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第104章 第 104 章

邁入頂層的瞬間,瀨尾澈也有明顯被注視的感覺。

如果視線有所謂的重量,那麼如今的確存在着針茫般的力道,刺得他無法忽視。

剛想分享這種令人在意的感受,澈也發現赤井秀一鷹隼般的視線環視一周,對方很快得出結論:“他在三點鐘方向。”

——是外文閱覽室那邊?!

找對方向後,瀨尾澈也一抬頭就和那雙半匿在陰影中的雙眼對了個正着。

他被一雙黑色帽檐下陰冷的綠色瞳孔捕獲。

對方就像鈴木財團豪華酒店角落中的攝像頭,被觥籌迷亂的無數視線絕對不會注意到它,但一旦注意到了,便會驚覺自己的一舉一動完全無處可藏這一事實。

與那種毒蛇般眼神相匹配的,則是那個男人的笑,是志在必得又帶着血腥氣息的狂氣表情。

空氣彷彿凝固了,半晌后,瀨尾澈也的眼睛一眨,像是終於回過神來。

……怎麼感覺像是「冷酷無情·血腥·狂野·18r版·黑化」赤井秀一啊。澈也想。

他虛了虛眼,在心裏立刻放棄了前去和對方「交涉」的念頭,接着才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直覺告訴瀨尾澈也別和那個危險的長發男人碰面。

說起來很奇怪,赤井秀一不管怎麼威脅他,都在樓道快把人手給掰斷了,澈也最多也只是象徵性腿軟一下。

說害怕那其實是沒有的。

而瞥過的那個長發男人在之前應該沒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不然他早就死在槍下了,可瀨尾澈也心底卻有種感覺——

「真的把這個人惹毛了,就算被迫下線無數次,他也會真的對我痛下殺手。」

赤井秀一也慢悠悠說出了他的心裏話:“看得出來,他很想直接殺了你。”

“對不起,這個我倒是不太看得出來……”瀨尾澈也秉持着自己一貫以來面對赤井的叛逆精神,開口道,“我視力真的沒你們那麼好,就只看見他那頭長發了,保養得很棒呢。”

赤井秀一斜眼看過來,眼下特有的摺痕壓出几絲銳利的味道:“這句話作為遺言來講不太合適。”

好強的攻擊性!

“原來你還挺幽默的嘛,哈哈。”澈也毫無誠意乾笑兩聲,“不過「我是死不掉的」這樣的能力可真不是蓋的,遺言之類的對我來說還是太早啦!”

赤井秀一不置可否,他如今已經能完全把瀨尾澈也偶爾的狂妄發言當作胡言亂語了。

如果真的斷定自己怎麼亂來都沒關係,那瀨尾澈也應該早就去到外文閱覽室,和那個危險的男人面對面了,而不是察覺到危險就停止了原先的打算不是嗎?

瀨尾澈也:哈哈。

在頂層俯視可以將整個圖書館的概況盡收眼底,澈也的視線挪到自己被赤井救下的位置,靠在邊欄上,伸出手比作槍,隨機對準

「槍口」對準的同時,對方的死亡倒計時也出現在他腦海中。

不到12個小時的時間不長,也不短,數字正在一點一點變小。

這些數字相差無幾,最大數和最小數之間也只存在不到五分鐘的出入。

當指尖對準的人變成赤井秀一,那串數字就像從普通工薪家庭的銀行賬戶變到了即將破產的財團掌門人的賬戶一樣。

數字咕嚕嚕翻倍,但也闊綽不到哪裏去,停在【70:32:12】上就不再繼續增長,而是和其他所有數字一齊公平地減少。

只剩下三天不到了呢。

來到頂樓的一部分原因,是想着探查那

個險些對自己下手的男人的身份,另一部分原因則是想要儘可能確認那些「死期」。

對赤井秀一進行「玩笑」般試探的話,比起對方隱瞞的事情,瀨尾澈也更想清楚的是:赤井秀一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受自己筆下角色所強制影響的性格,演化着自己編造的大致劇情,不受自己約束的陌生靈魂會揉搓出怎樣的具體故事呢?

瀨尾澈也覺得很新奇。

這種新奇是自己掌握了線索,並卻發現赤井秀一有所隱瞞開始的。

畢竟作者對自己的故事和角色有百分百的掌控權,雖然有很多作者會說「我完全控制不了角色的走向,他像是有了自己的靈魂,在指揮我寫下他的經歷」,但澈也覺得這只是他們意識不到自己的操控而已。

證據就是:筆下的角色不會真的走出無趣又令作者自己難以接受的發展。

開什麼玩笑啊,沒有什麼是刪除鍵不能解決的。

所以當角色真的處於「我是他的造物主」和「他擁有我無法介入的獨立靈魂」……瀨尾澈也心裏有什麼東西被挑開了。

他也不清楚這種感觸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讓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似乎是最貼合的描述,但也有不同之處,澈也不僅僅是要觀察和觀望。

——畢竟我是主角嘛。

「我要■■才行。」

至於「秀一二三,你要死了誒」,這句話是從頭至尾也沒有打算告訴他的。

不是因為難以啟齒,也沒有所謂的良心拷問,單純的因為那樣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裏的學生活不過12個小時,三天的倒計時代表着什麼「事故」也很難判斷。

如果按照一個普通作者的思路,不出意外的話,赤井秀一擔任的角色最好是死在那個地方——英國聖吉爾斯教區,藏匿着真相的那個實驗室門口。

這也符合劇本邏輯。

受歡迎的主要配角死在大結局前夕是很常見的事情,一般用來增大劇情緊張感,同時給主角帶來壓力和激勵。

如果死法足夠震撼人心的話,這會是這個配角最大的人物閃光點。

這是很殘酷的事情,要烘托出能讓讀者接受的主角「成長」和「收穫」,不靠對比是行不通的,現在早已不是「主角帶領朋友一起成功」就能讓早就見多了各類故事的讀者滿意的時代了。

雖然都說輕是廁紙,但廁紙也分優質劣質。要想讓讀者記住,給他們留下印象,就不能只是得到「我記得主角很厲害哦」這樣的反饋。

「他最後變成了這樣的人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好在他最後還是……」

身為作者的瀨尾澈也想聽的是這個。

為此,主角遭受的一切都是有必要的。

說到底,瀨尾澈也就是這種卑鄙傢伙,在商業化文本有限的篇幅中強行給角色增添各種合理和不合理的意外,試圖逼迫他們做出改變。

他很有自知之明。

「我是個二流的作者。」

「我不能再失敗了。」

「這次我不會中途就放棄的。」

所以就算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自己也會像着了魔一樣,在角色的人生道路上給他設置陷阱、彎路、甚至是末日。

在便利店買熱可可還是啤酒、用紙幣還是刷卡,這些細節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本質,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塑造的是人物個性,不是性格。

「上至極樂下墜地獄,死亡兩者皆可得。」

沒有任何人為創造出

來的矛盾能比「死亡」更真實的了。

而現在,《死亡推理》的主角就是他,瀨尾澈也,

所以,對於瀨尾澈也這樣品性粗劣的作者而言,不管是「干涉死亡」還是「死者復生」,其實是在破壞人物角色本身,是他絕對不會主動去做的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凝視着對此毫不知情的赤井秀一,瀨尾澈也毫無惋惜地低喃着。

***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

五條悟耽誤的時間甚至比伏黑惠預估的還要久。

他提着包裝精美的紙袋,哼着歌拉開門,進門的第一句話是對伏黑惠說的:“喲,惠,我的寶可夢怎麼樣了?”

音調高昂,語氣輕快。

“比起寶可夢,先關心江戶川才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該做的吧。”伏黑惠格外平和,手底下動作卻乾脆利落,把switch砸向五條悟面中的準度和力道一看就是熟能生巧的結果。

他的身旁,趴在桌上的江戶川柯南揉了揉眼,帶上阿笠博士出品的平光眼鏡,從小憩中打起精神來。

“惠的脾氣越來越大,怎麼和你那個惡霸老爹越來越像了!這樣我會很難辦的啊,一不注意就想對未成年惡言相向什麼的。要是被鯉生知道,我的道德線不就和你老爹同一水平了嗎!”

五條悟穩穩接過switch哼哼着走進房間,“稍後必須為你帶着歧視態度對待我誠懇道歉才行哦,惠。”

伏黑惠擺出了「什麼東西啊也在我面前擺出家長的架子,我親爹都不管我」的嫌棄表情……天知道柯南是怎麼領悟出這份情緒的。

而五條悟身後居然還有一個人,那個身影也出現在眾人面前——是禪院研一。

在注視下,他跟着五條悟走進了房間,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一下子變得有些「滿」。

可人數的增多沒有驅散房間的術式帶來的陰森感,燈光不公地分散在每個人臉,像面具一樣貼附在上面。

這讓洒脫的笑容變得陰沉,也讓憔悴的人盡顯委頓。

禪院研一看起來像是很久沒睡覺,往日整齊的西裝皺巴巴的,眼底的烏青在頂光下異常明顯。

這個使用影子的男人此刻和從地上爬起來的影子沒什麼區別,渾身流露着光照不亮的陰霾。

“抱歉,是我中途叫走了五條先生,因為新找到了一些東西。”禪院研一將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紙質文檔,分成三份放在桌面。

江戶川柯南接過一份,翻看起來。

“這是在瀨尾老師的硬盤裏的資料,文檔創辦的時間是在發給我設定和大綱之後,甚至在初稿後面,所以我判定這應該是後續修改過的新版設定。”

禪院研一給了他們快速的時間,接着才繼續說。

“雖然我知道瀨尾老師是一個很有天賦的老師,也根據我的一些建議百分百配合地進行着轉型……”

但是……

“「人類轉變為活死人的途徑有兩種:通過空氣傳播受到感染、被活死人感染。」”

“「而活死人對人類的攻擊是一類進食,飢腸轆轆的狀態永遠不會停止。那它們是如何判斷,面前的生物是可以吃抹乾凈的血肉和骨架的集合體,還是可以成為同伴的待選呢?」”

柯南呢喃念着紙上未經填充修飾的質樸設定。

他見過瀨尾澈也,白紙黑字出現在眼底的時候,柯南甚至能構建出那樣的畫面:

坐在電腦前的青年有一頭偏長的桃色長發,金瞳在鋪開思考的時候

有些空泛,當腦海中靈感乍現時,銳利的光亮劃開眼底的霧,最後化為敲擊在鍵盤上的字符。

創造出「新世界」的作者將想法化為對自己的提問,或許還會真的問出聲來。

然後為了服務於故事,堅定地替自己做出解答:

“「工蟻與蟻后、輸入代碼與運行結果、四肢軀幹與神經中樞。與此類似,活死人之王與活死人,這才是活死人集團的本質。」”

不妙的感覺瞬間攀升上來。柯南看向禪院研一:“請問一下,《死亡推理》的全文預計多少字數?”

“不知道……?”禪院研一不清楚江戶川柯南為什麼要在此時提這樣的問題。

因為從小就知道「五條悟」這麼一個存在,禪院研一從來不會小看任何一個看起來年紀尚小的人。

他十分配合回答道:“因為瀨尾老師以前紮根輕領域,輕的一卷字數不多,五六萬左右。但是按照以前的習慣,只要反響夠好,回饋超過了付出,他就能一直寫下去,往後面加幾個零都可以。我也不會去嚴格限制整個系列的字數。”

柯南:“……”

這就是為了賺錢的家和縱容度極高的編輯嗎!

“不過你問這個是為什麼?”

“「能看見死亡倒計時的推理家,遇見了不合常理的活死人末日。他要展開調查來自保,以及獲取真相。」之前的大綱大概講的是這樣一件事,沒錯吧?”

禪院研一點頭:“沒錯,是這樣。”

“因為裏面的主要角色沒有一個是死於感染,他們是作為人類死去的。就從這一點來看,瀨尾先生的重點不是「活死人」,末日只是一個稍微有些特殊的場景。”

“你的意思是?”

“推理的核心是解決令人迷惑的事件,就像文章名字《死亡推理》,如果主題是「死亡」,那麼就是解決死亡的謎題,而「末日」的設定天然會將「死亡」給人帶來的壓迫感驅散。在這類題材中,死亡實在是太常見的事情了,不是嗎?”

禪院研一猶豫了會兒,說:“其實……原本的名字叫《推理家死遁后無所不能了》,從名字來說不涉及死亡,也不涉及推理。”

侃侃而談的江戶川柯南沉默了。

這簡直像從源頭否認了他推理的線索正當性一樣。

坐在伏黑惠旁邊,毫無坐相地翹着腿的五條悟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豎起大拇指:“這個名字多好啊,我有些喜歡這個作者了。”

他又笑嘻嘻看向柯南,“即使是小孩,這種時候罵髒話也是被允許的哦,江戶川,我會很體貼的當沒聽見的~”

禪院研一訕然,清了清嗓子:“抱歉,就當我沒有說過這件事,江戶川君,你繼續吧。”

“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吐槽啊!”柯南這樣想着,接着之前的話題,“「在傳統的敘事模式替換掉原有的故事背景,甚至有些偏離重心。」這本給了我這樣的感覺。因為通常來說,末日題材的核心賣點是「生存」,而不是「真相」吧?”

“這樣說起來……”禪院研一皺眉,“最初老師構思的時候並不是以推理為體材,所以在嵌入上有些生硬,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吧。”

“這是禪院先生您作為資深編輯的判斷嗎?”柯南反問。

“……”禪院研一沉默了片刻,“不,瀨尾老師其實是個很成熟的作者了,不會做這樣青澀的事情。而且,「社會派推理的變形」和「輕帶上推理模式」的區別是能分辨的,這也是我會選擇和瀨尾老師合作的原因之一,他很適合在我擅長的領域

創作。”

“既然專業的先生都這樣說,那我就放心了。目前為止,我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柯南說,“既然如此,那就從頭開始講吧。”

五條悟歪頭插話:“也不要鋪墊太多哦。每次看推理要揭秘的時候,偵探總是會化身話癆喋喋不休個沒完,恨不得從宇宙大爆炸開始講起。也稍微顧及一下聽眾的感受吧,嘮叨的男人毫無魅力可言啊。”

伏黑惠:“唯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人在說些什麼呢?”

“對臨時監護人出言不遜的男人也毫無魅力可言!”

伏黑惠:“寶可夢不夠你玩了嗎?”

“你在對冠軍訓練家出言不遜!”五條悟嘆了口氣,“不要耽誤大家時間,惠,懂事一點,現在不是讓你沒事找事的時機。”

伏黑惠很想給他一拳。

“……”

柯南幾乎沒見過五條悟這種在靠譜和不靠譜之間毫無章法變化的大人。

他遇見的要麼是赤井秀一那種十足安全感,或者是安室透那樣想像力和行動力超乎尋常的類型。

五條悟這種……真的很罕見,可以說是孤品。

當初剛開始遇到五條悟的時候,雖然他偶爾的言辭有些不着調,但是不管是短時間無法調查出來的大量情報,或是把「小孩」送去《死亡推理》的大膽決定——這些都是「五條悟」在思維敏捷度、決策魄力都相當厲害的佐證。

在現在的五條悟身上完全看不到了。

為什麼?他不是要找……泉鯉生嗎?還是說已經有了關於那個人相關的消息,所以他沒那麼焦急了?

柯南想着,順便觀察起在鬥嘴上靠自說自話碾壓伏黑惠的男人。

窺探不出任何別的東西,除了他現在的確很輕鬆這一點外。

同時,柯南手下動作卻不慢,他從桌子下掏出之前在禪院研一那裏拿到的大綱和設定,和新的資料一起鋪開在桌面。

柯南暫時掃空腦海關於五條悟的疑惑,指着主角的設定:

“推理家,有家的一切怪癖。毒舌,喜歡面無表情地虛張聲勢,觀察力強,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死。信條是「人的一生只能殺一個人」,有一個誰也不能提的好友,提到這個朋友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私人目的:搶先調查真相。】”

“【持有秘密:朋友。】”

這都是在之前大家就看過的內容,沒什麼新奇的。也只有伏黑惠很禮貌地將視線投在柯南指着的地方。

“「有一個誰也不能提的好友」——看了大綱就能知道,這個設定不止是讓他的「怪癖」合理化,更是和結局關聯的。事實上,即使對大綱一無所知,劇情的走向並不難猜。”

柯南說著,又指向他之前沒提到的那個詞語,“但「搶先調查真相」,為什麼是「搶先」?的發展沒有任何顯示出他要「搶先」的動機。”

“因為他是個不服輸的人?喜歡虛張聲勢的人不都是這樣嘛,不認輸,不願屈居人後,很正常啦。”五條悟說。

柯南搖頭:“虛張聲勢通常代表不自信,但他的能力和毒舌自我的程度都是非常自信的表現。而且就主角而言,即使武力值不夠,他也能兜着圈子達到自己的目的。一個能靠自己實力讓別人啞口無言的人,為什麼還要額外誇張地虛張聲勢?”

“……”所有人都無言以對了。

對一篇還只有試閱的而言,挖掘人物內核和人物動機實在是太早了一些。

不管是作者寫下了自己無法把控的人物特點,還是這是之後的伏筆,這些都

無從而知。

或許只有瀨尾澈也知道「真相」吧。

禪院研一忖度着開口:“「虛張聲勢」是創造矛盾的捷徑,不管是說出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承諾,還是他人對這份承諾相信與否的反饋,如果有必要的話,這會成為某個衝突點的導火索。”

“如果不站在讀者視角,站在主角的視角呢?”

“那就成了……天然的試探。”禪院研一看着柯南,終於弄懂了他想說的東西。

主角首先展現出了自己絕非庸才的能力,又說出、或是做出無法驗證的能力範圍外的話,周圍的人自然會做出反饋。

「我能輕而易舉的殺掉你哦。」

——他真的能殺掉我嗎?

——他為什麼會有想要殺掉我的想法。

「我是不會死的啦。」

——他是真的不會死嗎?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自信,他是不是有什麼我還不清楚的才能?

庸者的虛勢是「玩笑」,智者的虛勢是「預言」。

“如果站在這一點的基礎上,就能假設出推動主角行動力的另外一層解釋,他有着很明顯的探索欲,並且不相信任何人。”柯南輕聲說,“他想要「掌控」。”

“唔啊,有些惡寒了哦。”五條悟撇嘴,沒所謂道,“所以呢?”

“*「如果在第一幕裏邊出現一把槍的話,那麼在第三幕槍一定要響。」”柯南用編劇中著名的一句話作為了回應。

五條悟曾經在泉鯉生的口中聽過這句話。

當時泉鯉生正在寫筆下角色的爭吵戲份,禪院研一像個瘟神一樣每隔兩小時就打電話詢問進度。

在五條悟「要不我去把禪院那小子給宰了吧」和「把你綁走責任全在我這樣也不行嗎」的提議之間,心中仍存良知的泉鯉生決定再怎麼也不能第五次拖延死線了。

五條悟被晾在了沙發上無能狂怒,只能催作者大人趕緊寫完出去玩。

催是沒有結果的,最後他也只能無聊地坐在一邊看人打字,這才發現原來已經快要發展到最後階段的兩個角色還有那麼多能當作矛盾的東西。

「簡直是惡霸中的惡霸啊,玩弄曾經幸福瞬間的作者是會被讀者記恨一輩子的。」

「戲劇中的一切細節都要發揮作用,這才是戲劇性嘛。」鯉生解釋道。

家都這樣嗎?五條悟胡思亂想着。

“事實上,我在見到瀨尾先生之後,也發現了「奇怪」的地方。”柯南又說。

禪院研一立刻插話:“瀨尾老師還好嗎?!”

“他不像被牽扯進去的其他人一樣,保留了角色很明顯的自我特徵。我完全沒辦法將他和禪院先生介紹的那個作者聯繫起來——他完全是主角的性格。”

結合柯南剛提到的,禪院研一遲疑着:“你不會指的是……掌控欲很強吧?”

“畢竟按照禪院先生所說,瀨尾老師是個很容易聽取別人意見的作者,在和您合作之前,他之前的責任編輯也是這樣說的。”

“……的確,他是一位不會太在意話語主動權的人,性格很內斂。”

“還有是「搶先調查真相」這一點,瀨尾先生似乎並不太關心外界的情報,比起「離開」,他更在意「如何在《死亡推理》中佔據優勢」。”

禪院研一一怔:“你沒有告訴他發生了什麼嗎?”

“關於自己的處境,他是清楚的。”柯南能肯定,“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論,當時時間緊急,也沒有來得及交換信息,不過——「調查出真相就能離開」,只有這樣的說辭

才能讓和他一起被牽扯進去的人暫時「同意」他的冒險吧。”

“調查活死人的真相……”伏黑惠一直在默不作聲地聽着,突然意識到一點,“這不是主角想做的事嗎?”

主角做主角該做的事,這反而成了一種異常。

五條悟哼哼一聲:“「家瀨尾澈也對自己筆下人物和故事的掌控欲」,江戶川想說的是這個吧。”

“……”

沉默又出現在眾人間。

明明房間裏每個人的目的都不一樣。伏黑惠和五條悟為了不知所蹤的泉鯉生,江戶川柯南為了失蹤的灰原哀,如今或許還要加上一個赤井秀一,禪院研一為了泉鯉生和瀨尾澈也……

而如今所有人的重點都放在了瀨尾澈也身上。

「泰山府君祭」是固定運行的術式,它構造出這個事件的整體框架,而寫下《死亡推理》的瀨尾澈也成為了整件事的關鍵人物。

他用文字填充了這個「死亡監獄」的框架,並在裏面目的不明地將受害者串聯了起來。

在他的干預下,外界能做到的事情很少。柯南上次進去沒能在赤井秀一身上留下錨點,下一次進去還不知道會出現在哪裏,面臨什麼情況。

而柯南擔心的是:“當他給活死人安排了一個活死人之王,那必定是「末日」的核心設定。就像勇者和惡龍里,代表正義的是主角,代表邪惡的是惡龍。那麼這個故事代表正義的是主角,那麼代表邪惡的就是活死人之王。”

“啊,但大綱里寫着,整篇的罪魁禍首其實是——”伏黑惠愣住了。

“你得進去搞清楚他的目的,江戶川。”

五條悟打斷了伏黑惠,他坐直了身體,蒼藍的眼瞳中帶着明確的意志和理性,像一把湛着寒光的刀鋒。

“第一個故事裏真正的bss沒有出現,那麼就會有第二個故事、第三個故事……我清楚家的執着,這些人會為了筆下的東西變成誰也改變不了的「鋼筋」——就是那麼令人絕望的執拗。”

聽到這裏,伏黑惠也移開了視線,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之前就該意識到的,還是太焦急了。”柯南將紙張邊緣捏出了褶皺,“從禪院先生您之前給我的大綱,我原先以為只要這個故事結束就算收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禪院研一搖搖頭,沒有說話。

時間很急迫,尤其是知道「瀨尾澈也」疑似有自己的目的在之後。

“別那麼快「回來」,就算做不了什麼,也多收集一些情報。這件事拖得越長越恐怖,你也是了解這一點的才對。”

在柯南即將被五條悟送走的最後一秒,他聽見五條悟說。

“給你的咒具是刀,刀的本質是「武器」,江戶川柯南。”

***

“應該有更安全的咒具吧。”伏黑惠皺着眉,“他還是個小孩子。”

“那要我給他放獅子王加油打氣嗎?”

“……”伏黑惠沉默了幾秒,指着禪院研一,“你不只是因為遇到他才耽誤了吧。”

五條悟挑眉:“變聰明了啊,惠,還是說這是你和你混蛋老爹的心有靈犀?”

伏黑惠微微睜大了眼。

“是哦,我還和禪院甚爾聯繫了。那傢伙還真是自由啊,因為找不到鯉生,乾脆的找線人調查起那個想要復活屍體,引起這一切災禍的「罪魁禍首」了。恐怕是想直接把人宰了吧。”

五條悟又變回了那副大爺模樣,沒正經地歪坐着。

“本來我想,繼續拖一會兒也沒什麼。即使鯉生真的被牽連

,他對復活誰完全沒有執念,但如果瀨尾澈也對他筆下的人有着異常掌控欲的話……那樣就不太好合適。”

他的聲音又低又冷。

“不過,禪院研一,你應該沒什麼瞞着我們的?”

禪院研一猶豫再三,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種模稜兩可在我眼裏就是想要打架的暗示哦。”

禪院研一嘆氣:“我只是在想,瀨尾老師不是那樣的人。”

“誰說得准呢。”五條悟說,“記憶是一種「經歷」。存在在腦海中逐漸發酵成感情,感情催化出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即使那份記憶是突然出現的,當你接受之後,那就成了你的一部分。”

“……”

“喂!你什麼眼神!一個二個禪院都這麼討人厭嗎!”

“只是很難相信這種話是五條先生您說出來的。”

五條悟眼睛亮了又暗,最終聚焦在虛空的某一點,像是感嘆着:“是啊,誰能想到我能體會到這一點呢,真是奇怪。”

禪院研一:“……”

“可會被回憶影響的前提,只會是這段回憶含有能觸動本人的部分。讓一隻貓接受自己曾經是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鷹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它擁有「我是草原雄獅」的回憶,那麼沖獵豹呲牙咧嘴也是情有可原的。”

“關於瀨尾老師,瀨尾澈也。”禪院研一低聲說,“本來我是想當面和他聊的,但是他本人只想在線上溝通,所以我也沒有強求。”

“聊什麼?”

“「偶爾強勢一點拒絕別人的建議也是可以的。」諸如這類的鼓勵。”

“誒,你不是那麼溫情的編輯吧?之前對着鯉生催稿的魔鬼禪院哪裏去了?”五條悟聳聳肩,無聲笑笑。

“我接觸的老師都是對自己的作品絕對自信的,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他們對出版和宣傳上的事宜完全不聞不問,除此之外,對自己作品完全……”禪院研一頓了頓,聲音小了很多,近乎呢喃,“不,之前松本老師也有一段時間的……”

“我不關心你手底下其他作者是什麼樣子,「對自己作品沒有自信的作家」被「具有強勢掌控欲的作者」所吞噬,這實在是爛掉牙的戲碼。”五條悟揮揮手,“你也該回去了,繼續找一找瀨尾澈也留下來的文檔。”

“我明白。”禪院研一在門邊停步,“咒術和異能的事情本來不應該把普通人牽扯進來,惠君說得沒錯,他還是個小孩子。”

“開什麼玩笑,你真的以為他是個小孩嗎?江戶川柯南,在其他同齡人還吵着鬧着要玩具和破壞的年齡坐在你的面前用推理攝取真相的小孩?”

五條悟指着伏黑惠,“你面前的這個才是真正「早熟」的代表。但即使是惠,在江戶川這個年紀也只是個抱着他垃圾老爹大腿滿大街亂遛的小屁孩,如果不是遇到冤大頭鯉生……嘖嘖嘖。”

伏黑惠輕咳兩聲,同時投來不贊同的神情。

禪院研一:“可是——”

“小把戲是瞞不過「六眼」的。”五條悟緩緩眨着眼睛,“江戶川全身的細胞,除了神經細胞外都在不斷地壞死和增值,速度是普通人的數倍。上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還是硝子用術式救人的時候呢——十七八歲,這才是江戶川柯南的真正年齡。”

禪院研一微怔:“可他不是咒術師,也沒有什麼異能……”

“他是個偵探。”五條悟說,“讓偵探對付推理家,再合適不過了,不是嗎?”

***

【他們站在圖書館走廊的兩端,像是西部電影中互立的對手,等待着某個信號就會掏出牛仔的武器

,堵上生死樹立榮譽。

而這兩人維持了幾秒不到的對峙以一方快步靠近告終。

「許久不見老a,你從來不回我的郵件,好歹我們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夥伴啊。最近工作怎麼樣,還經常做噩夢嗎?」那個男人關懷着。

a君躲避不及,被大力拍了兩下肩膀,頭疼地捂着額頭,快速地向我們做起了介紹。

「這是g。」

g登場。

a君沒有給我們了解這個人的機會,除了一開始出場便拿着槍對準我,和被a君攔下后熱絡相認外,我對g一無所知。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我是世界首屈一指的推理家,在現如今,我認為刪掉「家」這個句子也成立。

g,a君的前同事,左撇子,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冷酷無情,對待熟人又是另外的態度。以及,似乎是個很容易愛屋及烏的人。

比如他剛才還想直接蹦穿我的腦袋,在見到a君之後卻立刻停手,露出了如沐春風般的暖笑。

「本來想把知情者全部殺掉的,既然老a擋在你前面,那我沒辦法下手了。」

「很在乎同胞情誼呢,g先生。」我說。

g卻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只是不想被記仇的傢伙盯上而已,不過你的說法我也不討厭就是了。」

a君咳嗽了兩聲。

如今的情況或許不能用「化敵為友」來形容,更像是本身就岌岌可危的多邊形加入了新的點,於是從平面二維拔高到了立體圖形的程度。

我想我可能了解一部分a君的秘密了,有關他的,有關我的。

而我沒有戳破什麼,單純又熱切地問:「雇傭兵先生來到大學滅口,那麼一定和我剛剛查到的東西有關吧?」

「告訴你也沒關係,我是來回收資料的。那可真是個令人頭疼的孩子啊,一不留神就會產生很多新奇的想法,明明他也清楚這些行為都是致命的,卻怎麼也學不乖。」

阿姆羅和綠川君似乎想說什麼,權衡再三后恢復了平靜。

「你的工作應該早就結束了才對,會來到這裏,這一點也不像你啊。」g先生對a君說。

a君看着我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我心滿意足地點頭:「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說告訴你也沒關係,這恐怕是機密吧?」

g先生溫和地笑了。

「這個地方很快被導彈夷為平地,即使現在立刻驅車,以最快的速度向外疾馳也離不開被波及的範圍,所有秘密都會被永永遠遠地留下。這樣說能理解嗎?」

「理解個***——」綠川君的火爆發言被阿姆羅攔下。

「g先生會帶我們一起離開的。」我這樣說著。

篤定的發言安撫了綠川君的脾氣,g先生沒有任何重量的視線飄在我的眼睛裏。

他當然會帶着我們一起離開。

如果要炸死我們,那他就沒必要對我開槍,也沒必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這是根據已知線索的合理結論,而令我如此篤定的則是另外一個原因——

因為我不會死,a君、綠川君、阿姆羅,他們三個的死期不是現在。

而我壓根沒看見g先生的死亡時間。

——————《死亡推論》·四】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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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家多開幾個馬甲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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