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馳援
初晨的霧氣里,一輛蘭博基尼超跑撕裂空氣,咆哮着衝出薄霧,貼地飛馳而來!超跑的頂棚正在緩緩打開。
蘭博基尼轟鳴着靠近火車,和火車貼得越來越近,僅留有一牆之隔。
駕駛座上的人解開安全帶,一手握緊方向盤,一手弓身把座椅搖到最高,順手摘掉墨鏡扔在了副駕上。
喬西?!來人居然是喬西!
一萬個問號出現在葉瀾雨的腦海里,彷彿有成噸的信息量如海水般湧入葉瀾雨的腦海。
喬西的背後背着那把去漫展的時候帶着的武士刀,踩上蘭博基尼的座椅,用手用力一撐前擋風玻璃,整個人飛離了腳下的超跑,騰空而起!
凌空中,喬西的刀已出鞘。
他左手攀在火車的車廂頂上,右手一刀穿透車廂,將自己牢牢固定在了飛馳的火車車廂上。
短暫的停滯之後,喬西的左手在車頂用力撐起,右手拔刀,同時腳踩車廂借力,身體再次騰空而起,飛上了火車頂。
失控減速的蘭博基尼終於偏轉方向,撞毀在路邊的石柱上,車身側翻了過來。
喬西右手握着的刀已經穩穩地插入了火車的車頂,巨大的相對速度,帶着喬西在車頂上拉出長長的刀痕。
喬西順勢削開車頂,跳入車廂之中。
一直被葉瀾雨當成擺設的那把漫展刀,沒想到竟能有如此削金斷玉般的鋒銳。
恐怕喬西身上還有更多謎團是他所不知道的。
現場的警員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他們誰也沒想到,來人會用這樣的方式登上火車。
……
楚新月坐在一張銀色金屬的椅子上,望着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
車廂頂上亮着白色的明亮燈光,燈光照耀之下,車廂內整潔又安靜。
這節車廂的隔音非常好,火車嘈雜的行駛聲完全被阻隔在了車廂之外,楚新月得以安靜地欣賞窗外的景色。從某種程度上說,綁架她的那個幕後黑手,兌現了“善待”的承諾。
早上被守門的中年男人叫醒的時候,楚新月就被告知,此行的重點將是青山礦產加工中心,在那裏,她將會和家人團聚,重獲自由。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她也看過那則臨海大橋修繕的新聞,新聞裏面順帶提到了這條從青氓山出發,途經臨海大橋的煤礦鐵路。
大橋在停運修繕,而且有部分橋板被拆走,那麼開上大橋的任何車輛,無異於自尋死路。
所以當火車駛出青氓山,再經過瞿家村的時候,楚新月就知道,自己所在的這列火車,正行駛在煤礦鐵路上。
而這段旅程,將是自己生命中最後的時光。
臨海大橋就是自己生命的終點。
她剛被綁架的時候,也在幽暗的地下室大聲喊過救命,指望着無所不能的老爹會從天而降來救自己,然後抱着自己,抱歉地說沒有保護好她。楚新月也會做一個大方的乖女兒,告訴他這不怪他,自己也有錯,以後不會再在深夜獨自出門了。
然而等她喊累了,目光獃滯地望着灰色的水泥牆面時,她才發現,她的英雄老爸不會來,連他也有辦不到的事。誰都不會來。
所以當她知道自己已經踏上這段死亡的旅程時,她沒有再哭鬧或者叫喊,日久的監禁早已讓她身心俱疲。她只想像現在這樣看着窗外湛藍的天空、碧綠的草木,就覺得已經很美好了。
她能做的,只是在心裏默默祝願,自己離去之後,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不要過度哀傷,依然能過得安好,平安幸福。
……
喬西甫一落入車廂,便提着刀飛奔,接連踹翻了三扇首尾相銜的車廂門。
到得最後一扇門前,卻發現這扇門的材質異常堅固,喬西用腿踢,用肘撞,衝撞數十下,金屬門才轟然大開。
楚新月坐在車廂正中的一張銀色金屬椅子上,穿着一身黑色洛麗塔的服飾,腳踩高跟鞋,清澈的眼神正和他對望。
這身衣服也是守門人要求她換上的,不用想都知道,和地下室里那兩本言情小說一樣,是出自幕後綁匪的手筆,一樣廉價的審美,代表着他那可憐的對年輕女孩的理解。
看到喬西破門而入的那一瞬間,楚新月的眼裏先是驚訝,而後是藏不住的驚喜和愉悅,可是那縷欣喜轉瞬即逝,楚新月的臉上滿是焦急,她對着喬西不住地搖頭。
喬西走到她身前,半蹲下身,為她輕輕撕掉了嘴上封口的膠帶。
“喬西你快走,我背後有炸藥,火車也馬上就要墜海了。”楚新月嘴唇蒼白,一點血色也無,語氣焦急地說道。
“我知道。”喬西沉着地說,他的聲音依然像往常一樣鎮定自若,像是帶有魔力,能讓人瞬間心安。
沒想到這裏也有炸彈,喬西眉頭緊鎖。他不知道路齊峰是否精通拆彈。
喬西在楚新月身後的椅背前蹲下,給路齊峰撥通了視頻電話,手機鏡頭前是不斷跳動的紅色倒計時數字。
“剪哪根?”喬西直奔主題。
“剪藍色,剪藍色!這個是壓感炸彈,和橋下的炸彈一樣!”負責拆彈的特警隊員站在路齊峰身邊,大聲朝着視頻畫面喊道。
喬西果斷地用刀尖挑斷藍色引線,紅色的倒計時數字和“滴答滴答”的倒數聲停止了。喬西把炸彈拆了下來,扔出了車窗。
楚新月鬆了口氣,手心裏全是汗。
她完全不清楚眼前的狀況,也沒有想過喬西會來救她。
喬西提刀回到楚新月身後,長刀的刀刃閃電般落在楚新月身後的鎖鏈上,激起了耀眼的火花。
銀色的鎖鏈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刀痕,鎖鏈紋絲未動。
手中的刀對這銀色的鎖鏈居然不起作用。
喬西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火車已經撞斷封橋的護欄,開上了臨海大橋。
楚新月的雙手被絞在椅背上,身上纏滿了觸感冰涼的銀色金屬鎖鏈。銀色鎖鏈將她連同她身下的椅子,都牢牢地禁錮在了火車車廂的地板上。
喬西用刀鞘護住楚新月的脊背,以免刀尖誤傷,重新對着椅背上的鎖鏈連砍三刀。
“哐!哐!哐!”
手中鋼刀的刀口已經卷刃了,材質不明的金屬鎖鏈卻依然沒有絲毫斷裂的跡象。
喬西手上日本刀的刀材是特種合金鋼,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透10厘米厚的鋁合金車廂,普通的鐵索和防爆盾在這把刀前就像紙片一樣脆弱,現在對上纏繞在楚新月身上的鎖鏈,卻束手無策。
對方壓根沒想過給楚新月留一絲一毫的活路。
陡生的變故讓現場兩個人的表情都凝滯了。
火車在臨海大橋上飛馳着。
被囚禁在地下室的時候,楚新月從來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怯懦;被送上火車,得知自己的生命即將抵達終點時,楚新月依然雲淡風輕。
可是現在卻有一絲淚珠沁出了她的眼角,她的臉上卻是帶着微笑的。
“喬西,你快走啊,大橋會塌的,你快走啊!”既然死亡的結局已定,她不想喬西和她一起在這裏送死。
滾燙的淚珠沿着她的臉頰往下滾落。
喬西卻依然固執地用已經卷刃的鋼刀,一刀一刀砍着她背後的鎖鏈,沒有回答,也沒有移動一步,像是心意已決。
火車車廂開始顛簸起來,像是隨時會脫軌飛出橋面,車輪下的橋面開始在承重處露出細微的裂痕。
臨海大橋邊的所有警員臉上都露出了駭然的神色,短短5分鐘,火車開上了臨海大橋,他們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喬西和楚新月破開車廂逃出,雖然他們也知道,能逃離車廂生還的概率很渺茫。
火車離橋心越來越近,車廂的顛簸越來越劇烈……
喬西手上鋼刀的刀身“哐”地一聲斷為兩截。
他們都聽到了鋼刀斷裂的脆響,也看到了墜落在地的半截刀身。
兩人都已心如死灰,卻誰都沒有再說一個“走”字。
“能和你死在一起也很好……”楚新月的聲音細不可聞。
“說什麼傻話。”喬西的大手撫上楚新月頭頂的長發,紅暈在那一瞬間鋪滿了楚新月的臉頰。
生命的最後一刻,竟然如此美好。
楚新月淡然地閉上了眼睛,去感受頭頂手掌的力度和溫度,卻感覺到自己身下的椅子竟然微微動了起來。
她聽到身後喬西的身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骨骼爆響的聲音。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喬西吼叫着,雙手攥緊鎖鏈上提,雙臂持續發力,全身關節爆響,腳下的車廂地板被他踩出了兩個深陷的腳印。
楚新月坐着的整張椅子連同腳下車廂的地板都被喬西憑臂力掀了起來!
喬西撿起斷了半截的鋼刀,切斷地板和椅子的連接處,雙手將楚新月整個人連同椅子打橫抱了起來!
楚新月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喬西的側臉,不知道喬西哪來的如此這般神力。
雖然她見過喬西一人撂翻四個壯漢的場面,但她覺得那是喬西一直訓練有素,加上那幾個人站立不穩。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過,喬西是如何登上火車的。
喬西一腳踢開車廂門,後退三步加速,接着凌空躍起,抱着楚新月跳向橋下廣闊的海面……
幾分鐘后,火車頭呼嘯着脫軌,攜着五節車廂,撞斷圍欄,接連落入海中,濺起巨大的水花。
早在橋下等候着的警員們划著皮划艇,向著喬西和楚新月墜海的地點靠過去。
喬西一隻手將楚新月托高,一隻手吃力地划水。力量驚人如他,身體也在冰冷的海水中不斷下沉,本就虛弱不堪的楚新月已經在喬西懷裏昏了過去。
警員們把楚新月和喬西拉上皮划艇,迎着已經冉冉升起的太陽,向著岸邊劃去。
一直守在監控前的葉瀾雨終於向後緩緩靠在了椅背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背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沉沉睡意止不住地襲來。
蘇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溫柔地看着已經睡着的葉瀾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