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背後的佈局
傅衍繼續對盧顯揚說道:“高大夫還說,盧縣令是清廉之人,只是勢單力孤。如今我們來了,正好幫助盧縣令。不知縣令對此事有何計策?”
他本想施展蠱喝,迫使盧顯揚說實話,卻發現內息紊亂,無法在聲音中注入真氣。
盧縣令說:“我今日帶着文書,到百姓家裏規勸,但是收效甚微。許多百姓都反對清除艾草,甚至反對我們詢問與查案,他們都希望斷肢復生,認為新生的肢體會更好。如果我們強行清理艾草,只怕會激起民變。”
“我也有此擔憂,所以我們決定明天回黎陽城。城尉本來就是派我們來探查案情,如今已基本查明,我們也該回去彙報了。
“希望城尉可以帶兵來處理艾草,如果民變,只能將他們綁縛起來。百姓對假艾草有癮,只要讓他們長時間接觸不到此物,再找藥師醫治驅毒,應該會讓他們戒掉這癮。
“至於斷了的肢體,等我們抓到謀事者,如果他真有復生之法,城尉必定能夠逼他說出來,救治自傷的人。”
傅衍本來沒打算回黎陽,他可以通過游鷹給衛初傳遞消息,只是這樣會經過盧顯揚,他信不過。
他的打算是派李塵回去彙報,剩下三人則悄悄潛回洛江縣,到時候看情況應對。
“縣裏有游鷹可以傳遞消息,幾位少俠不需要回黎陽吧。”
盧顯揚的回答在傅衍的預料之內,他說道:“我們騎着馬,招搖的離去,百姓必定以為此事已經了結,到時縣令做事會更加方便。而且洛江與黎陽離得不遠,一日便可來回,不會耽誤事的。”
盧縣令雖不情願,還是點頭說“也好”。
“盧縣令跟高大夫熟悉嗎?”傅衍突然問道。
盧顯揚被問得措手不及,神色微變,不過很快恢復鎮定,說道:“哦,我知道這人。我身體還算硬朗,見大夫的次數不多。”
雖然盧顯揚的表情變化極快,傅衍還是捕捉到了,他知道盧顯揚說的定非實話。
“高大夫既然知道苦艾有問題,說不定也知道是誰在搞鬼,只是被威脅,不敢說出來。如果縣令跟他相熟的話,他或許願意開口。
“不熟也沒關係,明天我們離去后,縣令可以將計劃告訴他,陳說利弊,他或許就會吐露。到時候城尉帶人來洛江,解決問題會更加順利,免得搞事之人漏網跑了。”
傅衍說這些話,全部都是在試探盧顯揚,如果縣令真的跟人勾結,暗中謀事,今晚必定會行動。
盧顯揚坐了片刻,說道:“我剛才吩咐廚房燉了鯽魚豆腐湯,不知為何還沒端上來,我去催一催。”
傅衍知道,縣令沉不住氣,準備出招了。
他低聲對師兄弟說:“一會兒縣令端來的湯,咱們都不要喝。”
三人點頭。
盧顯揚回來時,手裏果然端着一盆清香撲鼻的鯽魚豆腐湯。他非常熱情,親自給四人盛湯,叫他們趁熱喝。
四人都找了借口推脫,盧縣令仍不住勸道。四人都離席而去,留下盧縣令一人,有些失望的搖搖頭。
走到僻靜處,傅衍向師兄弟說了他的計劃。李塵練武時間最短,回去報信,剩下三人見機行事。
他們沒有立即回住處,而是找到縣衙的捕快。
傅衍對封捕頭說,他們明天會回黎陽報信,順便帶人來處理縣城之事,叫封捕頭千萬盯緊盧顯揚,別讓其壞事。
他兩頭下注,但誰都不信,不管他們是真的不和,還是演戲矇騙他,實則串通一氣,都不重要。
隨後,他詢問了割鼻的捕快,也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捕快受傷后,高大夫就是正常的止血、包紮,沒有特別的地方。
回到宿舍,傅衍突然感到一陣頭暈,倦意洶湧來襲,心道糟糕,難道中毒了?
他見到三個師兄弟,紛紛栽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他連忙施展玄陰護身,期望能清除體內的毒素。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頭暈的癥狀逐漸減輕,看來有效。
傅衍連忙去檢查師兄弟的狀況,三人都睡著了,體溫正常,呼吸平穩,看樣子沒有大礙。
他心中疑惑,明明沒有喝鯽魚豆腐湯,為什麼會中毒?而且他們四人吃的東西各不相同,卻人人中招,難道每一道飯菜里都有毒?
他沒有花費太多時間來琢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給陸容他們解毒。
既然玄陰護身可以解他體內的毒,應該也可以幫師兄弟解毒。
他逆運真氣,注入陸容體內,玄陰氣息與炎陽真氣相互衝擊。
陸容體內氣血運轉加快,很快便將毒素消除,悠悠醒轉。
傅衍見有效,依次給常修寬和李塵驅毒。
三人醒來后,傅衍對他們說明了情況。
陸容說道:“傅師兄,我現在真的很佩服你。我們差不多年紀,但你的功法修為、做事能力、談吐交際等都比我強太多了。如果沒有你,洛江縣裏的怪事,我根本瞧不出任何線索。”
傅衍笑了笑說:“我一開始也跟你一樣,啥都不懂。做的任務多了,跟師兄、跟一些前輩學到了很多。
“好了,不說廢話了。盧顯揚迷暈我們,必有圖謀,我們假裝睡着,看他接下來有什麼行動。”
眾人依言躺到床上。
傅衍敞開屋門,蠟燭也沒吹熄,假裝他們剛進屋就暈倒了,睡倒的姿勢也都是七仰八叉。
過了許久,傅衍聽到兩個腳步聲,朝他們的房間走來。
兩個穿着夜行衣的人,走到門口,見屋裏的人都已睡着,且發出鼾聲,便放心大膽地走進屋。
傅衍驟然暴起,迅速將兩人制住。陸容等三人也快速起身,以棉布塞住兩人嘴巴,沒讓他們發出一點聲響。
他知道這兩人武功不高,便想在他們耳邊蠱喝,一運真氣,發現內息已然順暢,可以再度施展。
“我一會兒扯下你們嘴裏的棉布,你們不要呼喊。”
兩人點頭,傅衍便扯下棉布。
他喝問道:“誰叫你們來的?你們來做什麼?”
“主人叫我們來,在你們的兵器上塗抹這個。”
一人說完,拿出一個小瓷瓶。
傅衍接過來一看,裏面裝着某種凝固的油。
“這東西有什麼用?”仟韆仦哾
那兩人都搖搖頭,說不知道。
傅衍又問:“你們主人是誰?”
“不知道,我們從沒見過他的模樣。”
他又問了兩人,他們主人的身高、長相、聲音等特點。
兩人說,主人總是戴着面具,坐在輪椅里,由一個人推着。他從不開口,都是由推他的人發佈命令。
“剛才推輪椅,給你們發佈命令的人,長什麼樣?”
兩人說那人也戴着面具,不過他們描述的形象,尤其是身高和聲音,都讓傅衍聯想到白日所見的高知。
“你們是在哪見面的?”
“回春堂。”
傅衍基本確定,高知便是為兩人口中的主人做事。
盧縣令顯然也是為他們辦事的。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盧顯揚就是那位主人。他戴面具,坐輪椅,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手法。
當然,這些都是傅衍的猜測。
不論如何,這位主人可以命令他人做事,必定有籠絡下屬的手段。
傅衍問那二人:“你們為什麼甘心為主人做事,有什麼回報嗎?”
“我們被逼服下藥丸,裏面包含了毒蟲,必須定期服用解藥,藥丸外層才不會融化。”
“你們見過別人毒發的樣子嗎,是什麼樣的?”傅衍問道,他懷疑這兩個憨憨會被假毒藥給騙了。
“見過。”一人身子發顫的說道:“主人每個月會帶我們參觀做事不利的人。他們沒有解藥,毒蟲會啃食他們的內臟和血肉,幾天時間就能將一個大活人啃成白骨。”
傅衍感到頭皮發麻。這毒蟲,跟前段時間被嘯狼人投在黎陽城裏的血吸蟲,怎麼那麼像?
洛江縣尉離任,跟白馬縣如出一轍,而白馬縣有嘯狼武館的影子,難道洛江的詭事,也是他們所為?
他覺得不合理,嘯狼武館要是真的有這麼大能量,怎麼會被輕鬆團滅?
就算嘯狼假裝讓霜刃武館贏,麻痹他們以待來時,可幾百人的性命送在大伾山,這是傅衍親眼所見的。
他不相信嘯狼能承受這麼大的代價。
更有可能的是,背後有人在下一盤大棋,嘯狼不過是炮灰罷了。
現在看來,霜刃武館贏得輕鬆,恐怕也有背後佈局者犧牲嘯狼,別有所圖的原因。
傅衍之前就想過,從白馬縣逃走的那些人,運走的那些白骨、人心,都沒有在黎陽城和大伾山中出現。
現在仔細想來,嘯狼武館自以為黎慎和奔雷鏢局合作,在白馬縣佈局,牽制住衛初,實則被人當幌子。
黎慎等人應該效力於背後佈局的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傅衍還思索過,假老闆曾經到霜刃武館來誣陷過他,武館有人見過他的面目,嘯狼館主為何留他在城裏下毒?
合理的解釋是,那人跟黎慎等人一樣,都是假意為嘯狼做事。
給假老闆下命令的人,恐怕不清楚他跟傅衍等人的糾葛,所以命他在城裏下毒。不料剛好被傅衍見到,破壞了他們的陰謀。
傅衍越想越覺得后怕,只覺得佈局之人謀略之深,心思之毒。
如果真讓這些人計謀得逞,洛江縣幾百人,白馬縣一兩千人,還是黎陽城幾萬人,恐怕都會死於非命。
佈局者,絲毫沒將人命放在眼裏。
傅衍問那兩人,他們的主人有什麼計劃?
兩人都搖頭說不知。
他心想也對,兩人連瓷瓶里的油有什麼用都不清楚,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大的陰謀。
他思索片刻,又問:“你們之前還被派去做什麼?”
“收割苦艾的時候,在土裏埋一種特殊的糞肥。至於糞肥有什麼用,我們就不清楚了。”
兩人很有被審問的天賦,已經學會搶答了。
“除了你們兩個,你們還見過什麼同夥?”
兩人都說,每次都是他們兩人一起做事,沒見過任何同夥。
傅衍想不起還有什麼要問的,左右兩掌將兩人擊暈。他在兩人身上摸索,搜出兩把匕首,然後在他們口中塞上棉布,綁縛起來扔到床底。
兩個小嘍啰,殺不殺都無所謂,看情況帶回黎陽城交差也可以。
他想到,這兩人是來給他們的刀刃抹油,不如現在匕首上試試效果。
他找了一塊木片,挑起一點油塗抹到匕首之上。
等了一會兒,沒發生任何變化,油也沒有任何異味。
他想不起對方的目的,凝神思索,不經意間將抹油的匕首在桌上敲擊。
“喀嚓。”
匕首竟然碎成數塊。
高知派人來,就是想毀壞他們的兵刃?
既然已經將他們迷倒,為什麼不直接派人殺害,而是毀掉兵刃呢?
高知看來似乎不想傷害他們,難道真對他們有興趣?
傅衍現在已經確定盧顯揚參與了高知等人的陰謀,他的蠱喝已經恢復,可以去問問盧顯揚。
可白天被高知反震的事,讓他心有餘悸。萬一盧顯揚看着文弱,卻身負靈功,修為高深,畢竟這人有可能是背後謀划的那位主人。
修為提升很慢,他修鍊的時間不長,今後還是要更加謹慎。
高知派來的兩人沒有回報,傅衍不知這人還有沒有後手。與其枯坐等待,他決定再探回春堂。
他說出決定,三位師兄弟都表示贊同。他們出來兩日,一直在黑暗中摸索,此時終於抓住一縷線索,早已持刀在手,躍躍欲試。
誰知他們還沒出門,就聽到遠處傳來呼喊聲,似乎有一大群人朝縣衙衝來。
他們連忙出屋,看見一大群人已經衝到縣衙門口。
那些人手裏拿着火把、鐮刀、農具,竟是縣城裏那些自殘的百姓。
來的不只是雙腿還健在的。雙腿不全者,甚至爬着遠遠跟在後面。
這些人面目猙獰,極其憤怒,嘴裏喊着“殺死多管閑事的外來者”。
一個捕快被吵醒,一邊穿褲子一邊出門查看情況,被傷殘者一擁而上給打死了。
傅衍知道,這些人已經發狂,跟白天那個捕快一樣。
這就是高知的手筆,用這些發狂的傷殘者纏住他們,看他們能不能狠心誅殺百姓。
百姓已經看到站在門外的四人,呼喊着朝他們衝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