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章 函谷關,開拔!(三)
公孫喜面露悻悻,縱是心中不悅,又還能如何。
那日雖與楚王商議過,但他實在是弄不明白,為何楚王偏信一個齊人,要知道六國謀秦,最不想出力的可就是這齊國。
熊橫環顧四周,皆無人言語,這時候有燕國上將軍樂毅,站了出來。
從今日商議戰事一開始,熊橫就時不時要的將目光移到他身上一下,時刻等待着這位燕國上將軍的看法,他的分量在熊橫心中還是挺重的。
“啟稟楚王、見過諸位將軍,樂毅不才,心中尚有一事不明,煩請諸位解惑?”
還是那樣的氣度翩然,還是那樣的氣質如玉,還是表現得處處謹慎。
看過堂下的這一群人,不僅讓熊橫感慨,他穿越在了一個最好的時代。
嬴稷、宣太后、魏冉、白起、司馬錯……
還有那趙雍、姬職、田地、孟嘗君、春申君、屈原……
這是個人才輩出的時代,這是天下在大一統之前,迎來的最後一場、最激烈的碰撞,身為信陵君竊符救趙、什麼白起殺神、什麼廉頗趙奢、什麼樂毅伐齊……都是在這個時代里發生。
天下在他們落下帷幕之後,迎來了短暫的停留,迎接着那個男人的降生——秦始皇嬴政。
此時此刻,他們將匯聚於此,與自己一道迎戰於秦國。
“今日乃是論戰,既然是論,那就需得暢所欲言,不知上將軍有何要說?”
率軍主將匡章依舊不語,熊橫出聲說道。
樂毅拱手行禮,其後微微一思道:“攻秦之策,當為長久之思,外臣也當是如此,方才匡章將軍四路出兵之法,也的確可行之,只是不知道將軍當如何調配軍隊,每一路又何時進兵等,還請商議定下,我等還輔佐於將軍行事!”
這倒是讓人意外,樂毅沒有提出問題,而是詢問匡章調兵遣將之事,如此說來他燕國是接受了。
“上將軍既是如此說,那對我定下的戰略,並無疑慮呢?”
出聲問話者,乃是半天不語的匡章。
樂毅語氣堅定道:“正是。”
匡章得到答覆好,並未着急回答,而是問向許久不語的肥義:“我在齊國做將軍時,就曾聽的趙君左右有兩賢臣,一位便是已成楚王客卿的樓緩,一位便是丞相肥義。”
“此二賢臣者,善於治國,長於理事,行於縱橫,又精通兵事,若是無二位者,趙國焉能有胡服騎射之法,如今我還想再聽聽趙國丞相之意?”
善戰者,善謀也。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由此可見匡章用兵之謹慎,今日藉著商議戰事,他這個率軍主將要跟諸位將軍都商議好,話談到一致,以免此後因這些小事而貽誤了戰機,真是事事都考慮在之前。
在不起眼的角落裏,閉目養神做了半天的肥義聽到在喊自己的名字,立即站了起來,行至營帳正中。
肥義是個擁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的人,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察言觀色,天生就比別人敏感,對於他人一丁點兒的情感變化,他總是很能明顯的察覺到。
經過那日與楚王的交鋒,他心中已是徹底明了,楚王看重樓緩,也看重九國合一,攻伐於秦,在這一點上,趙國的目的和楚國是相同的。
他先是朝着楚王行了一禮,其後才是轉身望向匡章。
“有此一事,將軍不知,楚王不知,縱然是楚王客卿樓緩,也是不知也。”
這話倒是說得耐人尋味,熊橫瞧一眼樓緩后,直接問道:“敢問丞相是何事?”
“不瞞楚王,這些年我趙國君上的手段一直都在東邊的中山國,但其目光卻一直在西邊的秦國是也,君上有着超遠的目光,總是在謀划於千里之外。”
現如今,中山王宮姬俜就在此處,肥義就將此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再看姬俜的神情,雖然難看但也無可奈何,弱國無外交便是如此,說是九國謀秦,可實際上缺他們一個不缺,多他們一個不多,不管生什麼事也就只能受着。
忽然間,熊橫想起了一件事。
趙雍在變法有成后,將趙國一分為二,一半給了太子趙章,一半留給了留給了趙何,這趙何就是將來的趙惠文王。
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后,趙雍以主父自居,不再理會朝政,開始一心謀划秦國,甚至自己還曾偽裝成客商,專程去咸陽刺探,謀劃了一條從九原襲擊咸陽的戰略要道,真可謂是想法獨特。
只可惜,公元前295年,也就是今年,趙國爆發沙丘之亂,趙雍被圍困整整三月,之後活活餓死在沙丘宮,熊橫這個穿越者是將整個歷史都改變了,不知道會不會延緩趙雍的死呢。
他猜測,此刻肥義所要說的便是這件事。
“我君上以主父自居,將國政交由太子趙何,公子趙章,自己則一心謀划於秦國,君上曾從九原南下,直入咸陽,探尋出一條奇襲秦國之策,因而在此抗秦之事上,君上之心,當如楚王是也。”
此言一出,可謂是震驚四座。
誰有能想到的,趙君趙雍居然能做出這樣膽大的事情來,在所有人的認知當中,君王就當坐鎮中樞,像是趙雍這樣的還當真是少見。
“非常之人當行非常之事,趙君當非常之人,寡人欽佩!”
熊橫客套了一句。
“外臣代我王謝過楚國。外臣所要說者,乃是我趙君去了一趟咸陽后,便打消了這樣的顧慮,因為秦國之強,強在於舉國,而非一都,天下人皆以為秦人如磐石,而我趙君則以為當如韌草,雖破都城而難破國也。”
話到這裏,肥義又是頓了頓,望向四座:“故此,謀秦之策,當以緩,當以柔,不可以急也,就如拔草一般,需得一股股地拔,不可用蠻力。”
肥義再度頓了頓:“故此,將軍匡章之法,我亦是贊同也,就是所行之事,還需得慢,就如將軍所云,先以小水而泄,待到堤壩決口,則勢不可擋也!”
與公孫喜截然相反。
公孫喜是想直搗黃龍,一戰就將秦國給解決了,肥義則是贊成徐徐圖之,而熊橫自己也更偏向於肥義。
能考慮到這一點,說明趙雍的咸陽之行真的沒有白費。
對於此話,匡章是十分認同地,只見他同樣也是拱手道:“多謝丞相提醒。”
到了此時,已有楚國、趙國、魏國、韓、燕國五國將軍皆是表態,公孫喜雖有不同的想法,但最終還是接受可匡章的提議。
至於剩下的不過是三個小國,並不足以為道,可此時在匡章的眼中,容不得一絲的地馬虎,他又是一一問過了姬俜、姬無疆以及公輸歐。這三人自知人微言輕,縱然心中是有什麼長策,也斷然不會說出來,盡皆表示了認同。
匡章還真是有些老六的氣質,在一開始決口不言,等到楚王給他遮風擋雨後,諸位將軍意見統一之後,才是站了出來。
“諸位既是對我提議戰法並無意見,那我等就當以此計破之,方才諸位將軍也是言之有理,匡章定是銘記於心,不負諸位以及楚王所望,趙國丞相之緩、魏國上將軍之精、楚王客卿之水泄之理、韓上將軍之細、燕國上將軍之行,已是一一記下。”
匡章表現的頗有些謙虛之意,眾人的話他不僅是聽了,而且還總結了出來。
熊橫可算是明白了,這夥計做四國主將是如何干翻楚國的,就因為他能團結諸位將軍、求同存異,將方方面面的細節都能顧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