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璀璨？
雲央城，內城中心，百畫環雲塔頂層。
十幾個黑袍老頭模樣的虛影環圓桌漂浮，對着桌上深邃的星辰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西荒夜魘空虛，雖絕非什麼吉兆，但也算不上什麼天大的凶兆，我們為這雲央歷練已籌備多時，又有天北海國七大海儀司其三相助，何須畏首畏尾推遲呢？”
唯一浮在畫面上半空的藍鬍子老頭捋了捋鬍鬚，圍着星辰圖飄了幾圈，不等眾人一一說完自己的想法，便頓了頓嗓音，示意眾人安靜下來，而後嚴肅說道：
“諸位長老殫精竭慮，又不遠萬里前來赴會，我雲某深表敬意。不過此次會議並不是讓各位談論是否推遲歷練，相反我們已經決定提前開啟雲央煉域，各位長老無需多言，準備相關事宜便是。”
藍鬍子袖中揮出數十枚玉玦，而後便鑽入星辰圖沒了蹤影，眾長老一一接過，聽着這年輕稚嫩的聲音一時難以置信，面面相覷紛紛驚詫道：“提前！”然後齊齊望向了玉玦，一言不發。
“這開啟畫卷的玉珏三日後生效，第四日午時便會自行毀靈，想把握住機會的就安心聽命吧。”其中一老婦人傳出少女般清脆的聲音，搖搖頭也鑽入了畫中。
……
秋高氣爽，萬里無雲。
雲闊內城信府。
“冉弟，今日看起來氣色不錯，感覺如何？”信璨坐一旁和氣說道。
“表兄無需擔心，冉黎身體已無大礙。”冉黎輕聲回道，抿了幾口茶水，雙手舉起又放下，似乎不太習慣這苦澀的味道，目光時不時飄向庭院中的水潭、廊下懸挂着的鳥籠和天邊偶爾飛過的孤雁，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入秋天微涼，小鯉！帶冉公子去房內換件雲紋秋水衣！”信璨吩咐完侍女，一面微笑看向冉黎，起身言道：“信府這高牆枯水我想冉弟也是看夠了，換好衣裳后出府遊玩如何？”
冉黎穩穩放下茶杯，點頭應好，而後跟隨一旁的侍女走進房間。“衣服已為公子挑好，那邊屏風后請更衣，小鯉先行告退了。”侍女面無表情地說道，鞠躬后準備退下。
“雲鯉！”冉黎一眼凝視着面前的侍女失聲叫道，情緒此刻再難以抑制，尤其接過衣服那一刻的對視，心中五味雜陳。
雲鯉起身冷冷掃了他一眼，繼而嫣然一笑，笑得詭異讓人瘮得慌，而後轉身慢步離去，步伐怪不協調。
“信公子，好計謀。”冉黎輕哼道，然後入屏風內更衣。
“這花瓶上的三真葉被你扯得所剩無幾了，再如此意氣用事，一旦你的記憶被完全抹除，唉，我再無能為力了。”冉黎意念海中傳出一渾厚低沉的聲音，嘆聲連連。
“多謝前輩提醒，這次是晚輩衝動了。”冉黎緩過神來立即穿換衣服，意念言之：“還請前輩再助我施法一次。”
“小子，這‘絲憶術’每施法一次便會將你記憶聯繫鏈更打亂幾分，最終因果錯亂你便與廢人無異！”
“既然想起來了就要保留，多謝前輩提醒！”冉黎系好腰帶，堅定回道。
“依你言罷了。”
冉黎閉目低吟，手指緩緩從腦中抽出一縷青絲，小心翼翼將其卷在花瓶綠葉上，只繡口一吐青絲便融於葉中沒了蹤影，而後若無其事般面向穿衣鏡，整理好着裝大踏步離去。
“大哥的黑貓？難道……”信璨神情稍有不安，連忙帶着冉黎出了信府，他們前腳剛踏出門不遠，信璀後腳就回來了。
“八十歲！我一到家你就來蹭我啦。”信璀摸着小貓腦袋甚是歡喜，抱起黑貓來風風火火朝正殿走去。
雲闊內城街道。熙熙攘攘，甚是喧囂，風也很大，從城南吹到城北。
“小子，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雖然不清楚你是如何記起些事來，但無需多想，好好遊歷一番，開心開心，何必苦着個臉。”信璨跟在冉黎後面，突然俯身貼近其耳旁低語。
“好的壞的，開心的，痛苦的，被篡改的，又記起來的一切，今晚都將消散。這是我對你最大的仁慈了。”信璨冷笑言之。
“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取你所需，棄我於荒嶺。”冉黎轉頭與之對視，目光孤冷。
“哼，有點意思。”信璨鷹眼斜視，感受着吹來的熱熱鼻息，他那張冰冷般的臉龐英氣逼人，嘴角緩緩勾勒出笑容，眼眸里流動着幽幽的光芒。
意味深長地輕吐道：“因為，一切都是緣分！”
信璨抽開身加快步伐走在前方，爽快言道：“冉弟走快點！在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得回去，不然信公子會不開心的！”
三人在這環山而建的內城遊玩，信璨除了偶爾為冉黎介紹一下雲闊城的歷史，風景點，特產小吃等等，其他時間都無言語，冉黎則悶葫蘆一聲不吭。
“小鯉，記清這條路線和你眼前這家當鋪。”信璨指着那塊刻有“雲邊當鋪”四個大字匾額，顫音說道。侍女聽后連連點頭，瞪大眼睛觀察周圍的一切。
“冉弟稍等片刻！小鯉你跟我來。”信璨言道，然後邁步朝當鋪的方向而去。
當鋪門上高懸木色匾額，門前擺放着兩尊八方貔貅石像，以鎮妖邪保平安，縱眼望去店中長廊空蕩蕩的，深處櫃枱坐着一人而已。
“小子，這當鋪可了不得！”腦海突然傳來一呼聲，冉黎聽到前輩傳音精神為之一振，當即問道：“前輩能否看穿他的用意？”
“這只是一家分店，估計是沐家代理經營的。那日識得你玉墜非同一般的姑娘就在裏面！”
“嗯？不記得了。”冉黎搖搖頭並不太關心，繼續問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前輩是否有什麼計謀？”
“並無上策，一切隨緣。我早些年曾與這信府打過交道，只得知信府有一大公子，可從未聽過這二公子。如今一見這二公子，只覺這二人頗為相似，定有什麼淵源。”
“插翅難逃啊！”冉黎詢問無果，轉而細細打量着鋪內二人的言行舉止，若有所思地說道：“他們似乎在爭論？談笑風生？關係可不一般啊！”
“他來了，保重！”冉黎腦海中的聲音倏地消失，徹底沉靜下來。
信璨臉上笑容曇花一現，出門只掃了一眼冉黎，又轉頭望望天邊的晚霞，臉色有些難看。
這一路上，他們的速度很快，哪怕是雲廓內城的夜晚太平長安，也沒有夜魘的侵襲。
“大哥？”信璨感應到一股強大的威能外放，心裏暗暗驚道。
“小鯉，你先帶冉弟回房休息。”信璨快言快語，說完大步邁向正殿。
只見大門敞開，他跨過入門的那隻腳剛欲踏下。一條龍筋魂鏈從數百米長的大殿中竄出，瞬間纏繞在了他的脖子上，信璨並不設防，狠狠地摔在門檻上，而後整個人被拖拽着，一連好幾個跟頭跌向高堂之上。
正殿高高在上坐着一人，正是那信府大公子——信璀。
信璀一襲白色長袍，衣衫獵獵作響，長袍上綉着一朵朵流雲似在飄動。他頭戴銀色高帽，映襯着尖尖下顎，片狀長發飄飄，生得一雙豎瞳十分妖異，一手握持赤色鎖鏈似在鎖命，一隻遍佈鱗片的青手探出死死掐着信璨的下顎，尖聲怒道：“小子，都是你出的主意，可把我害慘了！說玉墜在哪！”
信璨臉色鐵青咬牙支撐，不做任何反抗，或者這就是身為信府二公子的天命。
“被我賣了？在雲邊當鋪。”信璨雙手撐地低頭跪倒，艱難地從咽喉中擠出一句話來。
“怎麼？又去和她見面了？你記性可太好了啊！”信璀面無表情，話語寒氣噴薄而出，突然狠狠抽了信璨一記耳光，魂鎖更是死死勒緊。
下一刻，那條血色鎖鏈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化作赤龍虛影沒入了信璨腦中，攪得他神識海天翻地覆，將一塊塊的記憶晶體吞噬，尋覓良久方才罷休。
信璀不願再浪費時間，站了起來，側身一揮，將信璨甩飛至空中，然後轉身接着強有力一記橫抽，將其擊飛出大殿，昂首背對大門傲言道：“信光璀璀，璨無、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