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洛江水濁,殘者實多
第二天,衛初派人告訴傅衍,讓他有空的時候去一趟府衙。
晚飯之後,他便朝府衙走去。
衛初開門見山,說用了些手段,那三個假扮農夫的嘯狼人,供出了他們的陰謀。
瓷罐里的小蟲子,名為血吸蟲,被他們下到了城裏的十餘口井中。血吸蟲進入人體之中,會啃食人的內臟和血肉。
血吸蟲生長極快,兩三天時間便可從頭髮絲粗細長到拇指大小。這時人體內部將被啃得千瘡百孔,神仙難救。
這只是嘯狼人計劃的第一步,他們的第二步,是將調配好的毒藥,倒入城裏所有的井中。
第二步里的毒藥,也就是傅衍昨天在白菜中找到的那些。
這些毒藥是用培育血吸蟲的藥水為基礎調製的,對血吸蟲,尤其是長大后的蟲子誘惑極大。
體內有血吸蟲的人,會在蟲子的牽引下,前仆後繼地跌入井中。長大后的血吸蟲,到了井中,又會產下更多的小蟲。
到最後,要麼城中所有飲用水都被污染,要麼多數人都會被蟲子啃噬而亡。更有可能的是,兩種情況會同時發生。
衛初已經派人城裏的水井都淘了一遍,殺滅了所有毒蟲。
講述完這些,衛初不禁感嘆:“想出這條計策的人,真夠陰毒的。血吸蟲的傳染性極強,不只食人血肉,也會寄生在動物體內。
“如果有動物死在附近的河流湖泊里,這些蟲子流到其他地方,只怕會污染甚廣,遺毒無窮。
“幸好我們發現得早,你是怎麼知道那菜農有問題的?”
傅衍將自己跟那人的糾葛說了。
“我本意是報私仇,是師伯思慮守密,查到他們的落腳之處。”
衛初頷首:“起因還是在你,或許這是全城百姓的福氣吧。你做了拯救他人的舉動,卻少有人知曉,我們守護百姓,也是如此。”
衛初言盡於此,沒有詢問傅衍考慮得怎麼樣了。
拜別衛初,傅衍回到武館。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的生活比較平穩。
或許是武館之爭已經平定,武館內事情不多,也可能是他前段時間連續外出做任務,葉管事體恤他,沒給他分派事情。
衛初也沒有找他做事。
總之,他的日子過得十分安逸,每天就是觀武、練功,提升實力。
有了單獨的房間,最大的好處是不用再找僻靜之處,修鍊其他武館的武功。
他現在每天睡覺前,都會在屋裏練清風劍法,以及嘯狼的爪法與指法。
雖然全靠他自己練,但進度不算慢。
當初他剛進武館修鍊黃級武功時,每天差不多只能增加一點。
現在,隨着他修為的提升,對拳法和刀法的感悟頗深,修鍊其他武學也能觸類旁通。
清風劍法和奔狼爪,每天可以增加四到五點進度,猛虎碎甲指可以增加兩點。
而且,傅衍以刀練劍法,也有不一樣的體驗。
劍法中的刺、抹、挑、撩等招式,刀法里也有,只是不盡相同。劍法較為輕靈,刀法則更加剛猛雄健。
不過,他以輕靈之法使刀,卻另有收穫。刀勢變得靈快,不再拘泥於招式,收發自如,全隨心意。
尤其是施展五摧刃訣,需要招式與體內真氣結合。他隨心而發,更能調運真氣,心之所想便是氣之所往,不再有之前那種輕微的滯澀感。
之前他覺得兵器不如拳掌靈活,現在卻感覺刀刃也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以臂使刀,跟以臂使指一樣容易。
他的刀氣,便是這樣在一天天的體悟修鍊中,變得越發渾厚犀利。
冬去春來,天氣慢慢溫暖起來。
這天傍晚,經過一天的修鍊之後,傅衍打開面板,查看一個多月以來的進度。
【姓名:傅衍】
【修為:氣血境六層(416/600)】
【靈功:《焚血術》入門(11/2000)】
【武功:《奔狼爪》熟練(176/300),《清風劍法》熟練(117/300),《大力開碑拳》入門(141/2000),《五摧刃訣》入門(351/2000),《猛虎碎甲指》未入門(223/1000),《驚魂七絕刀》未入門(198/10000)】
【壽命:17/159】
今天下午,他的焚血術練至入門,三門玄級功法至此都已入門。其他功法也各有進益。
三門黃級功法,由於早就修鍊至圓滿,已從面板上隱藏。
他的修為境界,也在這段時間裏連升兩級,達到氣血境六層。
傅衍身體的變化,則更加明顯。
他的個頭長了一大截,將近一米九。
他雖然走的了內練的路子,沒有專門淬鍊肌骨,但得益於虎骨酒和草藥肉湯的效果,他的身體變得極為健壯。
身上沒有一絲贅肉,渾身肌肉剛健,卻也不是那種臃腫的虯結,每一寸筋骨,每一分肌肉,都是為出招發力而準備的。
修為提升,讓他體內真氣更加雄渾。他現在可以憑真氣查探身外幾丈的範圍,不管是誰走近,他都能感知到。
因此,他到鍛造間購買了幾個實心鐵球當作暗器,即便在黑暗中,他也藉助真氣感知和流星一擊傷敵。
晚飯之後,傅衍外出買了兩壺好酒和一些下酒肉,拎到葯館與葛川同飲。
除了喝酒聊天,他還想找葛川幫他看看體內火毒的情況。
一個月前他曾查過一次,葛川說他體內火毒甚少。
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思來想去,覺得唯一的可能是,他之前使用玄陰護身的次數較多,不論是打鬥還是平時的修鍊,都經常用。
為了測試,他這個月很少用玄陰護身,算是比較粗糙的控制變量法。
幾杯酒下肚,傅衍說了今日的主要目的。
葛川喝得酒酣耳熱,搖晃着站起身,在傅衍周身連摸帶點。他讓傅衍跟上次一樣,割開掌心擠出幾滴血。
葛川檢查了一陣,說道:“體內火毒累積了不少,看來你最近靈功很有進益嘛。”
這話算是確證了傅衍的猜測。
第二天中午,傅衍到葯館領取了葛川為他配製的雪蓮丹。
臨走前,他仔細詢問了火毒發作的情形,尤其是前兆,火毒發作之前都有什麼樣的癥狀。
他問得如此仔細,是因為暫不打算服用雪蓮丹,而是準備接下來多多使用玄陰護身,看能否清除體內火毒。
如果可以,就意味着他不用受制於武館了。
雖然他心裏對武館充滿感激,但有把柄握在別人手裏得感覺,他並不喜歡。
離開藥館,一個雜役找到他,說葉管事請他過去。
傅衍心想,時隔一個多月,葉臨終於有任務交給他做了么。
他快步來到內務處。
葉臨開門見山:“你在武館裏修鍊了這麼久,穆鐵教頭說你武功精進了不少,是時候出去歷練了。這次也是衛大人要求你去的,事情發生在洛江縣。具體的細節,你可以去府衙問衛大人。
“你已經是核心弟子,可以選三名正式弟子,隨你一起去。這是你第一次帶隊執行任務,萬事須得小心。記住,完成衛大人所託故固然重要,保證同門師兄弟的安全更加重要。”
“弟子謹記。”
傅衍離開內務處,琢磨着選人的事情。
他最熟悉的正式弟子,就是陸容、李塵和常修寬。
上個月他們幾人還聚了一次,傅衍知道他們三個的武功進展。
陸容和常修寬都偏科,前者擅長拳法,後者擅長刀法。李塵拳、刀都不突出,但也沒有明顯的短板。
他們三個,論實力肯定不是最強的正式弟子,但傅衍對他們比較熟悉,相信他們會聽他調遣,管理隊伍會更容易。
尤其是李塵,算得上他的小迷弟。
上次,傅衍對李塵說了在白馬縣斬殺吳理之事,算是為他報仇了。
李塵倒沒有仇怨得報的快意,更多的是心馳神往,說要是能跟師兄一起外出執行任務就好了。
這下機會來了。
傅衍找到三個,說明了來意,也說了此行可能會有兇險。
三人很少外出,加上武館弟子都希望做任務得功勞,以換取獎勵提升實力,因此三人都欣然同意。
傅衍叫他們向各自的教練告假,回宿舍準備東西,約好在武館門口集合。
等待的時候,他忽然想起,葉管事剛才說的洛江縣,似乎曾聽說過。他略一思索,便想起在白馬縣給他託夢、請他歸還金簪的金夫人,她的夫家就在洛江縣。
他從白馬縣回來,立刻進駐大伾山,之後竟將這件事給忘了,心中突感十分愧疚。
唐三藏忘了幫老黿問話,被老黿丟進通天河,希望金夫人不會將他丟進洛江。
他快速跑回住處,找出金夫人的簪子,揣在懷中。
回到武館門口,傅衍見三人已經到了,便帶着他們向府衙走去。
四人都是身高體壯的年輕武者,走在街上倒也威風凜凜。
一路上,陸容指指點點說個不停。到了府衙,見到兵容整肅,他卻不敢說話了。
衛初正在訓練兵卒,見到傅衍等四人,也不避諱,叫他們過去。
衛初打量了四人一番,點頭道:“還行,都算得上眉清目秀,應該可以勝任。”
“師伯,到底是什麼任務,還要看長相?”
“這是洛江縣令要求的。洛江縣裏,某天開始出現怪異,有缺陷的人全部開始自殘。瘸腿的把腿鋸斷,六指的將手砍掉,歪嘴的割下嘴唇,獨眼的挖空眼眶。
“到後來,正常人也開始自殘。有些人覺得自己生得不好看,將整張臉皮揭下來。有的人嫌自己長得矮,將雙腿剖開。甚至有人認為那玩意太過短小,竟將自己閹了。”
傅衍等四人聽得驚駭,心中惴惴,面面相覷。
“這事聽起來頗為怪異啊,就憑我們四人能擺平嗎?”傅衍問道。
“身材、模樣出眾的,都無異常。修鍊靈功的武者,也都沒事。你們幾人這兩點都符合,應當不會出事。”
“衛師伯長得高大英俊,跟我們一起去吧。”
傅衍還是有些不放心,便邀請衛初同去。他對自己還算有信心,就算不能解決問題,全身而退應該沒有問題,只是他作為領導者,要時刻照應同伴,考慮的事情比較多。
衛初哈哈大笑,說:“你這小子別吹捧我,我對自己長相還是有自知之明得。我這張臉跟英俊的唯一關係,就在於我的嘴能說出英俊二字。”
他這番吐槽,引得眾人大笑,緊張憂煩的情緒被沖淡了幾分。
“你們放心,我會去的,只是這兩天城中事務繁多,我暫時抽不開身。你們先去打前站,將真相探查清楚。
“如果能解決,那便解決問題。如果事情棘手,保護好自己,及時抽身回來,再做商議。
“時間紛亂,邪詭之事頻發,你們習武之人終究要面對。去吧,別慫。”
衛初最後鼓勵道。
眾人都覺他說得有理,心裏恐懼漸消,戰意勃發。
傅衍心中也稍微安定了。
隨後,衛初借給他們一張地圖和四匹馬,又對他們說道,有什麼消息就告訴縣令。衙門有訓練好的游鷹,非常機敏,能快速傳遞消息。
陸容等三人都不會騎馬,好在這些馬訓練得極好,非常聽話,三人又是習武之人,手腳靈便,很快便學會了。
四人展開地圖,辨明方向,騎馬向黎陽西北方向而去。
馬蹄踏着堅硬的土路,蹄聲清脆響亮,卻仍然掩蓋不了陸容瑣碎聒噪的話語。
他騎在傅衍身旁,問道:“剛才那人是誰呀?”
傅衍耐心地說了。
“他既然是黎陽城都尉,你為什麼叫他師伯?”
傅衍再次耐心地解釋了衛初和李昆吾的關係。
“師伯和館主誰的武功更厲害?”
“差不多吧。”傅衍已經有些敷衍。
“衛師伯長得好高啊,你見過比他更高的人嗎?”
傅衍綳不住了。
他在馬背上一按,躍到半空,從路旁的樹上扯下一個野果,然後輕輕坐回馬背,將野果塞進陸容的嘴裏。
然而野果堵不住陸容的嘴,他幾口將野果吃完,又連珠炮一般說起話來。
“傅兄,你對我真好。好不容易摘了一個野果,自己不吃,竟然給我,我太感動了。”
傅衍徹底無語了。
傍晚時分,他們跨過一條河水渾濁的大河,便是洛江了。
過了洛江,前面便是洛江縣。
傅衍勒住馬,對三位師弟說道:“這次洛江之行,恐怕會有許多棘手的事。大家一定要小心謹慎。這次雖是我帶隊,希望大家群策群力,合理解決難題。”
“全聽傅師兄的,唯傅師兄馬首是瞻,絕不偷懶,絕不亂來。”
傅衍連忙招手,打斷了陸容的可能抒發的長篇大論。
李塵和常修寬也簡單表達了贊同。
四人縱馬前行,臨近目的地,不再向之前那般疾奔。
陸容雖然仍不住說話,但一路上另外三人對他早已疲乏,都不再理他。
他見到前方有個漁翁拎着魚竿、魚簍獨行,便策馬上前,向漁翁問話。
漁翁毫無回應,步頻不變,繼續前行。
陸容絲毫不覺得尷尬,加大嗓門繼續問,漁翁仍然毫無反應。
傅衍他們覺得奇怪,縱馬上前,看見漁翁眼眶空空,耳朵里凝着血痂,顯然已經又聾又瞎,跟衛初描述的情形一模一樣。
然而奇怪的是,漁翁得魚簍里,竟然裝着幾條魚。
耳聾眼瞎的人,是如何將魚釣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