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寂夜殘夢
傅衍將卷宗攤在桌上,師兄弟四人一起閱讀。
李塵和常修寬都認字,陸容則比較文盲,需要傅衍給他講解。
他們查閱了一陣,看到了更多怪異的細節,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線索。
最早自殘的人,小時候得過重病,落得雙腿細弱,宛如嬰兒。他將雙腿齊根切掉,卻沒有喊痛,也不要大夫為他包紮,說是不久後會長出新的雙腿。
那人傷口的血很快自然止住。幾天之後,大腿根竟然真的生長了一小截,從粗細來看,正是成年人的大腿。
其他自殘者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是殘疾人為了健全而自傷,瞎子為復明而挖眼,聾子為重聽而割耳。
到最後竟發展成,嫌自己不好看的,也自揭麵皮。
自殘的人當中,有的有復生的徵兆,大多數人因為自殘時間不長,沒有變化。
傅衍問師兄弟,看出什麼線索沒有,三人都搖頭。
他問盧縣令:“這些人自殘之前有什麼異常嗎?”
盧縣令說沒有,皆如往常。
“那有沒有什麼共同點,比如見過相同的人,吃過相同的東西?”
這麼多人集體陷入癔症般的自殘,不會是自然發生的,肯定有人暗中操作。
結果盧縣令還是說沒有。關於吃的他多說了幾句。
“縣裏的人靠水吃水,洛江中的魚蝦很多人都會吃的,至於米面菜這些日常食物,大家也一樣吃。吃的方面跟以往沒有分別,實在看不出什麼東西不妥。”
“縣裏最近有外來者嗎?”
“每隔幾天,附近村子的人會來城裏趕集,除此之外就沒有外來者了。自從縣裏出事之後,也沒人來趕集了。”
傅衍知道,即便黎陽這樣的大城,平時也不會對進出的人進行登記,洛江連城牆都沒有,自然更無法記錄。
他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有關於趕集者進出縣城的記錄嗎?”
果然,縣令的回答是搖頭。
“等明日去看看傷者再說吧。”
傅衍的話,其他人都表示贊同。
屋外天色已暗,盧顯揚命人備好飯菜,帶四人去飯廳吃晚飯。
傅衍故意叫師兄弟走慢一點,低聲對三人說:“我們雖是盧縣令請來的,但也不得不防。一會兒吃飯,咱們得小心着點,錯開來吃。
“比如我喝茶,你們就不喝,你喝湯,另外的人就不喝。飯菜也不樣,每人選其中一到兩樣吃。這樣就算飯菜有問題,我們也不至於全部中招,也能分辨哪些東西有問題。”
三人面露欽佩,紛紛說傅衍想得周到。
他們商議好之後,才走進飯廳。
這頓飯有縣令作陪,加上他們小心提防,吃得比較斯文,安安靜靜的。
飯後,縣令將他們帶到住處。
傅衍特意請縣令安排他們四人一起住,以便互相照應。
他安排師兄弟守夜,前半夜陸容和常修寬守,後半夜他和李塵守。
傅衍和李塵睡到後半夜,被常修寬叫醒。
等陸容和常修寬睡下,傅衍走到窗前,見縣城裏一片漆黑,萬籟俱寂。
大約半個時辰后,傅衍突然聽到睡夢中的陸容發出呼叫,他連忙點燃蠟燭,看見陸容用手拉出自己的舌頭,又摸索床頭的刀,顯然是想割掉自己的舌頭。
他連忙叫醒陸容,問他夢見了什麼。
陸容搖搖頭,等了一會兒,清醒和冷靜下來之後,說道:“我夢見有人對我說,我話太多了,要我割掉舌頭,然後會長出一條更好的,既能說會道,又不惹人厭。”
“你夢到的人長什麼樣子?”傅衍問道。
“沒看清,不過跟我們幾個差不多大,十幾歲的樣子。”
常修寬已經被吵醒,他卻沒有做夢。
之前傅衍和李塵也沒有做夢。
傅衍心中思索,先前的吃飯策略可以利用了。
四人連忙核對,分析哪樣東西有問題。
陸容吃過、其他人沒吃過的東西共有兩樣,一是羊肉湯,二是洛江醋魚。
“你覺得這兩樣哪個有問題,有沒有味道怪異的?”傅衍問。
“沒有啊,我覺得都很好吃。”
“你飯後,包括現在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也沒有。”
“對了,我還喝了盧縣令的茶。”陸容說道。
“我也喝了。”
“不是飯桌上的,是看卷宗的時候,我太渴了,就喝了幾口,不過也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
傅衍頷首,問題大概就出在這三樣當中。裏面的某樣東西,會讓人做夢,誘導人自殘。
他在陸容腿上掐了一把,陸容大叫:“唉喲,你幹嘛?”
“那些自殘的都不怕疼痛,我想試試你是否也是這樣。你還是這麼怕痛,應該不會自殘。”
商議完畢,陸容和常修寬繼續睡覺。
傅衍跟李塵走到窗邊,低聲對話。
“傅師兄覺得那三樣東西哪個有問題?”
“都有可能。”
“我覺得魚的可能性最大。縣裏的人住在河邊,應該都會吃魚。”
傅衍也隱隱覺得是這樣。他又覺得他是因為知道了血吸蟲之事,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心裏有水中魚蝦被污染的擔憂。
此外,縣令提供的茶,濃烈的清香讓他記憶深刻。
第二天早上,他們起得很早,沒有再吃縣衙的東西。
可城裏已經沒幾家正常開着的店鋪,他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麵館。
吃了面,他們回到縣衙,跟縣令一起去拜訪自傷者。
他們見的第一個,就是那自斷雙腿的人。
那人坐在門前曬太陽,對他們很不耐煩,問他話也不怎麼回答。
傅衍注意到,那人大腿比卷宗上記錄的又長了一點,傷口處不是齊平的,而是凸起的,像是骨頭帶着肉往前生長。
他們又去了幾家,還是沒問出什麼線索。
不過,傅衍在每一家都聞到同一股味道,他曾長期待在葯館裏,知道這是某種藥草晒乾后的味道。
他問盧縣令,這是什麼味道?
“噢,這是苦艾。苦艾的葉子味道雖然清苦,但活血化瘀,緩解疲勞,我們縣裏的人喜歡晒乾來泡茶喝。”
“昨天縣令大人的茶,也是苦艾葉泡的嗎?”
“傅少俠說笑了,這種隨處可見的野草,自己喝還行,用來招待客人就不禮貌了。昨天的茶,是我收藏的秀山毛尖。”
傅衍不懂茶,不過盧顯揚所說的道理應該不假。
“苦艾葉除了泡着喝,會用來做菜嗎?”
他沒有直接問昨晚的飯菜里是否有苦艾葉。
“有的人燉湯時會用到,說燉出來的湯更加清香。”
傅衍跟師兄弟交換眼神,他們原本以為是香茶和醋魚有問題,結果兩個都沒猜對。放在羊肉湯里的苦艾葉,才是導致陸容做夢的元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