，這樣煉出來的靈就會和附血的人永遠的聯繫在一起，同生共死，後來有人為這個方法取了一個名字叫‘連心’，利用這種方法煉化的妖將會十分順從。不過也有很多被迫煉化成妖的靈，反而利用連心這種特性，在煉化好后選擇自盡使自己和宿主同歸於盡。
“若是不想用這種危險的方法也可以。其二就是主動的讓煉化成妖的靈或者通過自身修為修鍊肉形的妖自己去選擇人結成宿主，這種方式最大的優勢就是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不會受到連心的反噬。當然了，既然有優勢，劣勢也同樣是存在的。而這個劣勢就是，妖的宿主既可以是施術者也可以不是施術者，甚至可以是根本不會獵靈的普通人，因為選擇的主動權在妖的手中，你無法左右一個有思想的生物。這就類似於你娘親的百靈，便是一個三千年的靈自願煉化成妖，經由幾代宿主的更迭后，現在的宿主是你娘親，雖然的娘親不會任何符籙陣法，但是選擇她的卻是百靈。而且人與妖之間的宿主關係一旦結成，那麼只有一方死亡之後這個關係才會解除。
“而如何去判斷一隻妖的修為，最主要的方法就是觀察妖靈的尾巴，一般煉化成有尾的妖靈都是看尾部，尾部的顏色都會和身體的顏色有或多或少的差異，但也有些顏色相近的不好分辨。就像我說過的那兩隻可以稱為妖中的神的妖靈，尾部就和身體是差不多的顏色。而這時就需要去觀察妖的尾巴，妖的一條尾巴決定了妖的修鍊時間，但同樣也決定了長短，長過三寸的，一尾為千年；短於三寸者，一尾為百年。所以百靈的尾巴上是三根長約三寸的金色羽毛。並且你要記住，妖的體型和外貌不能決定他的靈力。”說道這裏，千將站起身來，表情嚴肅的看着千葉繼續說道
“這便是靈的起源和本門派的歷史。而今天把你叫來是要讓你繼承千家的使命，繼續佑護中原大地不受妖邪侵入，這不僅僅是千家，也是這世上所有妖師的責任。”千葉站在對面聽的認真，一對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千將，一雙小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小腦瓜點的如同搗蒜一樣。
“所以以下三條族規我望你謹記，並且做到此生此世不會違背。你能做到嗎？”千葉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可以，阿爹放心。”稚嫩的童聲傳進千將的耳朵里，他的表情有了些許緩和。
“跪下。”聽見父親的命令，千葉緩緩跪在千將面前。
“一、凡我千家族人必心懷善念，以兼愛救世為己任，萬不得作姦犯科魚肉百姓，獵靈降妖乃是我輩職責，萬不可收受銀兩。
二、千家御靈煉妖之術僅傳一脈男子，勿傳女子，因女子身體表陰像與而煉妖之術同屬至陰，習得易受陰氣反噬。外系旁人私學盜學者皆會因陰氣入體慘遭反噬。
三、凡我千氏族人，一命一戶，此生只准一妻一胎，若得男子終身不得出入仕途，女子不得選妃成后，若有違反者自當天地五雷伏誅。
這第三條族規是我的爺爺擔任家主時加上的，望你謹記。還不叩首？”千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連忙給父親磕了一個頭。一切禮儀完畢后，千將急忙將女兒拉起來，撣去她身上的塵土繼續說道
“這要是讓你娘看見你衣服又髒了，要是再讓她知道是我弄的，她不得把我活活扒了皮。”說完一把將千葉抱起來放在椅子上。
隨後將盒子推到千葉的面前。
“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這槍原是一對，後來其中一隻不慎遺失了，所以現在只留下這一把。這對短槍的名字很符合它現在的狀態，殘月意為缺失了一部分，也是因為雙槍劃過所造成的傷痕猶如一輪殘月故此得名。此槍長約二尺九寸，用的是鑌鐵打造，並且在打造的時候先人在槍中附上了一隻靈，而雙槍合在一起形成一把長槍時便可以催動這隻靈。只不過你爺爺和我都不適合這把法器，沒辦法拿起它，所以這桿槍一直就這樣放着。現在我要測測你，看看你能不能拿起來，你若是拿起來了，那就說明你被這把槍認可了，動手吧。小石頭。”千葉看了看千將，又看了看盒內放着的短槍，伸出一雙小手握住槍桿，緩緩抬到半空，與此同時，書房內的空氣似乎在涌動着，一股氣流將千葉籠罩在其中。千將看着這一幕，雙眼逐漸瞪大，在心中說道“看來這是老天註定的。”
“好了，好了，先放下吧。”說著按住千葉的手臂，示意她先將短槍放回盒內，而後將之前挑選好的古籍一字排開擺在千葉面前。
“小石頭，從今天開始我會教你學習符籙的繪畫和一些施咒的基礎手勢，等你能獨立繪畫完整有效的符籙和施展完整不會隨時消失的陣法時，我在傳授你如何獵靈和相應的槍法。”千葉點點頭，從父親手中接過書和竹簡抱在懷裏，跳下椅子后，又翹着腳抓起盒內的短槍，然後邁着小碎步走出書房。
千將看着女兒走出去的背影，忽然他的斷臂處傳來了劇烈的疼痛，一瞬間，豆大的汗珠開始在他額頭上聚集，他的身子佝僂着，緊緊地咬着后槽牙，死死握住隱隱作痛的斷臂。下人端着一盆爐火走了進來，他的眼睛落在火光中，看着火光隨着書房內空氣的流動一搖一擺像是在跳胡騰舞，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雙眼望向門外，院內枯木白雪的景色顯得十分簡樸。
他坐在椅子上舒緩了半天，才起身走出書房。開封城又開始飄起了雪花，他抬起頭看着空中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或隨波逐流，或蜿蜒落下，漸漸地又在城內鋪有青石磚的地面上蓋上了一層白茫茫的絨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