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幻景
傅衍發現苦艾葉有問題,心中覺得這麼明顯的線索,盧顯揚居然從未懷疑。
不過,從盧縣令的角度來看,苦艾葉跟米面一樣,都是百姓日常飲食,已經吃了很多年,很難跟突然爆發的詭異事件聯繫在一起。
他們外來的人沒有飲用苦艾的習慣,加上昨晚陸容做了自殘的夢,兩相結合,便發現問題所在。
傅衍想去看看野生的苦艾有什麼特點,卻不動聲色,並未向盧縣令明言。
他不信任盧顯揚,主要是還不清楚昨晚的羊肉湯,是燉肉的人習慣性添加苦艾葉,還是盧顯揚有意為之。
他對盧顯揚說,他受人所託,去金家有事,詢問金家的位置所在。
盧顯揚指明了道路,知趣的說道:“縣衙還有事做,恕我不奉陪幾位少俠了。”
“盧縣令請便。縣裏的事,我們會繼續探查。沒有您作陪,我們只以好奇的外地人身份詢問,說不定會問出不同的東西。”
“恭候諸位的佳音。”盧顯揚說罷,往縣衙方向走去。
傅衍帶着師兄弟三人,向金家走去。
到了金家門口,傅衍在門上敲了敲。
過了許久,都沒人應門。他準備再敲,聽到裏面傳來腳步聲,門被打開一條縫,一張圓臉出現在門縫之後,打量他們四人。
傅衍表明來意。裏面的人張開門縫,讓四人進去,隨即關上大門。
金家還算富貴,宅院較大,涼亭、游廊、水池、假山、荷花、翠竹等應有盡有,只是宅子裏沒幾個人。
那個圓臉中年人看起來像是管家,將四人帶到正廳。
廳上只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正是金家主人,只見他衣服華麗,但面容憂愁。廳后的房中,傳來婦人抽抽噎噎的聲音。
傅衍拿出金簪,將金夫人交待的話,全部告訴金員外。
金員外多年不見兒子一家三口,今日好不容易等來訊息,卻是死訊,不由得悲從中來,留下兩行清淚。
良久,他抹去眼淚,說道:“老夫久盼他們不歸,早就想過他們遭遇不幸,幾位公子路途迢迢為我送信,了卻我的念想,老夫感激不盡。”
金員外說罷,叫管家拿來四錠銀子,交給傅衍四人。
傅衍本應離去,但他想到金家人丁稀少,愁雲密佈,說不定家裏也有人自殘。
他剛幫了金員外的忙,此刻詢問一些問題,對方應該會回答。
“我們四人剛到洛江,見縣裏許多人手腳殘缺,不知是何緣故?”
“這是本縣的怪事,十幾天前,陸續有人開始傷殘自身。”
“員外家中的人似乎沒有受到影響?”
傅衍雖然察覺到金家有異常,但他見到的人都身體健全,這麼問也沒毛病。
“我家中的下人,也有不少自傷的。老夫與夫人、小兒本來未受影響,哪知昨晚……”
金員外說到此處,聲音哽咽,竟說不下去了。
“難道令郎也傷到自己了?”傅衍猜測哭泣的人是金員外的夫人,她哭泣不止,不像自殘者。
金員外點點頭。
“不知令郎傷在何處?”
金員外長嘆一聲,痛苦地搖搖頭。
傅衍心想,衛初說有人嫌那玩意兒短小,閹了自己,莫非這倒霉孩子也把自己閹了?
他沒有繼續追問。
他注意到,金家苦艾的味道不濃,想來金家有錢,家裏身份高的人,不會喝這隨處可見的野草,但他家小兒子是怎麼中招的?
如果是肉湯中有苦艾,應該不止小兒子一人出事才對。
“俗話說,病從口入,我想這樁古怪也有可能是這個原因。令郎昨日吃了什麼不同以往的東西嗎?”
“我不清楚,小兒昨晚沒在家裏吃飯。”
傅衍心想是了,在外面吃飯,倒有可能吃到苦艾。
他聽見裏屋的婦人哭得越發傷心,金員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知道繼續待下去就不禮貌了,便起身告辭。
金員外將他們送到門口。
傅衍說道:“金員外不必太過憂慮,叫郎中給令郎瞧瞧,或許很快便好。”
“承公子吉言,已經叫兩位名醫看過了。小兒已經睡下,希望無事吧。”
傅衍心想,想不到小小的洛江縣裏,竟有兩位名醫。
離開金家,李塵拿出金員外給的二十兩銀子,交給傅衍說:“傅師兄,你為金家傳消息,我們毫無功勞,這錢應該給你。”
傅衍擺手道:“大家同門師兄弟,又是好朋友,一起出來辦事,自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銀子你們收好,這是我們額外所得,跟本次任務無關,不必上交武館。”
三人收下錢,點頭應道。
幾人走到城外,準備查看野生苦艾。
盧縣令說苦艾隨處可見,他們來到城外,隨便往草地里一瞧,就看見一大片。
他們走進艾草從中,聞到每家每戶都有的味道,不過長在土裏的艾草,味道比較清淡,沒有晒乾后那麼沖。
陸容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嘴裏一嚼,覺得味道不好,當即吐出。
很快,他的臉上出現迷惘的神色,又變得跟昨晚一樣,一手拉出舌頭,一手摸索腰間的刀。
傅衍想要叫醒陸容,卻發現陸容被迷住了一般,無法叫醒。
他連忙將手掌抵在陸容背心,將一股真氣輸入其體內,陸容頓時驚醒,茫然地看着周圍。
傅衍問陸容,這次又是什麼感覺?
陸容說跟昨晚夢到的一樣,有人叫他割下舌頭,只是更強烈,更真實。這次他看得更仔細,那人長得像他自己,讓他更容易相信對方說的話。
傅衍頓時明白,昨晚陸容不是做夢,而是出現了幻覺。
這苦艾葉可以致幻,新鮮的葉子味道雖淡,卻即時發作,不像干葉子需要幾個時辰。
他決定親自驗證一番。
他對三個同伴說:“我準備嚼一片苦艾葉,看看是什麼感覺。我若有異常發作,你們將真氣注入我體內,便可叫醒我。”
傅衍除下兵刃,將所有可能傷到自己的東西都放到一旁,隨後摘了一片葉子,嚼了兩下后吐掉。
苦艾葉入口微苦,嚼了之後舌頭上有一種又麻又澀的感覺,如同被打了麻藥,讓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舌頭,卻又覺得十分舒服。
很快,他看見自己走進一個巨大的白色空間裏,有一人在前方演練武功。那人面目模糊,但身姿、手法跟他自己幾乎一樣,他便跟着那人的招式鍛煉起來。
突然,他感到體內出現三股熱氣,立刻清醒過來。
他向三人說了幻景,又問三人,他表現出什麼樣子。
“傅兄你還真是個武痴,做夢都在練武。”陸容笑道。
“我沒有自殘嗎?”
“沒有,你一直在打拳練功。我們原本以為你沒事,看了一會兒,見你一直閉着眼睛,才叫醒你。”
傅衍點頭,看來苦艾葉帶來的幻覺,並非都是叫人自殘,有可能是摧生出內心最強烈的渴望。
他渴望觀武,所以出現練武的身影。陸容知道自己經常禍從口出,所以想割斷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