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第 113 章 澈也與觀望
這個人……不知道早乙女天禮和他的關係。
雖然瀨尾澈也現在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從羂索的話中可以分辨,這傢伙……並不是什麼都知道啊。
那你在這裏一副「萬事盡在掌握」的樣子,不就是純粹地討罵嗎?
“雪莉小姐,雪莉小姐——”
澈也向雪莉揮揮手,明明兩人也只是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而已,硬生生被澈也縈繞出了想要說悄悄話的氛圍。
雪莉冷漠:“有事直說。”
“你會答應嗎?”
“「你要是答應我可說不清楚會做些什麼」,就算你擺出這幅態度……算了。我和早乙女有過約定,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看來是答案是否定的啊,我還在想,如果雪莉小姐答應的話,壓力全部壓在我頭上該怎麼辦呢。”瀨尾澈也像是鬆了口氣,“那樣的話,我不就成為一個會對女人動手的爛人主角了嘛。”
讓你鬆口氣的居然是這種事嗎?!
“那麼那麼那麼——”瀨尾澈也舉起手,“羂索先生——我可不想承擔任何責任,所以打算堅決執行少數服從多數的逃避**。如果有多數人願意復活早乙女,那我就沒有意見!”
雪莉短促道:“你!”
“你們有六個人,不存在「多數」和「少數」。”羂索說。
“是啦,有六個倒霉鬼參與投票。考慮到你的傾向,善解人意的我決定只要有兩個人同意,那我也同意!”
羂索搖頭:“沒有意義,這是需要全票通過才能實現的儀式。”
“怎麼沒有意義,我不答應的話你不就只能在裏面無能狂怒嗎?”
羂索:“……”
他有些無奈的嘆氣,語氣中帶上了威脅的意味:“也不是沒有讓你「答應」的其他方式,你要試試嗎?”
瀨尾澈也粗神經似的:“好哇。”
雪莉找準時機插話:“無論如何你也想讓他們進來,是這樣吧,瀨尾。”
澈也眨眨眼。
“在桌子下面,就是你左手方向,下面有一個按鈕,掀開蓋子按下按鈕門就開了。”
瀨尾澈也完全沒動作。
“沒有騙你。”雪莉說。
瀨尾澈也還是一動不動。
“你——”
“事實上,我腳麻了……應該是渾身都麻了。當然不是因為害怕,我怎麼會害怕呢哈哈哈哈,就是單純的麻了……要不然雪莉小姐你屈尊降貴幫個幫?”
瀨尾澈也一臉無辜的乖樣。
雪莉:“……”
明明就是怕得動不了吧!!!
搞不懂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雪莉還是在兩人的注視中彎下腰,按下按鈕。
門“唰”地一下開了。
然而,門外卻只有兩個人——赤井秀一,以及琴酒。
兩個人互相舉着槍對準對方的眉心,即使門打開也無動於衷。
那條噴洒消毒劑的走廊上佈滿了彈坑,外面的動靜完全沒有傳到裏面,監控也沒有反應——應該是被擁有權限的琴酒黑掉了。
“這可……”瀨尾澈也快速思考着現在的情況。
在下直升機之前,他確認了琴酒應該被捆得嚴嚴實實,頂層沒有其他人,一時半會兒他應該是掙脫不了的才對。
小瞧他了。
“進來,a君。”雪莉冷靜地說。
赤井秀一沒動作。
“說的是你啦,秀一二三!”澈也補充道。
“琴酒不會進來的,他……”雪莉咀嚼着嘴裏的話,最後還是沒有闡述任何理由,只是單純的說著結論,“他……不會進來。”
“別動。”琴酒在赤井秀一即將踏步前開口,“我不會進去,我的子彈可不一定。”
“他不會再對早乙女下手,現在的問題不是那個。”
雪莉非常不想和琴酒對話,但瀨尾澈也渾身上下「這個場面就交給你了,加油呀雪莉小姐」的態度讓她不得不把話繼續說下去。
“別管a君了,琴酒,看看早乙女!”
琴酒聞聲轉頭,槍口依舊穩穩地對準赤井秀一的臉。
他看見了帶着淺笑的「早乙女天禮」。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瀨尾澈也都能清晰感知到緊繃起來的氣氛。
他看見琴酒的瞬間就意識到有什麼事要發生,如颶風暴雨席捲一切的事情蓄勢待發。
天花板彷彿受不了這樣的壓迫,隱隱發出了吱吱呀呀的微動,房間裏的白熾燈閃過兩下。
琴酒開槍了。
目標不是赤井秀一,而是靜靜看着他的「早乙女天禮」。
子彈埋進正方體空間的外牆,極小的皸裂表示着這堵牆壁的堅不可摧。
又是一槍,子|彈全部傾瀉而出,無數次擊中同一個落點,那使牆面的裂痕一點點擴大,到最後,終於承受不住火力,“咔嚓”一聲脆響——那堵特質材料的透明牆面完全碎掉了。
比玻璃更銳利的碎片四濺,離牆面更近的雪莉不得不捂住頭,在指間的縫隙中,他看見赤井秀一如敏捷的山貓躥到了瀨尾澈也面前,把這個睜大眼注視「早乙女天禮」所有舉動的傢伙一把掀進桌底。
琴酒的最後一枚子彈直勾勾對着「早乙女天禮」,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扣下了板|機,彈藥順從主人心意在瞬間逼近目標。
紋絲不動的「早乙女」微微地側過了頭。
子|彈幾乎是擦過他的太陽穴嵌入后牆,暴風驟雨的攻擊結束,現場寂靜了兩秒,唯一還有流動跡象的是從「早乙女天禮」額角緩緩下滑的紅色血液。
羂索摸了摸臉上散發著熱氣的液體。
“可有夠生氣的,這樣的反應也算正常。”
琴酒依舊站在門口,不說話,手底嫻熟地換好了彈|夾。
“我說外面發生什麼了,我以為門打開會是幾張喜極而泣的臉……其他人哪兒去了?”
瀨尾澈也被赤井秀一按得嚴嚴實實,赤井秀一還算了解這傢伙,感覺他隨時都有可能沒腦子地衝出去,又說一些令人血壓上漲的瘋話。
其實就算赤井秀一不把人逮死,澈也也沒辦法動彈,他覺得羂索是個得意洋洋的混蛋是真的,沒怎麼把所謂的罪魁禍首放在眼裏也是真的。
……問題在於,他的這具身體不這麼認為。
“琴酒打開了內外的通訊,你們的交談外面都聽得見。”赤井秀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在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有底氣的情況下,你還在刀尖上來會跳舞,你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嗎?”
“怪不得琴酒看起來要氣瘋了……所以羂索這小子怎麼敢覺得什麼事都會順從他心意的啊,認識早乙女的就沒一個正常人!要是有,那也是波本他們……”
小聲念叨着,澈也突然抬頭,額頭撞上桌面惹來一聲痛呼。
赤井秀一:“活該。”
捂着額頭,澈也小聲問:“誒,你是不是岔開話題了,波本和蘇格蘭呢?”
赤井秀一沒回答,只是看向羂索。
琴酒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個鬼東西葬送在這裏,不管他現在佔據的是誰的身體都不影響他的決斷。
舉着槍,男人的聲音聽不出被澈也評價為「氣瘋了」的情緒,但語言是激進的。
“從他身體裏滾出去。”
羂索:“是「屍體」才對。”
瀨尾澈也:“哇哦,看到了嗎,這傢伙居然輕而易舉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他在挑釁琴酒誒?”
“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的立場吧,要是琴酒真的把人給宰了,「早乙女」死亡,你也會立刻「死亡」。”
“主角不會死哦,你怎麼就是記不住這一點!”
赤井秀一沒應聲。
就在琴酒打算又一次獎彈|匣打空來傾斜憤怒之際,羂索頭頂的天花板突然崩掉了一塊。
——不是崩掉,是有人在上面將天花板卸開了!
兩個身影以人類無法做出反應的速度降落,在空中迅速調整了各自的體式,又在屈膝接觸地面后迅速起身,幾乎是彈射般躍到了羂索的身邊。
一前一後,金髮的那個扣住了羂索的雙手,黑髮的那個則是勒住了羂索的脖子。
“checkmate。”波本說。
完美的配合,不管之中有多少真的想要配合的真心在,無可厚非的是,這的確是一次再精彩不過的行動了。
可是……
“在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有底氣的情況下,還在刀尖上來會跳舞,這樣是很危險的啊。”澈也悄聲說出了赤井秀一對他說過的話。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羂索並未像澈也估計的那樣,手持能絕地反擊的技術,或者說,即使有,他也沒有準備現在就攤牌。反倒是看起來像是在配合波本和蘇格蘭的琴酒突然發難。
他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子|彈直指羂索的腦袋,沒聽見槍聲前,波本就從琴酒的表情中讀懂了什麼,就着擒住羂索的手將人直接掀翻按到在地。
蘇格蘭的反應慢了一秒,他的胳膊還架在羂索脖子上,被帶得一個踉蹌,穩下身型后乾脆拿膝蓋抵住目標,同時抬頭盯住琴酒。
“你在做什麼?”蘇格蘭問。
因為目標位置的變動而改變手臂弧度,琴酒冷笑:“狙擊手要是眼睛不好,那整個人就廢掉了,蘇格蘭。”
蘇格蘭:“我以為你才是最想讓他活過來的那個,是我高估了你的感情嗎?”
“「他」是誰?這個令人火大的髒東西?”
“……”
澈也悄悄問:“他們的感情什麼時候這麼好了?蘇格蘭和琴酒沒機會見過面吧?”
赤井秀一:“普通同事。”
澈也:“啊?”
赤井秀一悠悠開口:“在聽到羂索的那些話后,大家都想起來了,他們是同事……不然為什麼名字裏都帶酒?”
瀨尾澈也難以置信:“什麼叫都想起來了,我可是腦子裏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啊!!!”
赤井秀一:“……”
“不許拿「你這個廢物」的眼神看我!”澈也似乎完全不被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所困擾,一心一意為自己的「不平等待遇」而惱羞成怒。
而面前的「對峙」還在繼續。
“髒東西在關鍵時候可是會發揮精妙絕倫的作用的。”羂索不慌不忙地開口,完全沒有掙扎或是閃避的意圖。
“瀨尾君的提議大家也都聽見了,我沒有反對的意思,畢竟「復活早乙女天禮」這件事需要各位的努力。事實上,你們也相當努力了,不是嗎?”
感覺到壓制在身上的力道不自覺加強了,羂索估算着這具「身體」的承受能力,開始下猛葯。
“就算他冷漠、乖張、不聽話,就算他擅自把原本就亂糟糟的局面砸成泥濘,你們依舊沒人想他死。”
“死亡這件事永遠是後知後覺的,這種體驗屬於個人,後果卻由別人來承擔。在得知他死亡這件事的時候,你們有誰後悔過嗎?”
羂索笑了笑:“沒有人,不用反駁我,在那個時候會覺得後悔才是謊言。「早乙女天禮」的死亡對你們來說是一件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陌生事情,人類不可能在瞬間明白那意味着什麼。”
波本把人揪起來,想讓他閉嘴。
可羂索還在說,因為波本的舉動,他這次是對着身側的兩個人說的,聲音放得很輕。
“什麼時候開始後悔的呢?一群人喝酒,下意識舉起酒杯卻發現少了一個人的杯子;有誰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爛話,下意識在心裏反駁,卻發現身邊沒有出現那句刻薄的話語;令人煩躁的名冊上只剩下自己的簽名;回憶起以往啼笑皆非的荒唐事情,然後想起本來應該一起訕笑的人……”
“閉嘴……”
“在那個時候,人類才會意識到,「啊,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啊」。所有事情都在按照時間順序發生,自己卻只能體驗到部分的感覺,情感的切割永遠是延遲的,只在被回顧時候才會湧上心頭。當你們重新整理起過往的時刻,整理出來的感情,那才叫做「後悔」。”
“都說了,閉嘴。”
“瀨尾的小說很有意思吧?角色的分配也很有意思。優柔寡斷的怯懦阿姆羅,脾氣暴躁直言不諱的綠川君……難道你們心裏就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想法嗎?要是那個時候我真的優柔寡斷了一瞬,沒有說出那麼決絕的話,要是我那個時候不把所有的顧慮都藏在心裏,直接衝到他面前問個清楚——「要是我這麼做了,結局是不是就會變得不同?」”
“……”
“瀨尾的小說改變不了任何東西,當你們「醒了」,依舊身處「早乙女已經死掉了」這個既定事實里。但我不一樣,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活過來——你們心目中那個人會在此獲得心跳,用你們在熟悉不過的姿態出現在這個世界。”
那些言語就是抹上劇毒的糖果,熟悉的音調帶來了刺穿全身的戰慄感,可當波本和蘇格蘭看向羂索的時候,這個人卻擺出了那種令人呼吸一滯的冷漠面容。
像是竹林間飄逸的霧,樹梢即將下墜的初雪,用指尖抹開帶着寒霜窗戶后所能看見的世界。
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將他們牽引,卻牢牢緊閉房門的空洞世界。
那雙綠色的眼睛透過了空氣,不知道是在凝視着誰。兩個人對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它經常出現在他們的夢中,近在咫尺,又望向比也夜空還深寂的荒蕪。
“花火大會的日子快到了,你們真的要拒絕早乙女的復活嗎?就像你們當初拒絕他的所有「好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