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病症

“不相信。”顧生沒有一點猶豫：“什麼叫輪迴？就算有的話，也應該叫作新生。輪迴以後便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可如果在靈魂上作了標記，不論他換了多少軀體，還是同一個靈魂呀。”

“那不是一個人。人是實實在在的物質，有外觀，有記憶，有性格，有思想，有人格，這些東西不同人便不同。至於你所謂的靈魂是虛無的，沒有什麼作用。”

“那我問你。假如說，我是說假如，有一個人一直覺得你很重要，找了你很久，找到了輪迴以後的你，你會有什麼感想？”

“那我會覺得他很愚蠢。我也不會承認自己是那個人，我就是我自己，此時此刻的自己，不是別的什麼任何人。”

空青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他兩手插在褲袋裏，倚着破舊的門框，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皮膚顯得那樣柔和，神色也顯得荒涼，他努力笑了一下說道：“外面下雪了。”

顧生走過去，輕輕抱住他，兩隻手正好從他的臂彎里穿過，環住他的腰身，抬着頭看他道：“真的么？我要出去看看。”

空青看着顧生的眼神，一時沒忍住托住他的後腦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別出去了，天黑了。我在外面守一會兒火盆。”空青摸了摸顧生的腦袋，緊了緊自己的領口又走了出去。

空青的背影顯得落寞，白扭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顧生，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遇到空青的？”

顧生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坐到炕沿上說道：“想知道。之前我問過三木他是怎麼遇到空青的，可三木不肯告訴我。”

“我遇到空青那年13歲。”白扭扭放下了手中正在收拾的東西，陷在了回憶里，她緩緩說道：“我是個孤兒，奶奶收養了我。她是個半仙兒，我從小就跟着她學這些東西。可能是我天賦異稟吧。”白扭扭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對那些東西很敏感。別人需要受些折磨才能打通靈竅，可我只需燃香便可。再大一些的時候，我自己又對奇門遁甲有了興趣，也略知一二。年輕氣盛，窺探天機，覺得自己非常了不起。直到13歲的時候，我自作主張召回了一個孩子的魂魄，那本來是他去世的父親為了幫助孩子躲過命里的劫難，冒着永世不得超生的風險去暫時藏住孩子的魂魄。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強行把孩子的魂魄叫了回來。沒過多久，那孩子就出意外死了。自打那以後，我便一直在不停的生病，才會像現在這樣體質很弱。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會體虛而亡，因為生病一直在消耗我的元氣。我在生病時的睡夢裏總是夢到同樣的一片深山，很深很深的大雪，晃得人眼睛很痛，我努力奔跑，可在厚重的雪裏奔跑令我很累。”m.

“然後呢？”

“然後在某一天裏，空青就出現了，說實話，他那時候和現在沒什麼區別，也是一副很拽的樣子。他說可以治好我的病症，不過代價是要帶我走。我奶奶當然不可能信任一個陌生人，差點兒就報警抓他個拐賣小孩兒了。不過當時正趕上我發病最嚴重的時期，奶奶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先試一試。然後，我在那個夢裏見到了空青。在漫天大雪中，他站在我面前，說他可以破解我命中的劫難。醒來以後，空青跟我說了盲卡遊戲，只要我願意參加遊戲，並且離開這個地方，就不會再受病痛折磨。雖然我早已經見識過許多非正常事件，但是盲卡遊戲真的太離譜了，我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便笑着答應了。於是，他真的帶我進去了盲卡遊戲。從遊戲裏出來以後，我的身體便明顯好轉。奶奶看出來空青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便讓我跟他走，不要回來。”

“你說空青是突然出現的？突然出現在這裏？他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顧生問着。

“我不知道。”白扭扭搖了搖頭道：“他沒有告訴我。”

大門傳來聲響，空青搓着手走進來，他的鼻尖被凍紅，顧生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

空青接過來一飲而盡道：“不夠熱了，再幫我燒一壺吧，好不好？”

顧生應着，走出了房間。

空青看了一眼白扭扭道：“這麼多年以後再回來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白扭扭搖了搖頭：“奶奶下葬以前，我要先給眾仙家起香，送她一程，亦是告訴他們要將他們接到我所在的地方。”

“嗯，我知道你家的兵馬之首非常厲害。”空青說道：“你手腕上的硃砂手鐲一看便知來頭不小，是仙家之物吧。“

“是的。“白扭扭點了點頭。

“可不可以，請你在起香的時候，幫顧生看一看，看一看他的陽壽。”

“顧生命里早夭，按他的命數來看本不該長大，能活到現在已是不易。”

“不，扭扭，有些東西你看不到…只有他能，請你在起香的時候務必請他看一下顧生。“空青又補充道：“算我求你。”

白扭扭知道空青所說的是柳行，她還從未見過空青這樣卑微的眼神，怔了片刻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空青笑了一下，如釋重負一般，他坐在白扭扭身邊，看着她整理出來的老照片，拿起一張看了很久說道：“奶奶這些年來一定很想你。”

“我邀請她很多次，讓她過來看看我。但是她都說家裏這邊走不開，她不願意離開這裏，我不能回來。一直到今天，我再也見不到她了。或許…我該早點回來的。”白扭扭忍不住哭起來，她哽咽道：“我該回來照顧她，陪伴她，哪怕是給她做一頓熱乎飯菜。”

“別責怪自己。你奶奶也並不希望你回來。這次我們也要快點安頓好一切，早點離開。因為我們都知道你的病症並沒有徹底根治，我們以後都不會再回到這裏了。”

顧生這時也回到了屋裏，他不知道該怎樣安慰白扭扭，只能望了一眼空青。

白扭扭擦乾眼淚說道：“我沒事，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你們去旁邊的房間先休息吧。”

空青知道白扭扭心裏難受，現在怎麼勸都沒用，還不如讓她安靜一會兒，留給她與過去回憶獨處的時間。

空青點了點頭拉着顧生走到隔壁房間，將被褥鋪好道：“折騰一天困了吧？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