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您好,您呼叫的猛男不在服務區,請收工回家再撥。
白榆痛苦地撓下一層樹皮,這破日子連鬼都過不下去!
支線劇情開啟后,白榆再也不能快樂摸魚了。
為了更好地為玩家們服務,死去五年的亡魂,無聲無息成為了鬼冢班最特別的第二十一名學員。
就算幽靈沒有疲倦疼痛的概念,每天跟着大部隊上躥下跳再跑二十圈絲毫不費力,白榆依然很痛苦。
他一點也不想看早上七點的太陽,也不想感受被汗水浸透的青春,恐怖的集體生活更是躲不掉的劫!
目前,他暫有社恐光環庇護,擋住了撲騰着試圖朝他逼近的玩家,可一昧地逃避,並非長久之計。
白榆也看到了倒計時。
與讓玩家們抓耳撓腮的任務倒計時不同,他這裏的七天倒計時約等於死亡倒計時,畢竟某某漫畫家平時已經夠鹹魚了,假若還不能按時交稿——
也許後果會相當嚴重,甚至是他承擔不了的下場。
就這樣,白榆不僅白天要作為一團空氣悲慘訓練,就連不需要睡眠的晚上也不能自動行動,他被限制在仇恨值最高的玩家身邊,根本沒空找地方趕稿。
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別慌,白榆,按套路來說,只要順利進入下一階段劇情,n與玩家的互動限制應該就會解除,等新地圖開了沖回家趕稿也來得及!
至於下一階段劇情要怎麼進……
這幾天,萩原研二等人殫精竭慮的嘗試都被他收入眼底,他們觀察他時,他也躲在暗處觀察他們。隨着玩家們的探索,白榆對系統隱藏的規則有了幾分揣測。
——玩家觸發不了系統提示是正常的,因為並沒有具體的觸發條件,劇情NPC的認可才是破局的關鍵。
換而言之。
白榆不必做多餘的事情,等玩家想出一個合乎情理、不要太離譜的互動形式,自己主動配合就行了。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白榆流下欣慰的淚水,整個鬼都支棱了,立馬開八倍速引導玩家過完劇情然後歡天喜地散夥——理想很豐滿,但是現實很骨感。
理應與他實現合作共贏的玩家,赫然是他回家挺屍的最大絆腳石。
白榆狠狠記住了萩原研二這個小兔崽子。
曾經他天真地以為,那聲熱情洋溢的「你好!」已是人類高端操作的極致。
但在他秉着我不睡你也別想睡的念頭,深夜意圖打擊報復時,被恐嚇的對象只是心率亂了亂,就露出恨不得一躍而起,要將他拖入社交地獄的期盼表情。
白榆悟了。
這傳說中的玩家,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宿敵吧!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變態更是會互相吸引,從萩原研二的表現看,剩下的四個玩家大概率也非同凡響,他發自內心不想和他們接觸。
但權衡利弊,和玩家勉強配合早早解放,總比他拒不配合硬拖到死要好。
白榆掙扎了很久才痛下決心,這一關,總是要過的。
幸好,他死到臨頭就會爆發的演技驚人,把自己當做另一個人,打起精神應付玩家,應該沒有問……
沒有問題才怪!
鴉雀失聲的夜晚,白榆遠遠躲在樹后,失去高光的兩眼死盯着那邊群魔亂舞的五個冤種。
通過筆仙遊戲間接與幽靈溝通……好吧。這個辦法還算合乎邏輯,他時間緊迫,沒有理由再拖延。
可某個剎那,他忽又毛骨悚然,莫名覺得一旦踏出這一步,他的一切,譬如不知道有沒有的美德、品格、執着,乃至於靈魂都會被毀掉!
有這麼誇張嗎?白榆按住心口,不安地問自己。
「沒有吧,他們其實只是傻了點,吵了點,肉眼可見地難纏了不止一點……」
「……」
這一刻,他想到了家裏沒看完的漫畫、沒欣賞夠的周邊、還沒給便宜大侄子織完的針織帽、回了家卻發現家主失蹤了的阿陣……
白榆打了個寒顫。
為了世界和平,這一步必須邁出去。
對玩家使用炎拳——啊不,劇情吧!
抱着某種僥倖心理,幽靈萬般小心、分外警覺地探出了一點點腳尖,前移總計一厘米,好險沒踩到路過的螞蟻。
白榆的嘴唇翕動,怨氣幾近實質化。
JOJO我不想做人……啊!對不起沒救的死宅總會在危急時刻腦內切入各種亂七八糟的梗來平復心情。
前進進度+++…
幽靈不情不願地往前蹭。
宿舍樓背後的昏暗角落,熬夜招魂的五人早已閉上了嘴,四周落針可聞。
儘管身後沒有腳步聲,但他們知道,有「人」正在靠近。
降谷零和松田陣平雙膝着地,彎腰硬擠在一起的姿勢稍顯扭曲,但勝在定力十足,兩隻胳膊懸空,手背夾住筆后便一動不動,仿若老僧入定。
只能吹動腦後髮絲的微風擦過耳廓,留下的涼意不知為何冷如冰。
寒意轉眼順着後頸滑進襯衣,就像某個沒有影子的存在已親昵地貼上背脊,在他們身後低聲細語,呼出的氣息激起一片雞皮疙瘩,也將心間凍得僵硬。
十有八九是心理作用,可正因如此才奇怪。
降谷零從不覺得自己怕鬼。
恐懼這一情緒,大多時候源自人的過度想像,就像許多人害怕深海,畏懼黑洞,因為未知才顯得恐怖。
幽靈的突然出現頂多算驚嚇,他以前認為鬼不存在,如今修改了看法,幽靈的概念也隨之更正。
每天都看見「他」垮着張臭臉,但依然勤勤懇懇跟着他們跑操,這樣的幽靈,哪有什麼恐怖可言?
還可以哲學地說,這世上多得是比幽靈更可怕的東西,比如人心,比如目前幾乎一無所知的系統——降谷零對系統的警惕從未放下過,被明顯有所圖謀的玩意兒控制的感覺非常不爽,屈於形式他才勉強忍耐。
既然幽靈不足為懼,他們只是在思考如何跟幽靈對話,那麼此刻這種脖子一緊,似有可怖的陰影虎視在後的【危機感】,是怎麼回事?
驕傲的第一名眉毛一蹙,斷定自己是被旁邊沒出息的捲毛傳染了。
這很合理,降谷零拋開怪異的感覺和拖後腿的松田,心中飛快念起召喚語。
「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總覺得不太對。
降谷零眼角餘光再掃,事先聲稱要給他倆望風的左右三人在某一刻同時方寸大亂,傻愣愣望向他和松田背後的某處,僵硬糅雜恐慌的表情彷彿第一次撞鬼。
降谷零:「?」
痛心,這幾個傢伙怎麼都這麼沒出息!同時又有點小嘚瑟,果然關鍵時刻還得靠他降谷零。
所以,哪怕背心已經在發毛,即將被***的預感愈加強烈,金髮青年仍然表現得無所畏懼。
「等等、零……」景的嗓音顫抖。
幽靈,沒什麼可怕的!
「不是你先……你先回頭看一眼啊!」萩原和班長的嘶吼着實誇張了點。
搞什麼?不是不能回頭嗎?
降谷零的視線從摩挲紙面的筆尖移開,一邊回頭,一邊徑直提問:「筆仙,請告訴我們,你的來意——」
筆桿劇烈晃動!
兩隻粗糙的大手破開黑暗,緩緩伸來。
……兩隻?
降谷零自信的微笑僵在臉上。
這兩隻手來得那麼悄然無息,落下時卻又是那麼迅猛有力,瞬間掐住了——降谷零和松田陣平的后脖頸。
「晚上沒睡着,出來走走抽根煙。」
熟悉的聲音鑽進耳里,如驚雷炸響:「一走就發現了驚喜啊……你們蹲在這裏玩什麼?」
無人應聲。
「很好。」
鬼冢教官的怒吼吵醒了整整一層樓的感應燈:「你們六個兔崽子!一萬字檢討!!!再給我滾去掃三天澡堂!!!」
「啊啊啊啊啊真的出現了我就說吧聲音太大……呃?幾個?」
「哪來的六……不對,難道???」
包括被教官的熊掌下艱難掙扎的降谷零兩人,全員獃滯,下意識地尋找起某道朦朧虛影。
找到了。
苦等多時的幽靈就在教官背後約五十米的地方,恰好卡到了可以隔空交流的死線。
後知後覺般停下,「他」伸出一根食指,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
沉默,是今晚的警校。
瞅了瞅還在暴怒的教官,確定絕對沒有說明真相順帶討價還價的機會,五人咬牙、不忍、猶豫,終於,緩緩回看向眼露期待的幽靈前輩。
他們沉重地點頭。
幽靈:「……?」
「??????」