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函谷關,開拔!(二)
匡章轉身過去,此時他不怕有人說話,就怕沒人說話。
“將軍旦請道來?”
公孫喜望着中央地圖說道:“將軍之法,似有瞞天過海之意,但仔細思之,卻並非如此。歷來攻秦函谷關者,皆有此水陸二路是也,將軍所做無非是將水陸並之罷了。然,秦軍有三十餘萬,足有分散至此四方鎮守,若是四面皆可擋之,我軍又該如何?”
匡章聞之,沒有着急反駁,而是略微沉思片刻。
“不知將軍可有何制敵之策,我願意洗耳恭聽?”
兩人的對話停在熊橫耳中,熊橫當即就明白,這公孫喜還是心有不服呢。
只聽得他說道:“若要走水道,則需得督造大船,且現在督造,至於深秋方可行之,此為之一慢矣,我以為只取陸路即可,又何須水道。”
“諸位且看,此函谷關地形者,非難在人,而難在輜重是也,若是能以人為主,捨棄輜重而攻之,則陸路之行,全然可為。”
話到這裏,公孫喜又望向上首端坐的楚王:“此間地勢,當如秦國河西之少梁邑也,此皆是面臨大河,皆是黃土地貌,皆在高原之處,然我魏國吳起卻能以五萬武卒而破之,足以說明破函谷關,陸路可矣。”
這倒是不是胡謅,函谷關地形與少梁邑的確有相似之處。
都是屬於黃土高原,旁邊都有大河流經,甚至大河到了函谷關時,還能稍稍平緩一些,唯一的區別函谷關一側乃是一片密林,車馬男性,連人也通行困難,所以就只能到下方硬剛。
熊橫沒有啃聲,就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公孫喜繼續說下去。
“為將軍者,需明地利也,何為地利,能勝者方地利是也。函谷關地形支離破碎,對我軍而言行之困難,然對秦國而言,也一樣行之困難,如此之地利,縱然雙方有百萬大軍,又如何才能列開陣勢。”
“就如當年之少梁邑,秦雖有五十萬大軍,但受制於地形,無法發揮其優勢,而我魏國武卒則如一柄尖刀,插入敵人軍陣當中,左衝右突,將秦軍徹底攪亂,既是有此前車之鑒,何不用之?”
能看得出來,公孫喜是懂兵法的。
但是他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窮魏國之力,也才整出來五萬的魏武卒來,現在又到哪裏去條線這麼多精兵。
不過熊橫剛有這想法,就聽得公孫喜又說起來:“方今我九國大軍,乃有七十萬之眾,若是以十選一之法,也可挑選出七萬精兵,加以訓練之後再以披堅執銳,如此則精銳可成。”
“發起猛攻之事,可將七十餘萬軍盡皆發動,以做佯攻之態,然後將此七萬精兵乘亂而出,直逼秦軍要害,諒他白起再有謀略,也難擋我軍之威矣!”
不得不說,公孫喜還是挺有創造力的,不過這法子就連熊橫自己一聽都不行。
首先挑選精兵,就很麻煩,各國雖然是軍令為一,但實際上還是各懷私信的,還有他們真能大方的交出這七萬精兵來,又交給誰去統率,誰又出甲胄將他們武裝起來。
還有前面進攻,以掩飾真實意圖,聽起來是很不錯,但若是被白起抓到破綻,集中優勢而殲滅這幾萬人,可不就是玩完了。
伊闕之戰以二十萬殲滅韓魏二十二萬軍,長平之戰更是離譜,白起一向都很善於做這樣的事。
“不知楚王以及諸位將軍意下如何?”
見楚王不語,匡章沉思,公孫喜又出聲問道。
“大王,臣有一言!”
就在熊橫想着怎麼應對時候,旁邊樓緩早已站到了大殿正中。
“將軍請說?”
熊橫趕緊回道。
樓緩轉過投去,將目光停留在了公孫喜的身上:“不知上將軍對秦國、對白起能了解多少?”
公孫喜見是樓緩,自然是客氣了幾分。
“將軍曾為楚國丞相,自然是不如將軍了解的多。”
樓緩微微頷首:“那在上將軍看來,破秦是一戰之功,還是長期為之?”
公孫喜反問起來:“那將軍以為呢?”
樓緩一笑道:“自然是若無長久之功,絕無破秦之可能,秦人之堅毅、秦軍之勇猛、秦將之謹慎、秦王之英明皆可證明此理,不知諸位將軍以為呢?”
這話並非是問向公孫喜一人,而是問向場中所有人。
“不錯,我軍雖勇,但秦軍一樣不可小覷,兵者無小事也。”
應話的乃是燕國樂毅。
樓緩朝他投去了笑意:“既是不能以一戰而破秦,那就當以持久論之。齊國大將軍之策,入水破堤壩,慢慢而泄,縱然一股被攔住了,另外一股也可以進。四路攻秦,縱然今日四路皆是敗了,但明日亦可繼續進攻,待到這水泄出到一定地步了,堤壩出現漏洞呢,自然也就在轟然間崩塌了,此水泄之力。”
“再說魏國上將軍之策,則有點兒禦敵於一擊了,從諸國士卒當中,挑選精銳,再讓其披堅執銳,可若是一旦面臨一失,則精英盡皆損失,此後我諸國還有發起進攻的能力嗎,我看是沒有吧。”
樓緩並沒有反駁公孫喜的策略,而是換了一種方式來進否定。
鏖戰,鏖戰!
所有的戰事都要有此鏖戰,雙方的破綻也是在這鏖戰中表露出,若是一上來就孤注一擲,那有點兒太過冒險。
戰爭的第一要義,是讓自己活着且不敗,第二再去思考如何能擊敗敵人。
現在看來,歷史記載那伊闕之戰,公孫喜就是犯了這樣的錯誤,整整十二萬魏國士兵連同自己,都倒在了秦軍的屠刀下。
“那將軍認為,匡章將軍之策,就一定能破敵嗎?”
公孫喜不依不舍道。
這時候,人群之中有位老將站了出來,此人正是韓上將軍公孫喜。
“啟稟楚王外臣也有話要說?”
熊橫望向匡章,只見這位率軍主將依舊是一言不發,似乎他在等着熊橫將棘手的問題都處理完后再出聲。
“將軍請說?”熊橫無奈,只得想暴鳶道。
“方才魏國上將軍將少梁邑比之函谷關,外臣並不這個認為。兩處雖是溝壑之地,但少梁邑明顯更開闊,地勢更為平坦,此其一。”
“其二者,少梁邑臨近大河多有地勢平緩,多有渡口,當年從魏國河東渡河去往秦國河西,十分的便利,無運兵之難。”
“其三者,魏國武卒者,皆精挑細選,經過長期訓練,絕非是我等這種以十挑一所能成,其行伍配合,其戰術練法,其士卒同澤之情,都不可同日而語。”
“其四者,立魏武卒者乃吳起是也,率領少梁邑之戰者,也亦是吳起也,吳起何須人也,精通兵事,深諳軍法,魏武卒在他手中,如臂揮指,得心應手。”
“還有其五者,當秦國主將白起也,白起所率之軍,乃秦國變法之後的虎狼,還有白起軍事能力,必然也在秦獻公之上,自然也不能做以比較,故此外臣以為魏國上將軍之策,不可!”
是毫不含糊,一點也不顧慮,怎麼想的就是怎麼說,直接將公孫喜給否決了。
歷史上公孫喜和暴鳶也算一對難兄難弟了,兩個一起面臨大敗,公孫喜死了,暴鳶逃掉了,或許就是因為他比公孫喜清醒了這幾分吧。
聞言,公孫喜的面色不好看起來。
身為和事老的熊橫,眼見得氛圍要尷尬起來,立即說道:“好,所謂良策,便是這般商議出來的,齊國大將軍雖是我聯軍主將,但其破敵之法,依舊也有可商議之處,不知哪位將軍還有計策,皆可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